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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
文儒乱法废朝纲,
侠武犯禁气癫狂。
佛兴寺广不渡贫,
礼教吃人真是香。
正道微隐低三尺,
异仙化魔高八丈。
非我族类其心异,
国仇血刃斩情长。
兴亦苦兮亡亦苦,
乱世全做两脚羊。
天下纷争何安定?
红阳一出在东方。
北宋元祐五年(1090年),两浙路(长江下游以南地区),杭州,盛剡县。
夜空幽茫辽阔,繁星闪烁点点,静谧祥和。
突然之间,东方天际的夜幕光明大放,仿佛被世界之外的光剑撕开一道口子。
一颗陨石自光芒最盛处突兀出现,一路向西,俯冲大地。
这陨石有一人多高,并非常见的岩石材质。其通体透明,呈淡金色,表面光滑,犹如一颗巨大纯净的琥珀。
琥珀陨石在高速坠落,却没有和大气层产生摩擦,没有带起呼啸风声,连气流都没有扰动,仿佛处于另一个平行空间。
陨石表面遍布细小的裂纹,正在一点点崩解,持续溃散出点点星沙般的淡金微粒,拖曳成一条修长绚丽的金色尾焰。
非常奇特的是,就像琥珀化石包裹昆虫一样,这颗琥珀陨石也包裹着一个生物。
一个人。
这是个面相三十出头的男人,长相还算端正,只是眼袋明显,目有血丝,脸色虚白,印堂发黑,一头短发又稀又薄。一看就是常年加班熬夜,多年亚健康状态的中年社畜。
社畜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健康状况,决心运动。
他穿着一身略显紧凑的米黄色运动服,纤细的四肢和粗肥的腰腹都清晰地凸显出来。
脚上那双纯白色运动鞋崭新发亮,鞋面没有折痕,鞋底缝隙也没有夹杂多少泥土,干净得像是没穿过几次。
陨石中的男人呈大步奔逃姿态,脑袋前伸,眼睛瞪圆,嘴巴大张,仿佛下一秒钟,某句以C为元音的国粹就要喷涌而出。
可他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连眼珠都无法转动,活像是一只裹在琥珀化石里的小小昆虫。
还有一个有趣的细节。
社畜男子在逃命的时候似乎正在吃东西,张开的嘴巴里面还塞着半颗果子。
这果子外形颇为奇异,整体比拳头稍小,表面有着整齐排列的鳞目凸起,和松果有些类似。
南方朋友可能对此种水果比较熟悉,其名为释迦果。
和普通的青绿色释迦果不同,社畜男子嘴中这半颗果子通体金黄,材质也呈现出金属质感,像是由真正的黄金雕刻而成。
黄金释迦果犹如奢华的艺术瑰宝,每一个鳞目凸起上都盘绕着螺旋花纹,花纹相互连接,像奔腾的海浪,又像流卷的祥云。
如此完美的黄金果实只剩下半颗,塞在男人嘴里,似乎是他已经吃掉了半个,正在吃剩下的另一半。
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反常之处。
果实的断面并没有牙齿啃咬的痕迹,反而像是刀削过一样平滑,犹如黄金铸成的镜面,向外散发着金色的能量微粒,仿佛果实本身正在化为能量逐渐消散一般。
不过这个消散的过程只进行到一半,也在陨石内部被定格。
就这样,由一名社畜男子,半颗黄金释迦果,一颗琥珀陨石组成的金色流星从百米高空划过。
它是如此靠近地面,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它又是如此耀眼,光芒盖过天上的明月,让人错以为半夜升起了太阳。
金色流星掠过低矮的山头;
掠过蜿蜒的河道;
掠过河边古韵十足的围城;
掠过城中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高楼;
掠过低矮杂乱的民居;
掠过裂缝掉砖的城墙;
掠过城外一块块平整的水田,一个个静谧的村庄。
流星拖着璀璨的尾焰,就像一支金色毛笔,以大地为纸,划出一条光带。
在光带之内,不论是赶夜路的行人,打更的更夫,高楼上通宵饮酒作诗的文人雅士,村子里起夜上茅房的闲汉,全都被这突兀出现的光芒打搅了平凡的生活。
红尘中的凡夫俗子抬头仰望,金色的流星璀璨光明,仿佛要洗刷世间的一切迷惘与污浊。
凡是亲眼见到流星之人,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直愣愣地目送其远去,没入远方葱郁的山林之中。
有眼清目明者,依稀能够看到,流星内有一尊口含金珠,御空奔行的神人。
“神仙啊!”
“有神仙!”
“娘子,快出来看上帝!”
