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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午间新闻!根据全球灵气监测中心最新发布的数据,就在今天上午十点整,我们星球的环境灵气平均浓度,历史性地突破了500ppm大关!这标志着自‘启灵之日’以来,人类正式迈入了‘全民筑基’的黄金时代!……”
“教育部发言人再次强调,修仙高考是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跃迁的最重要途径!今年报考人数再创历史新高,达到……”
“下面插播一则快讯:帝都时间今日凌晨,昆仑墟深处爆发强烈能量波动,疑似有上古秘境现世征兆。目前,由各大顶尖学府及修真世家组成的联合探索队已火速集结,准备……”
老旧的液晶电视屏幕闪烁着,声音在狭小出租屋里嗡嗡回响,带着一种廉价音响特有的电流杂音,顽强地对抗着角落里那台摇头风扇单调的嗡鸣。窗外,属于城中村的喧嚣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
吴所蔚背对着电视,整个人陷在一张吱呀作响的人体工学椅里——椅背的海绵早已塌陷得不成样子,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网格布。他面前摆着一台屏幕裂了条细纹的笔记本电脑,幽幽的光映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网页游戏界面闪个不停,刀光剑影,特效廉价。
他操纵着键盘上的方向键,让屏幕里那个顶着“无敌是多么寂寞”ID的小人,笨拙地挥舞着一把金光闪闪但明显像素粗糙的大刀,追砍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史莱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成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算得上有点活力的声响。
“草!又卡了!”吴所蔚低声骂了一句,烦躁地拍了下空格键。屏幕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小人僵在原地,被几只绿色的史莱姆撞得血条狂掉。
就在这时,一阵夸张的笑声穿透薄薄的墙壁,从隔壁清晰地传了过来。
“哈哈哈!成了!老子终于引气入体了!老张,老王!看到没?我就说咱这天赋,迟早的事!咱们房东那傻儿子,花大价钱买的‘聚灵阵盘’?呸!顶个屁用!还不是被老子抢先一步!以后这栋楼,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哈哈哈!”
那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狂喜和刻意拔高的炫耀,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吴所蔚甚至能想象出隔壁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着其他租客吹嘘的情景。
他撇了撇嘴,连头都懒得回一下,眼神依旧粘在卡顿的游戏画面上。只是搭在鼠标上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近乎无声地往下压了一下。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只是指尖沾了点灰尘,随意地弹了弹。
没有光芒,没有波动,甚至没有一丝气流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微不可察的动作完成的瞬间,隔壁那得意忘形的狂笑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愕和不解的吸气声。
“……哎?嘶……这……这灵气……怎么……突然……没了?”隔壁的声音变得惊疑不定,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吴所蔚面无表情,眼神依旧专注地盯着屏幕。他操纵着那个顶着“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小人,终于摆脱了卡顿,一刀砍翻了最后一只蹦跶的史莱姆。屏幕上爆出一堆虚拟的金币和几件白板装备。
“啧,垃圾。”他撇了撇嘴,似乎对游戏爆出的东西颇为不满。顺手拿起桌边一个印着褪色超市LOGO的廉价塑料杯,里面泡着几片皱巴巴的廉价茶叶梗。他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放在电脑旁边、屏幕同样有几道裂纹的旧款手机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着“房东”两个字。
吴所蔚看着那名字闪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划开接听键,顺手按了免提,把手机丢回油腻腻的电脑桌上。
“喂?小吴啊!”一个中年女人拔高的嗓门立刻从听筒里炸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这个月的水电燃气费单子,还有下季度的房租,我都给你贴门上了啊!看到了吧?赶紧的啊!别磨蹭!现在物价飞涨,灵谷米都多少钱一斤了?我这房子地段多好?离‘市第三修仙人才培训中心’就隔两条街!多少人抢着租呢!要不是看你小子平时还算老实……”
房东连珠炮似的轰炸着,丝毫不给吴所蔚插嘴的机会。
吴所蔚把塑料杯里最后一点带着茶叶梗的淡褐色液体倒进嘴里,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身体在嘎吱作响的椅子里换了个更瘫软的姿势,才对着手机,用一种带着浓浓倦意、仿佛刚睡醒八百年的调调开口:
“王姨,”他拖长了尾音,打断了房东滔滔不绝的施压,“您贴门上的单子……我瞅见了。钱嘛……宽限两天成不?就两天。”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您也知道,现在这世道,找个正经活计多难啊?灵气复苏前那会儿,咱还能去工地搬砖,现在?嘿,人家招工启事都写着‘炼气三层以下勿扰’,搬砖都得会御物术了!我这……唉,刚找了份夜班保安的活儿,钱还没结呢。您看,我这人您也清楚,老实本分,从不拖欠,就这两天,铁定给您转过去,一分不少!您放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他这话的可信度。吴所蔚也不急,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无意识地敲着,发出哒哒的轻响。
“……哼!”房东最终冷哼一声,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带着警告,“行吧,就两天!这可是看在你小子以前还算规矩的份上!下不为例啊!再拖,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我这房子,有的是人排队等着租!”
