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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横亘千里,云雾缭绕。传说其深处有仙家洞府,灵兽珍禽,引得无数凡人心驰神往。然而对于生活在庐山脚下一个叫“青石坳”的小山村里的少年林逸而言,那些缥缈的传说太过遥远,远不如眼前这沉甸甸的柴担实在。
“呼哧…呼哧…”
林逸抹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混杂着林间湿润的晨露,在略显稚嫩却已初具棱角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泥痕。他停下脚步,将肩上压得生疼的柴担小心地靠在路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深深吸了口气。山间清冽的空气带着草木的芬芳涌入肺腑,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疲惫。
他今年刚满十五,身形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挺拔,但长期的粗重活计和营养不良,让他显得有些清瘦。身上的粗布短褂洗得发白,袖口和膝盖处打着几块厚实的补丁,针脚细密,是爷爷的手艺。脚上一双草鞋沾满了泥泞,露出几个倔强的脚趾。
青石坳很小,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靠山吃山。林逸的家在村子最西头,一间低矮的土坯茅屋,用一圈歪歪扭扭的竹篱笆围着。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进山采药,便再也没能回来,只留下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生活的重担早早地压在了少年单薄的肩上。
“阿逸!阿逸!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山路下方传来。一个同样背着柴捆,但体格明显壮实许多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正是林逸从小玩到大的伙伴,阿牛。
林逸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歇口气,这担柴有点沉。”他拍了拍青石,“你也歇会儿?”
阿牛把柴捆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林逸旁边,抓起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抹着嘴道:“沉也得赶紧回去啊!王屠户家等着柴火开灶呢,去晚了,今天的铜板又得少几个。你爷爷的药钱还差不少吧?”阿牛心直口快,话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有些歉意地看了林逸一眼。
提到爷爷的病,林逸明亮的眼神微微一黯。爷爷年轻时落下病根,一到阴雨天就咳得撕心裂肺,全靠草药吊着。村里唯一的李郎中医术有限,开的药方也只能缓解,想要根治,除非……林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云雾深处那巍峨连绵的庐山主峰。传说山中有仙草灵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可那也只是传说,青石坳祖祖辈辈都告诫后人,深山老林里有吃人的精怪,有瘴气毒虫,凡人进去,九死一生。他爹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嗯,是还差不少。”林逸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抱怨,只有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坚韧,“多砍点柴,总能凑够的。”他站起身,重新将柴担扛上肩头,“走吧,别真误了时辰。”
阿牛也赶紧背起柴捆跟上。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村里走。阿牛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很快又打开了话匣子。
“阿逸,你说……那山里真有神仙吗?”阿牛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爹说,他年轻时有一次追一只受伤的麂子,追得深了点,好像看到一道白光‘嗖’地一下飞进云里去了,比鹰快多了!你说那是不是剑仙?”
林逸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剑仙!腾云驾雾,御剑飞行,斩妖除魔,逍遥天地……这些从说书先生嘴里听来的故事,无数次在他疲惫的梦境里上演,是他贫瘠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和慰藉。他何尝不向往?只是现实的沉重让他不得不把这些向往深深埋在心底。
“也许吧。”林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山那么大,总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嘿,要是真能遇到神仙,拜个师,学点本事就好了!”阿牛挥舞着拳头,充满憧憬,“到时候,一拳打死大老虎,采药再也不用怕,还能打很多很多猎物,卖好多钱,给家里盖大瓦房!阿逸,你那么聪明,肯定学得快!”
林逸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他比阿牛想得更多。学本事,不只是为了打猎盖房。他想知道爹娘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他想治好爷爷的病,让他安享晚年;他还想……去看看山那边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广阔精彩。一种名为“不甘”的火焰,在他心底悄然燃烧。
两人很快回到村口。村东头王屠户家的肉铺前已经围了些人。王屠户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叉着腰,粗声大气地吆喝着伙计搬柴火。看到林逸和阿牛,他粗着嗓子道:“你们两个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慢?快点卸柴!过秤!”
