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石》
第一部分:风暴降临
第一章:灼热的江风与冰冷的血
(上篇)江边
1984年盛夏,七月流火。江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嬉笑着打水仗。
这条贯穿滨江市的清江,水质清澈见底,两岸风光秀丽,一到夏天,游泳的人很多,为避开人群,两人选择平日里少人来的这段江面,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江岸两边河沙甚少,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不便光脚走路’——张若玫说。
李斌和张若玫是同学,两人从小一块长大,高二之前一直是同班,两人一起考上省重点高中时都碰巧分在一个班,要不是高二分文理科时,张若玫因为不喜欢物理坚持去文科班,‘说不定大学都是一个班’——这是李斌说的。
张若玫的父母同在一所部队院校当教官,而李斌的父亲也在这所院校的后勤处管器材,母亲随军过来,后来去了学院服务社;两人的父亲是好友,所以两家关系亲密;张若玫小时候母亲工作繁忙时,常把女儿托给李斌母亲照看,有时单位发点东西也一定会拿一半去李家,买衣服常常是一式两件:男孩女孩各一件;李斌母亲买鞋子也是一式两双,张若玫的父亲也是给两个孩子一起辅导作业......。因为李斌比张若玫大半岁,从小到大,大人都是让张若玫叫李斌哥哥,于是‘斌哥哥’就从家里叫到了学校,很多同学都以为两人是表亲。
前天两人刚完成高考,现在分数还没出来,正是疯玩的时候,可惜的是七月酷暑太热,于是两人在家换好泳衣,外面又穿整齐衣服,拿着浴巾来到这处地方,在江边各自找块大石头把衣服鞋子放在上面就下水游泳了。
下午三四点的太阳像个大火球,金灿灿地照着江面,李斌一个猛子扎下去,冰凉的江水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酷暑的燥热。他浮出水面,抹了把脸,目光突然停下来,几米开外的张若玫像一尾灵活的白鱼,在水中舒展着娇美的身躯,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她身上,湿漉漉的泳衣勾勒出少女日渐玲珑的曲线,裸露在水外的肌肤白得晃眼,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水珠从她乌黑的发梢滚落,滑过修长的脖颈,没入肩窝。李斌看呆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水波和她。
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张若玫也停了下来,看到李斌的目光,脸一红,随即一捧水激过他脸上,带着羞恼的笑意:‘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李斌回过神来,脸上火辣辣的,也笑着回泼过去,水花却故意落在了她身旁的水面上,他舍不得让那晶莹的水珠打湿那片耀眼的光泽。两人笑闹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两人正闹着,张若玫看到远处有三个男人走过来,赶紧上岸,拿浴巾擦了身体和泳衣,飞快地套上带来的连衣裙。一转过身,就看到脚下的三个影子。
“张若玫,是你呀!”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熟络。说话的人身材高瘦,穿着格子短袖衬衫,敞着领口,正是余军。他身后跟着两个同龄人,一个矮胖,一个瘦高,眼神都有些飘忽,带着点看热闹的痞气。
余军,是院校政委的儿子,因为余家三代单传,余军从小就宝贝得不得了,被宠坏了,成绩很差还经常在外面打架闹事,初三那年就犯事进过局子,余政委意识到后很自责,下决心亲自管教了一段时间,极有成效——那就是余军拿到了初中毕业文凭。无奈余政委工作太忙分身无术,后来只得继续由余军的奶奶妈妈管教。
现在,余军正火辣辣地看着张若玫,虽然擦了水,里面的泳衣还是将张若玫外面穿的衣服弄了个半湿,贴着身体,隐约显示出朦胧的美好身材,露出的半截小腿,肌肤白暂细腻泛着诱人的光泽。
余军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张若玫感到一阵恶心,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她右手紧紧攥着浴巾,左手下意识地环抱在胸前,沉着脸绕开面前的三个人想离开。
余军一急,拉住了她的左胳膊:“干吗走啊?再游会儿嘛。”口气里似乎有一丝请求。
“放手。”张若玫冷声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穿好衣服跑过来的李斌如同一头发怒的豹子,冲到近前,一巴掌狠狠打在余军抓着张若玫的手腕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江边格外清晰。
“我们走。”李斌对张若玫说。李斌看都没看余军,一把拉过张若玫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转身就要离开。
——其实余军、张若玫、李斌三人是小学同班同学,初中也是同校同级不同班;上小学时余军总爱找张若玫玩,还跟人说‘特崇拜她’‘总能拿第一’,可张若玫好像不喜欢跟他玩,说他‘闹得心烦’,上初中不在一个班了更是不怎么搭理他,反倒是整天‘斌哥哥’‘斌哥哥’,和李斌亲近得很,‘不就是成绩好嘛,大兵的儿子,哼!’余军心里一直憋着口气。
这会儿余军见两人一起来游泳已是不爽,李斌打掉自己的手更是冒火,手腕上的剧痛和被李斌彻底无视的羞辱感瞬间点燃了余军积压多年的怒火。
“你他妈找死!”余军怒吼一声,狠狠一拳砸在李斌的左背上。
“唔!”李斌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扑倒,他赶紧松开张若玫的手腕。剧痛和愤怒瞬间烧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李斌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同样一拳挥出,直击余军的面门。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愤怒的咒骂声打破了江边的宁静。余军仗着身高力大,很快占了上风,将李斌压在地上,拳头像雨点般落下。李斌奋力格挡、扭动,试图挣脱。
“别打了!别打了!”张若玫急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到余军的两个同伴不仅不拉架,反而在一旁兴奋地指指点点,喊着:“钩他左腿!对!”“右边!右边!肩膀!打他肩膀!”她怕李斌吃亏,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帮忙。
“哎,美女,别掺和!”矮胖子笑嘻嘻地拦住了她。
“就是,男人打架,女人靠边儿!”瘦高个也挡在她面前,眼神轻佻。
张若玫被两人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斌被余军压制在地上痛殴,心急如焚,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地上,被余军骑在身上的李斌,脸上挨了好几拳,火辣辣地疼,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余军那充满戾气的脸近在咫尺,拳头还在不断落下。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和绝望猛地从李斌心底窜起!他不能在这里被余军打死,更不能让小若看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腰腹猛地发力向上顶,同时双手狠狠推向余军的胸口,双脚也奋力蹬踹!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超乎余军的预料。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他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保持平衡,但脚下全是光滑溜圆的卵石,终于站立不稳向后摔倒了。