“得嘞!谢谢王姨!您真是菩萨心肠!”吴所蔚立刻接话,语调瞬间上扬了几个度,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少给我油嘴滑舌!记着还钱!”房东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啪地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
吴所蔚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那个金光闪闪、头顶“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游戏角色,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厌倦。
他关掉游戏界面,桌面壁纸是一片深邃、浩瀚、点缀着无数星辰的宇宙深空,静谧而永恒。与这间杂乱、充斥着廉价出租屋气息的小房间格格不入。
他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头发出几声轻微的咔吧响。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磨损的灰色连帽卫衣套上,拉链拉到胸口。又从门后挂钩上取下一个破旧的帆布腰包斜挎在身上,里面似乎塞了些零碎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夜班保安……啧。”他低声咕哝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拉开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走了出去。
老旧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布满灰尘和污渍的水泥台阶。他慢悠悠地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
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卷过城市空旷的街道。路灯的光芒在弥漫的稀薄灵气中显得有些朦胧,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雾。白日里喧嚣的“市第三修仙人才培训中心”早已熄了灯火,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轮廓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几条街之外,城中村那片参差不齐、灯火零星的破败楼房,此刻也大多沉入了睡眠,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微弱的光。
吴所蔚慢跑着,脚步落在空旷的人行道上,发出规律而轻缓的“嗒、嗒”声。他跑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懒散,连呼吸都平稳得不像是在运动。破旧的帆布腰包随着他的动作,在身侧轻轻晃动,里面似乎装了些金属小件,偶尔发出轻微的、细碎的碰撞声。
他拐进了一条更僻静的小巷。巷子很窄,两侧是几栋老式居民楼斑驳的后墙,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和蒙尘的垃圾桶。巷子深处没有路灯,只有远处主干道上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酸腐味和潮湿的泥土气息,与无处不在的稀薄灵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城市角落的独特味道。
就在吴所蔚快要跑出这条黑暗小巷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巷子深处传来的异响。
那声音很轻,像是急促的喘息被强行压抑着,又夹杂着金属链条拖过粗糙地面的摩擦声。
咔啦…咔啦…嘶……
紧接着,是几道刻意压低、却带着冰冷威胁意味的男声,如同毒蛇吐信,在寂静的窄巷里格外清晰。
“跑?往哪跑?嘉依小姐,你真以为能逃出‘公司’的手掌心?”
“乖乖跟我们回去。老板的耐心是有限的,再反抗,就不是戴副‘锁魂扣’这么简单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噬灵玄铁’的滋味不好受吧?灵力被封的滋味,是不是很绝望?”