林逸和阿牛连忙将柴捆卸下。王屠户亲自拿着大秤过磅,嘴里还挑剔着:“嗯,这捆柴湿气重了点…这捆有烂叶子…阿牛你这捆还行,林逸你这捆…算了算了,看你们小孩子不容易,两捆一共算你十五文吧。”他数出十五个油腻腻的铜板,丢在林逸手里。
林逸默默数了数,又掂了掂柴捆的重量,心中了然。王屠户向来克扣,这柴至少值二十文。但他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将铜板收进怀里一个同样打着补丁的小布袋里。争辩没有用,只会引来更难听的辱骂甚至更少的钱。生活的磨砺让他学会了隐忍。
“谢谢王叔。”他低声道。
“哼,赶紧走,别挡着生意!”王屠户不耐烦地挥手。
阿牛气得脸通红,想说什么,被林逸拉住了胳膊。两人默默离开肉铺。
“呸!老抠门!”走远了些,阿牛才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每次都这样!专门欺负我们!”
“算了,阿牛。”林逸拍拍他的肩膀,“有总比没有好。早点回去,下午还得去李郎中那抓药。”
两人在村中的岔路口分开。林逸揣着那十五个带着汗味和油腥的铜板,快步向西头自家的茅屋走去。路过村中的小广场时,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穿着半新棉布衫、长得胖墩墩的孩子,是村里富户张员外的儿子张小宝。他看到林逸,故意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扔过来,差点砸到林逸身上。
“哟,这不是没爹没娘的林逸嘛!又去给王屠户当苦力了?挣了几个铜板啊?够给你那病痨鬼爷爷买棺材板不?”张小宝叉着腰,得意地嘲笑着,旁边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林逸的脚步顿住了。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股怒气直冲头顶,让他想冲过去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嘴贱的胖子。但他看到了张小宝身边那几个虎视眈眈的跟班,又想起了爷爷苍白的脸和压抑的咳嗽声。打架,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耽误干活,甚至赔上辛苦挣来的药钱。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甚至连看都没看张小宝一眼,径直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只是那挺直的背脊,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屈辱和倔强。
身后传来张小宝更加放肆的嘲笑:“哈哈,胆小鬼!没种的野种!”
林逸的脚步更快了,仿佛要将那些刺耳的声音甩在身后。直到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看到坐在屋前小凳上,借着天光费力地编着竹筐的爷爷,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爷爷,我回来了。”林逸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
爷爷抬起头,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神依然温和慈祥。他放下手中的竹篾,关切地问:“回来了?累了吧?柴卖得怎么样?”
“卖了十五文。”林逸掏出钱袋,递给爷爷,“王屠户说今天的柴有点湿。”
爷爷接过钱袋,轻轻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几枚铜板:“唉,又少给了吧?苦了你了,孩子。”他看着孙子汗湿的鬓角和沾着泥土草屑的衣裳,眼中满是心疼。
“没事的,爷爷,下午我再进山一趟,多砍点好柴。”林逸蹲下身,帮爷爷把散落的竹篾收拢好,“您别编了,歇会儿吧,当心眼睛。”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爷爷佝偻着身子,咳得满脸通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林逸连忙起身,轻拍着爷爷的后背,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好一会儿,咳嗽才平息下来,爷爷喘着粗气,虚弱地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咳咳…”
看着爷爷痛苦的样子,再看看手中那可怜的十五个铜板,林逸心中那股不甘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他需要更多的钱,更好的药!下午,他必须进更深一点的山,那里有更值钱的硬木柴,或许还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些稀罕的草药。
匆匆吃过午饭——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和半个硬邦邦的杂粮饼,林逸不顾爷爷的劝阻,再次背起柴刀和绳索进了山。这次,他没有沿着常走的熟悉山道,而是朝着村中老人告诫的、靠近“禁地”边缘的野猪岭方向走去。那里林木更茂密,路也更难走,但柴质更好,偶尔也能发现些值钱的菌菇。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林逸挥舞着柴刀,小心翼翼地开辟着道路。越往里走,林木越是遮天蔽日,光线变得幽暗,四周也越发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柴刀砍斫的笃笃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山老林的原始味道。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爬上心头,老人们关于精怪和瘴气的警告仿佛在耳边回响。
突然,毫无征兆地,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迅速从庐山主峰方向翻滚蔓延过来,瞬间吞噬了阳光。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吹得林逸几乎睁不开眼。山林间响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
“糟糕!要下大雨了!”林逸心头一紧。深山老林里遇到雷暴雨极其危险,泥石流、迷路、失温都可能致命。他当机立断,不再砍柴,转身就想沿着来路往回跑。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如同一条狂暴的银龙,狠狠地劈在远处一座更高的山峰之巅,瞬间将那里映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炸雷在头顶轰然炸响!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林逸被这近在咫尺的天威吓得一个趔趄,心脏狂跳不止。然而,就在这惊雷炸响的余音还在山林间回荡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那道闪电劈落的山峰方向,浓密的乌云之中,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彩色流光一闪而逝,速度极快,如同流星坠地!
