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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僵尸!左边上单真不是我爹!只是没有他LPL热度该怎么办啊?”
“乐”
“主播别急,众所周知,外战看滔…”
南安激动的对着眼前的摄像头大喊着,看起来急坏了,两只手都快举起来,准备倒三角姿势,整张脸憋的通红。
“我就问你嘛,你们现在一天到晚喷这些选手,哪天他们真都退役了,你就高兴了吗?串子也要带点脑子好吗?”
眼前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队服,头发染了个白毛,整张脸看起来有一种夸张的幅度,不停的尽孝。
“晒哥就是牛逼,不许你们黑我大爹好不好(急哭了)ts退役了LPL该怎么办啊?”
基地爆炸的那光芒扭曲地映在南安失神的瞳孔里,像凝固的血。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彻底瘫倒在宽大的电竞椅上,两只手无力地抱着脑袋,身体蜷缩成一个失败者的倒三角。
耳机歪斜地挂在脖颈上,里面还在传出对手胜利后嘈杂的欢呼特效音,一下下撞击着他嗡嗡作响的脑壳。
“码头!神王!为什么啊?”
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又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六分钟!六分钟死四次!三个人在塔底下蹲着,你他妈怎么还敢T下来?你以为你打野是谁?还是那个给你当狗的臭鞋吗?!”
回应他崩溃质问的,是屏幕上滚得更疯的弹幕洪流,彻底淹没了游戏结束的画面。
“结!光速下班!”
“码头已经纯纯不像个人了,像头猪在塔下蠕动,等死!”
“今年最大乐子预订:我宣布WBG今年一场都不会输(指一场都赢不了)!”
“研发成功,i15指日可待!僵尸快出来洗地!”
“主播别急,众所周知,外战看滔搏,内战看码头研发!”
“孝子急了!孝子破防现场实录!”
“僵尸头子南安!守护最好的尽孝道!”
“白子说话!白子出来走两步!”
“主播别气,晒哥只是手生,下场研发i16!”
“僵尸收收味,臭晕了!”
“爹不行了,孝子急了!”
“乐,主播开始发狂了”
“纯纯js,大家可以跑了。”
最后那条“纯纯js,大家可以跑了”的弹幕,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南安混乱的神经。
他猛地从椅子里弹了起来,身体前倾,几乎要撞到摄像头。
那张年轻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彻底扭曲,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染成白色的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跑?!我跑你牛魔!”
他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劈叉,唾沫星子喷在麦克风滤网上。
“说我是僵尸?行!老子就是僵尸!老子就是认TheShy当爹!怎么了?犯天条了?!这把怎么了?我就问你,就算格温0-11,这把跟左边这上路有一毛钱关系吗?啊?眼睛长在皮炎上了?就那ADC是人吗?团战一秒蒸发!辅助逛街!中单缚地灵!打野迷路!全他妈是上路的问题?!你们这群云批!”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狠狠戳着屏幕上那个灰暗的“TheShy”ID头像,仿佛要用指尖把它抠下来保护住。
“晒哥就是牛逼!就是世界第一上单!不许你们黑我大爹!他退役了LPL怎么办啊?靠你们这群只会敲键盘的喷子去拿冠军吗?!(急哭了)”
“急急急,急死主播咯!”
“乐,主播开始发狂了,典中典之《LPL怎么办》!”
“僵尸味大,无需多盐!”
“孝出强大!孝感天地!”
“主播别哭,站起来接着孝!”
“《世界第一上单》,指研发i系列稳定供货商。”
“码头研发i16,主播能孝到i20不?”
“爹拉裤兜里了,孝子还在硬舔,泪目!”
“主播这孝心,感天动地,建议入选二十四孝新编!”
“急了急了,他破防了!典!”
南安的眼睛被这些不断刷新的、充满恶意的文字刺得生疼。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冰镇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冰凉的水流划过灼烧的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反而像油一样,让那火苗窜得更高。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白色的队服前襟,晕开深色的湿痕。
就在这时,屏幕左下角,游戏客户端自动跳出了本场对局的MVP结算画面。那个刚刚在对面上路杀穿、拿下超神战绩的敌方上单选手,传奇茅山术士代言人,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矜持又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微笑,旁边是他那夸张的KDA数据。更扎心的是,导播似乎还“贴心”地给了一个慢镜头回放——恰好是TheShy操控的格温,在敌方三人越塔时,那显得迟缓、笨拙、充满绝望的TP亮起,然后在落地瞬间被集火秒杀的黑白画面。慢动作清晰地展示着格温纤细的身体在技能爆炸的光效中无助地破碎。
“道长真神了!”