所见之人无不两股战战,纳头便拜。
嘴里有的尊称三清在上,有的高呼佛祖保佑,还有什么昊天上帝,后土娘娘,观音菩萨,龙王爷,财神爷,城隍公,土地公,灶君等等。
根据观察者的眼神好坏和信仰差异,尊称各有不同,不一而足。
溪白山。
盛剡县城东北方一片连绵不断的丘陵山脉,草木繁茂,鲜有人烟。山间有溪流,因其鹅卵石白如宣纸,映照溪水,故名溪白。
荒山野林之上,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安上十几个神仙名头的社畜男子迎来了旅途的终点。
神秘的琥珀陨石终于消磨殆尽,化为一团金光溃散。
他整个人再无束缚,也恢复了生命活力。
好消息是,陨石消散的瞬间还带走了所有的动能,让男人凭空悬停,没有直冲大地,摔得粉身碎骨。
坏消息是,他悬停在了五六米的高空。
“……草!”
来不及做任何应对,整个人便直直地落了下去。
正下方是一顶枝繁叶茂的树冠。
噼里,啪啦,哗啦哗啦啦……
社畜男子在下坠过程中被树枝撞得不断翻滚,随即右腿重重一磕,撞断了一根灯管粗细的树枝。
也正是因为这一阻碍,让他落势大减,正面朝下,狼狈地摔在了林间地上。
砰!
落叶与尘土飞扬。
右小腿的腿骨中段传来了钻心的刺痛,骨头好像断开,社畜男子却没有喊一句疼。
不是他硬汉,而是嘴巴被堵住了。
坠落过程中,原本那半颗塞在嘴里的黄金释迦果被他意外咬碎,还咽下去了一些果肉果汁。
只是浅尝到第一口,就令他陷入了味觉地狱。
“我草这是,呕,什么鬼东西,呕……”
社畜男子趴在地上,哇哇大吐。
第一口就把金黄色的果肉喷到了地上,第二口是晚饭吃下的煎饼果子,后来是酸水,最后是绿色的胆汁……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长这么大,都没有尝过这么难吃的味道。
诡异,浓郁,活泼,恶心,像是有几百只鲜活的毛毛虫在舌头上爬来爬去。
每一根虫毛都刺穿了他的味蕾细胞,把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恍惚间,这味道仿佛进化出了生命,变成一种活着的污染,不断地繁衍,扩张,从舌尖延伸至身体每一个角落,再从肉体蔓延至灵魂深处。
别说尝到,他连想都想不出来。
在此之前,社畜男子觉得最难吃的食物当属瑞典特产鲱鱼罐头,精选产卵期鲱鱼腌制发酵两个月而成,品尝纯正腐烂之味。
他赶时髦网购过一盒,才打开罐头盖,就被喷发而出的臭鱼味熏了个跟头,连尝都没勇气尝,直接包了两层垃圾袋丢掉。
开窗开门通风,屋子里的臭味足足散了三天才没那么明显。
他本以为鲱鱼罐头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这半颗金黄色果实,它的难吃程度不仅仅是青出于蓝,而是空前绝后,登峰造极,已经超越了人体生物结构所能感受的味觉极限,恶心着人类自由的灵魂。
现在给他端一盒鲱鱼罐头上来,说能压住嘴里的恶心感,二话不说,大口炫完,连汤汁都要喝干净。
吐了足足有十分钟,社畜男子终于得到解脱。
舌头上的恐怖味道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一干二净,让人恍惚以为从未有过。
“呸!呸!”
他吐掉嘴里残存的苦涩胆汁。
“哪里来的臭果子,他妈怎么会这么难吃……草,我的腿!!!”
嘴上的折磨消失,接下来还有腿上的。
人类的腿骨看似坚韧,实则里面有丰富的神经,一旦断裂,被破坏的神经末梢会持续不断向大脑传递痛苦信号。
林中一片漆黑,天上的星光被密林遮挡,幽密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潮水般的疼痛随着心跳一波波地涌来,社畜男子瞪大眼睛,却没法看到腿伤有多严重。
于是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没错,这玩意儿跟着一起穿越了,点了下屏幕,居然还能正常开机,电量剩余28%,搜不到任何信号。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社畜男子连忙查看被撞到的右小腿,发现情况还算好。
虽然刺痛感强烈,疼得让他几乎以为腿断成了两截,但实际看一眼却发现,连明显的错位都没有。
这说明骨头只是部分断裂,没有完全折断。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骨头断茬很可能刺破大血管,甚至是刺出皮肤表面,引发内出血或者大出血,在这荒山野岭铁定GG。
现在的这种骨裂伤势还好,他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当然,估计也挣扎不了太久。
“唉,要是我没辞职,现在应该还在办公室加班,也就不会被陨石撞到穿越了吧?”