吴所蔚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依旧保持着原本懒散的速度向前跑着,仿佛根本没听见那些充满恶意的低语和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呼吸,显得更加从容不迫。
巷子深处,就在一个堆满破旧木板和废弃轮胎的拐角阴影里,一个身影正被三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气息精悍的男人堵在墙角。
那是个年轻女子,身形单薄。正是嘉依。她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服,上面沾满了污迹,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和脖颈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双手手腕上扣着的一副造型奇特的镣铐——那镣铐通体漆黑,非金非木,表面布满了细密繁复、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的暗红色符文。这些符文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波动,每一次闪烁,都让嘉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分,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沉重的镣铐链条拖在地上,刚才那摩擦声正是由此而来。
她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像被困的幼兽,死死盯着围住她的三个黑衣人,充满了警惕和一种近乎燃烧的倔强。尽管气息萎靡,灵力显然被那诡异的镣铐压制得死死的,她依旧紧抿着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三个黑衣人呈半包围状,堵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阴鸷,正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目光打量着嘉依。另外两人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然对这条偏僻的小巷也并非完全放心。
吴所蔚慢跑的身影,终于进入了巷子深处那点微弱光线的边缘。他跑步的节奏依旧没变,嗒、嗒、嗒……声音不大,却在这紧绷死寂的角落里,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三个黑衣人几乎同时转头,六道冰冷警惕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刀疤脸眼神一厉,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鼓囊囊的位置,那里显然藏着武器。
“站住!”刀疤脸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如同闷雷,“‘公司’办事,闲杂人等,立刻滚开!”他刻意强调了“公司”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巨大的威慑。
另外两名黑衣人也瞬间绷紧了身体,锐利的目光锁定吴所蔚,随时准备出手清除这个意外出现的“麻烦”。
被堵在墙角的嘉依,也猛地抬起了头。汗水浸湿的刘海黏在额角,露出一双因痛苦和紧张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她看向吴所蔚,眼神里瞬间掠过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希冀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和警惕淹没。她看清了来人——一个穿着廉价卫衣、挎着破腰包、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懒散的年轻男人,在三个明显是“公司”豢养的精英打手面前,能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而泛白。
吴所蔚像是根本没听到刀疤脸的厉声警告,也完全无视了那三双如同实质般刺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他跑步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丝毫紊乱,嗒、嗒、嗒……径直朝着巷子更深处、也就是嘉依和那三个黑衣人所处的角落跑了过来。
他的视线似乎随意地扫过被围堵的嘉依,在她手腕上那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镣铐上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自然地移开,落向巷子尽头那堵斑驳的墙壁,仿佛他的目的地就在墙后。
“喂!小子!聋了吗?让你滚!”刀疤脸左侧一个稍矮的黑衣人见吴所蔚非但没停下,反而越跑越近,顿时火起,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握拳,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一股炼气期修士特有的、带着明显煞气的灵力波动隐隐透体而出,锁定了吴所蔚。显然,如果吴所蔚再靠近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家伙。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充满了火药味。嘉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绷得更紧,手腕上那噬灵玄铁镣铐的符文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爆发的冲突,闪烁得更加急促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吴所蔚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距离那堵住去路的三个黑衣人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像是跑累了要歇口气。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倦怠表情,甚至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
“呼……”他长长地、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然后,他用一种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被打扰了好事的抱怨口吻,对着那三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慢吞吞地开口:
“几位大哥,”他指了指巷子尽头那堵墙,“麻烦让让呗?挡着我抄近道去上班了。再晚点,我那份‘夜班保安’的工钱,怕是真要被房东扣光了。”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近乎诡异。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面对三个明显是修士的凶徒时应有的紧张。就像是在菜市场里,请几个挡了路的大妈稍微挪挪脚。
那抱怨的语气,那“夜班保安”和“房东扣钱”的荒谬理由,与眼下这肃杀危险的气氛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三个黑衣人明显都愣了一下。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荒谬,随即被更深的阴冷取代。那个捏着拳头的矮个子黑衣人更是气笑了,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猛地一涨,狞声道:“抄近道?上班?保安?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找死!”他不再废话,踏前一步,闪烁着微光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直捣吴所蔚的胸口!这一拳势大力沉,显然没打算留手,寻常人挨上,不死也得重伤!