“噗通!”余军结结实实地仰面摔倒在地。后脑勺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眼见着他两手撑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又软软地坐了下去。
整个世界仿佛一瞬安静了。
李斌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都没看地上的余军,拉起还在和那两人推搡的张若玫的手就走。他的心跳得像擂鼓,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余军的两个同伴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余军摔得这么狼狈。他们撇下张若玫,赶紧跑到余军身边,矮胖子伸手去拉他:“军哥,没事吧?快起来,那小子跑了!”
“军哥?军哥!”瘦高个也蹲下去推他,余军没有回应。
矮胖子想把余军拉起来,目光无意间扫过余军后脑勺的位置,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血!血!余军!余军后脑勺全是血!!”,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样,惊恐地指着余军身下。
只见余军后脑勺枕着的地方,一滩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迅速在卵石缝隙中洇开,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在他脑袋旁边,一块拳头大小、带着尖锐棱角的青黑色石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凸起的尖角上,沾满了同样暗红粘稠的血迹,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光!
“啊——!!”瘦高个也看清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李斌和张若玫离开的方向疯跑,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叫:“杀人啦!救命啊!救人呐!!”声音在空旷的江岸回荡,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李斌和张若玫刚走出没多远,听到身后凄厉的呼救和“杀人”的字眼,猛地停住脚步。李斌狐疑地回头,正看到那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从他们身边狂奔而过,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惊恐。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李斌的心脏。他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张若玫的手,转身朝着余军倒下的地方快步走去。张若玫心中害怕,但还是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走近,看清地上景象的那一刻——
“啊——!!!”张若玫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到极致的惊叫,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她双手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连连后退,然后转身没命地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只见余军上身微侧着躺在那儿,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瞳孔却已经失去了焦距,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白。他的后脑勺一滩血,身后的沙石地上也是一大滩子血。最惹人注意的是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尖尖的棱角沾着暗红色的新鲜血渍,触目惊心!
李斌壮着胆子走到离余军约一米的地方,伸长了手去探余军的鼻吸,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斌跌坐到地上,脑袋一片空白,脸色煞白地踉跄爬起就疯跑,在后面追着张若玫,朝李斌家跑……
(下篇)李家
“砰!”李家老旧的木门被李斌用肩膀狠狠撞开,又重重地弹回来,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像一截被抽掉了魂的木桩,直挺挺地扑倒在门内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汗水混着尘土和嘴角未干的血迹,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张若玫紧随其后冲进来,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门边的地上,身体筛糠似的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她双手死死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喉间溢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李斌妈妈陈淑芬因为上夜班,中午就回到家了,正在客厅里擦桌子,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转过身,看到门口两个泥猴般瘫着的人影,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带着点责备:“哎呀我的祖宗!怎么搞成这样?掉泥坑里了?赶紧的,去冲凉换衣服!小若你……”她话没说完,目光扫过张若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连衣裙下摆和裸露小腿上沾着的泥沙,以及李斌脸上明显的伤痕,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家务的惯性让她继续唠叨,“……也赶紧回家换洗去,别冻着了。”
“妈……”李斌的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干涩、破碎、带着一种瘆人的颤抖。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母亲,那里面翻涌的绝望和恐惧,瞬间冻结了李斌妈妈所有的话语。
“我…我打死人了。”李斌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李斌妈妈耳边轰然炸响!