紧接着,“唳——!!!”
一声凄厉、痛苦、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的尖啸,穿透了狂风的呼啸和雷声的余威,清晰地传入林逸耳中!那声音绝非寻常鸟雀所能发出,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力量!
林逸猛地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尖啸传来的方向——正是那道彩色流光消失的地方,位于野猪岭更深处的、一片人迹罕至的陡峭崖壁之下!
是什么东西?
精怪?还是……?
爷爷的警告和阿牛的传说瞬间涌入脑海,让他脊背发凉。本能告诉他,快跑!远离那里!
然而,那声凄厉绝望的尖啸,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揪住了他的心。那声音里的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无助,让他想起了爷爷病发时的样子。而且……那道彩色流光…真的不像凡物!
好奇心和对那未知之物的莫名感应,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压过了恐惧。他犹豫了几秒,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冰冷的雨水迅速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去?还是不去?
理智和一种冥冥中的冲动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少年骨子里那份被生活压抑了太久的好奇与冒险精神,以及对那未知声响中蕴含痛苦的莫名怜悯,占据了上风。他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尖啸传来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顶着越来越大的暴雨,冲入了那片更加幽暗、更加危险的密林深处!
雨水模糊了视线,泥泞的山路变得湿滑难行。林逸依靠着对山林的熟悉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茂密的灌木丛和倾倒的朽木间艰难穿行。雷声在头顶滚动,闪电不时照亮阴森的树林,投下张牙舞爪的树影。每一次闪电亮起,他的心都跟着猛地一跳,生怕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坡。这里怪石嶙峋,坡度陡峭。雨水汇聚成浑浊的小溪,沿着石缝哗哗流淌。就在一堆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黑色岩石旁边,林逸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一只鸟。
一只他从未见过,也绝不该出现在这凡俗山林中的鸟。
它体型比寻常的鹰隼略大,静静地伏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羽毛凌乱不堪,沾满了泥污和暗红色的血迹。最令人惊异的是它的羽毛颜色——并非单一的色彩,而是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渐变色。靠近头颈处是深邃如夜空的蓝紫色,过渡到背部是璀璨如熔金的赤金色,尾羽则是纯净如翡翠的青绿色,即使在昏暗的雨幕下,也隐隐流转着一种非自然的、温润如玉的光泽,仿佛羽毛本身是用琉璃彩玉雕琢而成,而非血肉之躯。几缕淡金色的纹路在羽毛间若隐若现,勾勒出玄奥的图案。
此刻,这只华美得不似凡物的鸟,状态却极其凄惨。它的左翼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折断了,断裂的骨头甚至刺穿了羽毛,露出森白的一点茬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从它的右胸一直延伸到腹部,皮肉翻卷,深紫色的血液正汩汩涌出,混合着雨水,在身下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紫红。它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长长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喙微微张开,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抽搐,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林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如此重伤的生灵。那羽毛的光泽,那血液的异色,无不昭示着它的不凡。这绝非山中的凡鸟!难道……阿牛说的白光,老人们恐惧的“精怪”,就是指这个?还是说……这竟与那传说中的仙家之物有关?
就在他震惊、犹豫、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的畏惧之时,一道比之前更加惨白刺目的闪电再次撕裂苍穹,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巨大的声浪震得林逸耳膜嗡嗡作响,脚下的岩石似乎都在颤抖。
“唳——!!!”