“码头不如退役吧?就这样,微博还能走多远呢?”
“操!”
南安脑子里的某根弦,“嘣”地一声断了。他狠狠一拳砸在厚实的实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跳了一下,水溅了出来。显示器都跟着晃了晃。
“看!都他妈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
他指着那耻辱的回放,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甚至带上了破音,“三个人!三个人在塔下!亮着TP等死?你们告诉我他能怎么办?换你们这群键盘侠上去,是不是连亮TP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泉水挂机?嗯?说话啊!刚才喷得欢的狗东西呢?”
他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白色的队服被拍得啪啪作响,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摄像头,仿佛要穿透屏幕把那些匿名的喷子揪出来。
“老子就是认这个爹!老子就认他的敢打敢操作!就算他今天0-11,他敢T下去!他敢操作!他敢背锅!你们呢?你们这群只会躲在ID后面放冷箭的蛆,你们配评价他吗?啊?!”
“急了急了,他真破防了!开始人身攻击了!”
“孝子无能狂怒现场!”
“主播注意素质,超管快来了!”
“急了就骂人?素质呢主播?”
“僵尸急了咬人了,大家快跑!”
“主播别气,气坏身子你爹也不会给你钱。”
“《敢打敢操作》=《敢送敢研发》,新理解!”
“超管呢?这主播骂人不管管?@超管”
“举报了,嘴这么臭。”
“真急眼了,开始无差别攻击了,乐。”
“主播这素质,粉随正主,码头粉丝就这水平?”
“主播收收味,超管马上到你家门口!”
“急了急了,他急得开始乱咬人了!”
弹幕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因为他激烈的反应和粗口变得更加汹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火上浇油的恶意。“孝子”、“素质低”、“举报”、“超管”的字眼疯狂刷屏,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他最后一点理智。
就在南安喘着粗气,眼球布满血丝,准备用更激烈的言辞反击时,直播间画面猛地一暗!一个无比刺眼、无法忽视的巨大黄色矩形警告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哐当”一声砸在了屏幕正中央,粗暴地盖住了所有弹幕和游戏画面。
【警告:检测到主播存在违规言论(辱骂、人身攻击等),请立即停止!请主播注意文明直播,维护良好环境!再次违规将进行封禁处理!——平台超管03】
那行冰冷的、官方的、毫无感情的文字,像一桶带着冰碴的脏水,对着南安熊熊燃烧的怒火当头浇下。
警告框自带的那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系统提示音效,也通过耳机清晰地传了出来,在死寂下来的直播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么一瞬。
前一秒还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南安,动作骤然僵住。他死死盯着屏幕中央那块扎眼的黄色警告,脸上的愤怒、委屈、激动,所有激烈的表情像退潮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心头发冷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彻底被点燃的疯狂。
他原本撑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身体缓缓地、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靠回了电竞椅的椅背。脸上甚至扯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嘴角扭曲地上扬,眼神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井,里面翻涌着破罐子破摔的黑暗。
“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直播间里回荡,格外瘆人。
“文明?良好环境?”
他歪了歪头,目光扫过摄像头,像是在看一群可笑的蝼蚁,“行啊…超管是吧?提醒我是吧?”
他不再看那警告框,也彻底无视了还在警告框边缘顽强滚动的、数量已经减少但更加幸灾乐祸的“孝子急了”、“超管威武”、“主播快完蛋了”之类的弹幕。
他的右手,以一种慢得令人窒息的、近乎优雅的动作,伸向了键盘旁边那个凌乱地堆着数据线、零食包装袋和几张皱巴巴废纸的抽屉。
抽屉被他略显粗暴地拉开,发出“哐啷”一声响。他看也不看,手指在里面摸索了几下,精准地夹出了一个东西。
盒子的边角磨损得厉害,红漆斑驳,正是大云。
烟盒被他“啪”地一声,随意地甩在了桌面上,几根同样皱巴巴的烟卷从开口处探了出来。
整个直播间的气氛,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致。弹幕出现了短暂的真空,仿佛几十万人都在屏息凝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几秒后,海啸般的弹幕轰然爆发:
“????????”