张若玫也好像找回了魂,跟着没命得哭,上气不接下气。
李斌妈妈先是愣了一下,见两人这样哭法和脸色,慌了,颤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
“妈!我把余军打死了!呜呜呜……”巨大的恐惧和崩溃终于冲垮了李斌最后的防线,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手脚并用地向母亲爬去,涕泪横流,“我不是故意的!呜呜……我不知道的!呜呜……我不知道会这样啊!呜呜呜……”
李斌妈妈整个人僵住了,她扶着旁边的饭桌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死死盯着儿子那张惨白扭曲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余军?余政委的儿子?”李斌妈妈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桌角。正好爬到跟前的李斌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她顺势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儿子头顶的发旋,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伤……伤得很重?在医院抢救吗?”她抱着一丝渺茫的幻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斌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鼻涕糊成一团,眼中是彻底的绝望:“死了!就在围墙后面的江边!呜呜呜……没气了!好多血……石头……呜呜呜……”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李斌妈妈的心脏。
“死了……”李斌妈妈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猛地从她胸腔里爆发出来:“啊——!我的天呐!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她像是突然被抽醒了,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灾难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儿子的肩膀后背,“你个讨债鬼啊!你怎么敢啊!那是政委家的独苗啊!是命根子啊!杀人是要偿命的呀!呜呜呜……我们完了!我们全家都完了啊!呜呜呜……”
张若玫被这凄厉的哭喊刺激得浑身一颤,没命的嚎哭,哭声尖锐而绝望,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仿佛随时会碎裂。
这哭声交织的绝望风暴,几乎要将小小的李家淹没。
李斌妈妈捶打儿子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只剩下绝望的哭嚎。她猛地抬头,看向角落里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张若玫,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地喊道:“小若!小若!别哭了!快!快去找你妈妈!快叫你妈过来!快啊!”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
张若玫被这尖利的呼喊惊醒,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一双红肿惊恐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但双腿软得如同面条,试了几次都跌坐回去。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扶着门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门,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背影仓惶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原来,李斌爸爸李建国刚出差去了广州,因为李斌的姐姐李红在广州的一所专科学校,今年刚好大专毕业正在广州找工作,他想利用出差的机会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而张若玫的爸爸今天才出发去西安开会,这会儿还在火车上。
除了张若玫的妈妈王梅,李斌妈妈不知道现在还能找谁商量。
看着张若玫消失在门外,李斌妈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只剩下低低的呜咽。但仅仅是几秒钟,另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住了她的心——余政委!那个位高权重、视儿子如眼珠子的余政委!他怎么可能放过打死他独子的凶手?那些跟着余军的小混混,会不会现在正纠集人往这边来报复?
“不行!不行!”李斌妈妈猛地撑起身子,脸上还挂着泪,眼神却透出一种母兽护崽般的疯狂和决绝,“你得躲起来!必须躲起来!那是政委家的命根子啊!他们家能放过你?余军那帮小兄弟一会要是找上门来,还不得把你活活打死啊!”她一边神经质地念叨着,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里屋,开始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收拾东西。她从衣柜深处胡乱扯出几件衣服塞进一个旧旅行袋里,又拉开抽屉,把里面所有的零钱都抓出来塞进去,还不忘回头冲着还瘫在地上的李斌哭吼一句:“快!快把你身上这身湿的、脏的换下来!快啊!”
“妈…我…我往哪躲呀?”李斌无助地抬起头,脸上是彻底的茫然和恐惧,像个迷路的孩子。世界在他眼前崩塌,除了母亲身边,他无处可去。
“去广州!找你爸!找你姐!”李斌妈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你爸昨天才走的,现在肯定刚到!你姐也在那儿!快!去大路边拦去广州的长途汽车!车多!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她把更换的衣裤塞到李斌怀里,又把他往卫生间推,“快换衣服!我去外面给你看看!”
李斌被母亲推搡着,浑浑噩噩地换下湿透沾满泥沙的衣服,穿上干爽的衣裤。李斌妈妈探头朝门外街道左右张望了一下,暂时没看到可疑的人影,心稍微放下一点点,但恐惧感更甚。
“快走!从后门小路出去!到大路再拦车!别让人看见!”她把收拾好的旅行袋挎在李斌肩上,用力把他推出后门,“记住!到了广州先找你姐!让她带你找你爸!你爸知道怎么办!快跑!别回头!”
李斌被母亲推出了狭窄的后门,站在了屋后那条堆满杂物的僻静小巷里。午后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冰冷。他回头看了一眼母亲那张被泪水、恐惧和绝望扭曲的脸,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妈……”他想说什么。
“快走啊!!”李斌妈妈几乎是尖叫着,猛地关上了后门。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李斌站在寂静的小巷里,旅行袋的带子勒得他肩膀生疼。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家门,一咬牙,转身朝着通往大路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身后的家,那片染血的江岸,如同巨大的阴影,紧紧追随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