濒死的灵鸟仿佛被这天地之威彻底激发了最后一丝凶性,也可能是感受到了林逸的存在,它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
林逸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那绝不是鸟类的眼睛!那双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又像是浓缩了最纯净的紫水晶,深邃、冰冷、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威严和一种非人的智慧光芒!尽管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虚弱,但那股睥睨众生的气势,却如同实质般刺向林逸!仿佛在质问,在警告,在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翱翔于何等九天之上!
这一瞬间的对视,时间仿佛凝固了。林逸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暴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仿佛被那双紫色的魔瞳吸了进去,看到了无尽的星空,看到了狂暴的雷霆,看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属于更高层次生命的尊严与悲哀。
那灵鸟死死地盯着他,紫色的瞳孔中光芒急剧闪烁,似乎想振翅,想攻击,想逃离,但重伤的身躯让它连挪动一下都做不到。最终,那凝聚了最后力量的眼神,在剧烈的痛苦和极度的虚弱中迅速黯淡下去,高昂的头颅重重地砸回冰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它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暴雨如注,冰冷地冲刷着林逸的脸庞,也冲刷着岩石上那只濒死的神秘灵鸟。雨水混合着它伤口流出的紫色血液,蜿蜒流淌,在乱石间形成一条条诡异而妖艳的紫色小溪。
林逸站在几步之外,浑身湿透,胸膛剧烈起伏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那短暂的对视带来的冲击感太过强烈,那双充满痛苦、威严与智慧的紫色眼眸,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恐惧、震撼、好奇、怜悯……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激烈翻腾。
跑?
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快跑!这东西太诡异了!紫色的血!那种眼神!它绝对不是凡物!靠近它,可能会招来灾祸!村里老人的警告言犹在耳!
救?
另一个声音却微弱却固执地响起:它快死了!它伤得那么重!那眼神…它在看我!它在求救吗?紫色的血…难道真是传说中的灵兽?如果…如果我能救它…
就在林逸内心天人交战,脚步下意识地微微后撤之时,一道更加惨白、更加扭曲的巨型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投下的标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劈中了灵鸟旁边不到一丈远的一块巨大岩石!
“轰咔——!!!”
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同时炸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裂!炽烈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林逸的视野,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滚烫的气浪和无数碎石,如同重锤般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林逸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泥泞地上,柴刀脱手飞出。剧痛从后背传来,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点般簌簌落下。那块被劈中的岩石已经四分五裂,焦黑一片,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臭氧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焦糊味。
林逸挣扎着抬起头,吐掉嘴里的泥水,惊恐地望向灵鸟所在的位置。只见那只灵鸟被爆炸的气浪掀得更远,翻滚到了另一块岩石的凹陷处,羽毛被灼烧掉了一大片,露出焦黑的皮肉,伤口处涌出的紫色血液更多了,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它甚至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刚才那道恐怖的闪电,几乎是擦着它的身体劈过!这绝不是巧合!林逸心头涌起一股寒意:是这灵鸟引来了天雷?还是这天雷…本就是冲着它来的?!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这天威,岂是凡人能抗衡?再待下去,下一道雷会不会就劈在自己头上?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顾不得捡柴刀,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从灵鸟重伤的腹部,一股比之前颜色更深、几乎接近黑色的浓稠紫血,正汩汩涌出,顺着雨水冲刷的岩石缝隙,蜿蜒流淌,眼看就要流到他的脚边!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逸想躲开这诡异的血液。但他的动作慢了一拍,或者说,那血液流淌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得多。
一滴,仅仅是一滴冰冷粘稠、带着奇异腥甜气味的深紫色血珠,在雨水的裹挟下,精准地溅落在他裸露的脚踝上!
“滋——!”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痛感瞬间从接触点传来!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林逸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回脚。
然而,那灼痛感仅仅持续了一瞬,紧接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那一点迅速蔓延开来!那感觉并非单纯的痛苦,更像是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洪流,带着某种蛮横的力量,强行钻入了他的皮肤,沿着腿部的经络,一路向上冲击!所过之处,血液仿佛在沸腾,骨骼似乎在发出细微的嗡鸣!