手机微弱的光芒也照亮一张疲惫的脸,社畜男子唉声叹气,他叫夏陶,二十九岁,单身,职业是建筑设计院职工。
前几天他刚从公司辞职,具体过程倒没什么狗血曲折。
大抵就是公司加班太狠,他忍无可忍,使用了保存已久的吕布皮肤体验券,发出著名辞职宣言。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一怒之下炒了老板鱿鱼。
辞职后的夏陶痛痛快快歇了几天,除了吃喝拉撒,其余时间都躺在床上玩手机,一直躺到浑身生锈,今天来了兴致,想着爬个山活动活动筋骨,结果刚到山顶就遇到一颗神秘陨石当头砸中。
幸运的是他没有被砸死,不幸的是他被陨石包裹起来一起移动,被迫穿越到异世界,还摔断了腿。
对此,当事人只有一个评价,休息时间就好好在家躺着,没事少折腾。
“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孤儿,为什么会穿越?”
夏陶本人父母双全,身体康健,在老家务农,还有个正在读大学的亲弟弟夏瓷,也是品学兼优。
以起点孤儿院的穿越标准,怎么也不该轮到他。
更别提刚穿越就摔断腿,落在荒无人烟的山林,眼看要死在异世界,着实有点倒霉。
尽管心情沮丧到不想动弹,只想平躺着好好emo(抑郁,丧气),可出于求生意志,他还是开始处理自己的伤腿。
“首先,不要慌,先做夹板,把腿固定好,防止二次伤害。”
夏陶努力回忆着他从《荒野求生》节目里学到的那一点浅薄的野外急救知识,搜寻合适的夹板材料。
恰好,身边不远处就有一截粗细合适的树枝。
他单手撑地,忍着腿骨传来的刺痛,慢慢地挪动身体,靠近过去。
拿起树枝一看,嘿,又结实又笔直,上面还带着翠绿的嫩叶,好像就是自己掉下来时砸断的。
“这算什么,原汤化原食?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知为何,夏陶觉得这一幕有点喜感,只是他自己笑不出来,他腿疼。
“鞋带可以当绳子,树枝做夹板……”
谁能想到,当初茶余饭后,躺在床上消磨时间看的野外求生节目,竟然真有实际应用的一天。
早知道就好好做个笔记了!
就在夏陶疼得满头大汗,动作生疏地处理伤腿之时,他背后的树丛开始微微摇动,两点幽光自黑暗中浮现,一颗斑斓沧桑的虎头慢慢探了出来。
这是一头年迈的老虎。
毛皮杂乱,瘦骨嶙峋,从高大的骨架能看出它年轻时的威猛雄壮,可惜岁月流逝,青春不再。
百兽之王的牙爪磨损,肌肉松弛,再难抓住那些活蹦乱跳的猎物。
它太老了,也太饿了,每踏一步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可再衰老的老虎终究也是猛兽,而猎物只是一个四体不勤的现代社畜,还摔断了腿。
一步,两步……
老虎压低身形,慢慢靠近,猎物没有警觉。
一直逼近到某个临界值,在这一瞬间,千百次的猎杀经验化为本能,老虎弹射而出,带着呼啸的腥风扑向夏陶!
致命时刻,夏陶被身后的微弱风声惊扰,迷茫中回头一看,一张血盆大口直直咬了上来!
嗡!!!
低沉厚实的金属蜂鸣响起,如黄钟大吕,在山林间回荡。
一抹刺目的金光从夏陶皮肤表面浮现,进而他整个人都被金色撑开。
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肌肉,每一块皮肤,每一根毛发,都在急速膨胀变大。
刺啦……
单薄的运动服被庞大的体型撑破,运动鞋更是直接撑爆,夏陶像气球一样快速膨胀,赫然化为一尊数米高的金色大佛!
这尊大佛面容和夏陶有七八分相似,眉心点着一颗闪耀金痣,慈悲庄严,仿佛从神话走入现实。
巨大的佛躯雄壮非凡,通体金黄,还散发着无比神圣的金色毫光。
金光四射之下,连树叶泥土都染上一层金漆,将这黑暗中的平凡山林照耀成一片佛光乐土。
飞扑而来的年迈老虎反应不及,一口咬在佛躯之上。
咔嚓!
这畜牲满嘴獠牙直接绷断,哀嚎着倒在地上打滚,口里鲜血直流。
嗷呜,嗷呜呜呜呜……
叫声凄厉苍凉。
夏陶见其惨状,心里一紧,下意识翻手一拍,蒲扇大的佛掌呼啸下落,正中老虎头颅。
轰!
一掌之下,坚硬的头骨四分五裂,脑浆横流。老虎的惨嚎戛然而止,四腿直蹬,死得不能再死。
世界,清静了。
平心而论,夏陶并不是有意杀死这头老虎,他甚至还没从被猛兽袭击的惊恐中回过神来。随手一掌将其击毙,只能说他变身后的大佛和老虎之间战斗力差距太大。
这是神佛与野兽的差距。
夏陶依旧保持着变身前的姿势,双腿摊开,坐在地上。
无头虎尸安静地躺倒在地,从脖子到尾巴加起来还没有大佛的一条腿长,就像一只大号橘猫。
夏陶看了看金灿灿的佛腿,又看了看虎尸,一颗佛头来回摇摆,一脸蒙逼。
“我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