拳风扑面!
嘉依瞳孔骤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不忍再看。她仿佛已经预见了这个无辜路人被一拳轰飞、骨断筋折的惨状。
然而,预想中的闷响和惨叫并未传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
吴所蔚依旧保持着那个撑膝喘气的姿势,似乎根本没看到那袭来的、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就在那闪烁着灵力光芒的拳头距离他胸口只有不到半尺的刹那——
他的左手,那只撑在膝盖上的左手,极其随意地抬了起来。动作不快,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意味,就像是午睡时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没有破风声,没有灵力爆发,没有任何惊人的声势。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轻飘飘地、看似缓慢却又精准得不可思议地迎上了矮个子黑衣人那气势汹汹的拳头。
然后,五指张开,轻轻一握。
啪嗒。
一声轻响。
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更像是……用力捏碎了一颗熟透了的浆果?或者,捏碎了一块干燥的土坷垃?
矮个子黑衣人脸上那狰狞的狞笑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层速干水泥。他眼中的凶狠和杀气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他感觉自己那凝聚了炼气期五层修为、足以打碎花岗岩的拳头,撞上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亘古存在的、无法撼动的太古神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灵力,在接触对方手掌皮肤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彻骨又沉重如山的恐怖力量,顺着他的拳头、手臂,蛮横地倒灌而入!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那矮个子黑衣人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凭空拍扁的蚊子。没有倒飞出去的过程,没有骨骼碎裂的爆响,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噗”声,仿佛装满水的气袋被瞬间压爆。
整个人,就在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衣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原地塌陷了下去!如同一尊被重锤砸碎的陶俑,瞬间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混合物,混杂着碎裂的骨渣和内脏组织,在肮脏的地面上摊开。那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成了包裹这滩烂泥的破布口袋。
整个过程,快得超出了人类神经反应的极限。从吴所蔚抬手,到矮个子黑衣人变成地上那滩东西,连一秒钟都不到。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猛地在这狭窄、潮湿的小巷里爆炸开来!
时间,仿佛被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冻结了。
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僵死,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倒映着地上那滩还在微微抽搐的、无法形容的“东西”,以及吴所蔚那只刚刚收回、似乎还嫌脏般在廉价卫衣下摆随意擦了擦的左手。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们的心脏,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冷僵硬得无法动弹。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忘记了眼前这个穿着廉价卫衣的男人究竟是人还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被堵在墙角的嘉依也彻底懵了。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血腥场面,而是……一滩难以名状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肉泥?就在那个矮个子黑衣人刚才站的位置。而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年轻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手掸掉了衣服上的一点灰尘。
发生了什么?嘉依的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那个矮个子黑衣人……一个炼气期五层的修士……就这么……没了?像被踩扁的虫子?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小巷。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车声,以及巷子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无声地弥漫。
吴所蔚终于直起了腰,似乎休息够了。他看都没看地上那滩东西一眼,仿佛那只是路边的垃圾,根本不值得他多投去一丝目光。他抬起眼皮,那双总是带着点睡意的眼睛,此刻平静无波地扫过还僵在原地的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衣人。
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杀意,没有愤怒,没有嗜血。只有一种……如同人类俯瞰脚下蚂蚁般的漠然,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平静。
被那目光扫过,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衣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浑身剧烈地一颤!巨大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僵硬的身体,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怪……怪物!!!”刀疤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再也顾不上任务,顾不上嘉依,顾不上地上那滩同伴的“残骸”,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朝着巷口亡命狂奔!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另一个黑衣人反应稍慢半拍,但也紧随其后,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向外逃窜,裤裆处甚至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两人慌不择路,其中一个甚至一头撞在堆在墙角的破木板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也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没命地狂奔,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比地狱更恐怖的地方。
吴所蔚看着那两个连滚爬爬、眨眼间就消失在巷口黑暗中的背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甚至连去追的念头都欠奉,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像是有点遗憾地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啧,跑得真快。还想问问他们老板……招不招兼职呢。工资高点的那种。”
他这荒谬的自言自语,在满地血腥和死寂中,显得格外诡异。
说完,他像是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抄近道上班。他迈开步子,嗒、嗒、嗒……不紧不慢地,朝着巷子尽头那堵墙走去。脚步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地上那滩令人作呕的血肉也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路过靠着墙、身体依旧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的嘉依身边时,他甚至没有停下,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腕上那副闪烁着暗红符文的噬灵玄铁镣铐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然后,他伸出了右手。
那只刚刚捏爆了一个炼气修士的手,此刻显得干净、修长,指节分明。动作随意得就像是从路边灌木丛里摘下一片叶子。
他只用两根手指——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了嘉依手腕上那副漆黑沉重、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噬灵玄铁镣铐中央最粗的那根链条。
嘉依甚至没感觉到他用了力。
咔。
一声极其轻微、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那声音,就像是……掰断了一根干燥的枯树枝?或者,撕开了一张硬卡纸?