“呃啊!”林逸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感觉半条腿都麻了,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他踉跄一步,差点再次摔倒。
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被血珠溅到的地方,皮肤并没有想象中的溃烂,反而诡异地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若隐若现的五色光点!赤、金、青、蓝、黄,五种颜色交织成一个微缩的、玄奥复杂的印记,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直接撞入了林逸混乱的意识深处。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和画面:
**绝望…不甘…守护…传承…禁地…山谷…金光…**
模糊的画面碎片一闪而过:一座被云雾缭绕的幽深山谷入口,谷内隐约透出温暖而神圣的金色光芒……随即,这意念便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消散无踪。
是那只鸟!是它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传递的信息!
林逸猛地抬头,看向岩石凹陷处那只气息奄奄的灵鸟。它紫色的眼眸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死寂,只有胸膛那微弱到极致的起伏,证明它还顽强地吊着最后一口气。
刚才的灼痛、那奇异的洪流冲击、脚踝一闪而逝的五色印记、还有脑海中突兀出现的画面……这一切都超出了林逸的认知!恐惧依旧存在,但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原始的情绪,却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疯狂地滋长起来——那是好奇,是探索未知的渴望,是面对神秘时无法抑制的悸动!尤其是那“山谷”和“金光”的画面,如同魔咒般烙印在他心头。
这灵鸟,这紫色的血,这奇异的感觉……还有它临死前传递的信息……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它来的地方!那云雾深处的庐山禁地!
爷爷的病,王屠户的克扣,张小宝的嘲笑,生活的沉重与不甘……这些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然后,是阿牛憧憬的眼神,说书先生口中剑仙的传说,还有那深藏心底、对山外世界的向往……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那道撕裂天幕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林逸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救它!
必须救它!
这可能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这灵鸟,就是通往那个神秘世界的钥匙!
“撑住!我带你走!”
林逸低吼一声,不知是给自己打气,还是对那濒死的生灵承诺。他不再犹豫,也忘记了脚踝残留的异样感觉和可能再次劈下的天雷。他猛地扑过去,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他迅速解下腰间捆柴的、浸透了雨水的坚韧绳索,小心翼翼地避开灵鸟折断的翅膀和恐怖的伤口,用绳索在它相对完好的胸腹和未受伤的右翼下方快速而稳固地缠绕了几圈,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灵鸟的身体冰冷而僵硬,羽毛下的肌肉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感。林逸能感觉到它微弱的心跳,像风中残烛般微弱。
“得罪了!”林逸低语一声,咬紧牙关,双臂发力,猛地将这只比他预想中还要沉重许多的灵鸟抱了起来!入手冰冷滑腻,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雨后初晴山林般的奇异清气。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乌云仿佛被激怒了,又一道刺目的闪电在低垂的云层中酝酿,雷声滚滚如战鼓!
不能再等了!
林逸将灵鸟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它遮挡一部分风雨。他看了一眼灵鸟传递信息中那个模糊山谷的方向——那是深入庐山禁地,远比野猪岭更危险、更未知的区域!
回家?李郎中对这种伤肯定束手无策!而且,这灵鸟的异状,一旦被村民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去那个神秘山谷?这是唯一的希望!也是这灵鸟用最后意念指引的方向!
“撑住!我们去那里!”林逸对着怀中冰冷沉重的躯体低喝,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他不再看身后熟悉的归途,而是毅然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抱着这只神秘而重伤的灵鸟,顶着倾盆而下的冰冷暴雨,深一脚浅一脚,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那云雾更浓、林木更深、被村人视为绝对禁地的庐山深处,蹒跚前行!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泥泞的山路滑不留足。怀中的灵鸟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林逸心中那团被点燃的火焰,却从未如此炽热明亮。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绝境还是奇遇?但他知道,从他抱起这只鸟,选择走向禁地的那一刻起,他平凡而困苦的山村少年生涯,就已经被彻底抛在了身后。
未知的命运,如同这笼罩群山的厚重雨幕,正向他汹涌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