那由噬灵玄铁打造、篆刻着无数禁锢符文、足以锁死金丹修士灵力的沉重镣铐,就在嘉依呆滞的目光注视下,从中断裂开来!断口处光滑如镜,仿佛被最锋利的激光瞬间切割!
断裂的两截镣铐失去了禁锢的力量,当啷两声,沉重地掉落在嘉依脚边的污水里。暗红色的符文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黯淡、熄灭。一股久违的、微弱的暖流,开始在她被压制得近乎枯竭的经脉中艰难地重新流淌起来。
嘉依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灌入肺腑,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因为灵力的微弱回归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微微颤抖。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上面只留下两道深深的淤痕。又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已经走到巷子尽头、背对着她的灰色身影。
他……他做了什么?徒手捏爆了一个炼气修士?然后像撕纸一样,随手扯断了噬灵玄铁?!
这怎么可能?!
强烈的震撼、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眼前这诡异男人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嘉依。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在巷子尽头的墙壁前停下。
吴所蔚站在那堵斑驳的墙壁前,似乎有点苦恼地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怎么“抄近道”。
下一秒,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在原地!
没有光影效果,没有空间波动,就像是一幅画里的人物被橡皮擦轻轻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窄巷深处,只剩下嘉依一个人,剧烈地喘息着,站在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里,脚边是两截断裂的噬灵玄铁镣铐,和一滩无法形容的、正在缓慢扩散的暗红色肉泥。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远处的车声似乎也消失了。
嘉依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没有倒下。她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她缓缓抬起刚刚获得自由的手腕,看着上面深紫色的淤痕,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那个穿着灰色卫衣、挎着破腰包的男人……那张总是带着倦怠表情的脸……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还有那轻描淡写捏爆修士、撕断噬灵玄铁的手指……
这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认知。
他到底是谁?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带着一种荒谬绝伦却又无法遏制的冲动,驱使着她朝着那个男人消失的巷子尽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堵冰冷的墙壁,嘶哑地喊了出来:
“喂!你……你究竟是谁?!”
声音在狭窄、血腥的小巷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显得格外突兀和无力。
墙壁沉默着,只有斑驳的墙皮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模糊的阴影。
没有回应。仿佛刚才那一切,连同那个神秘的男人,都只是她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嘉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的力量仿佛被抽空,缓缓滑坐在地。污水浸湿了她的裤脚,刺骨的冰凉让她打了个哆嗦。她茫然地看着地上那两截断裂的噬灵玄铁镣铐,又看看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肉……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仿佛贴着耳朵灌入:
“我?”
那声音近得吓人,却又飘忽不定,根本无从判断来源。
“哦,刚不说了么?”
语气平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敷衍。
“这片儿新来的物业保安。专门负责……清理垃圾。”
话音落下,巷子里彻底恢复了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