“卧槽????主播?????”
“来真的???”
“大云都来了????主播你疯了?????”
“超管看着呢!!!!!!!”
“快住手啊南安!!!!!要封了!!!”
“卧槽牛逼!!!!真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度大戏!!!!!!真·急眼了!”
“孝子の终极の尽孝·以死明志!”
“录屏了录屏了!!!见证历史!!!!”
“超管: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KPI祭天!”
“主播是真不想干了啊!”
“点!快他妈点!老子等不及看烟花了!”
南安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眼神空洞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盒烟。他伸出微微颤抖的食指和中指,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烟卷在他修长却指节发白的手指间转动了一下,滤嘴被精准地叼在了他薄薄的、此刻毫无血色的嘴唇之间。
然后,他拿起了桌上那个廉价的、印着褪色游戏logo的一次性塑料打火机。银色的塑料壳,边缘也磨花了。
“咔哒。”
寂静的直播间里,打火机砂轮摩擦火石的声音,清晰得如同惊雷!橘红色的火苗猛地窜起,像一小簇跳动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精灵。
南安微微侧头,将烟卷的前端凑近了那跳跃的火苗。劣质烟丝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一点猩红,在烟头骤然亮起,贪婪地吮吸着氧气。
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憋闷、愤怒、委屈和不甘,连同那辛辣刺鼻的烟雾,一起狠狠地压进肺腑的最深处。他的脸颊因为这过于用力的深吸而微微凹陷下去,喉结痛苦地上下滚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白色的、带着浓烈烟草气味的烟雾,从他微张的口中和鼻腔里,如同压抑已久的灵魂,汹涌地喷吐出来。
那烟雾先是凝聚成一股,带着决绝的姿态直冲向前方的麦克风和摄像头,然后迅速在屏幕前弥漫、扩散、盘旋上升。烟雾模糊了他那张年轻却写满疲惫和戾气的脸,模糊了他染成白色的乱发,也模糊了屏幕上那个巨大的黄色超管警告框。
只有烟头那一点固执的猩红,在缭绕的白色烟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只充满嘲弄的血色独眼,冰冷地注视着镜头外几十万屏息的观众。
就在这缭绕的烟雾即将完全笼罩他面孔的那一刹那——
啪!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的黑暗。
没有一丝过渡。
直播画面,被毫无征兆地、粗暴地彻底切断。所有喧嚣的弹幕、刺眼的警告框、弥漫的烟雾、那张扭曲的脸……一切的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屏幕上只剩下平台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
【该直播间涉嫌违规,已被关闭。】
【主播暂时无法开播,请耐心等待。】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死寂,比刚才的任何喧嚣都更具冲击力。前一秒还沉浸在巨大戏剧性冲突中的几十万观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真空后,爆炸般的弹幕洪流,只能在黑暗的、冰冷的、显示着封禁提示的屏幕上彻底爆发,如同沸腾的岩浆冲进冰冷的深渊,徒劳地撞击着这片死寂的虚无:
“卧槽!!!!!!!!真封了!!!!!!!!”
“真·秒封!超管手速拉满了!!!”
“年度大戏落幕!!!南安,殉道の孝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点烟了!真被封了!孝出强大!孝感平台!”
“我他妈录屏了!全程录屏!史诗级直播事故!”
“主播人呢????出来走两步?????”
“超管:感谢老铁送上的本月KPI!火箭收到!”
“南安:我虽被封,但孝心永存!TheShy,你看到了吗!”
“点烟の神!白毛孝子の绝唱!”
“真男人!说到做到!说点烟就点烟!说被封就被封!”
“完了完了,主播号没了,直播间估计也没了……”
“超管杀疯了!一点机会不给啊!”
“烟雾报警器:???我还没响呢???”
“乐子人今天吃撑了!值了!”
“孝子们,你们的王陨落了!默哀三秒钟!”
“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妈刚烈!为了晒爹,号都不要了!”
“史上最贵一根烟!价值一个直播间!”
“点烟封号,一气呵成!主播是条汉子!(褒义)”
“录屏哥快发出来!我要再看亿遍!”
“超管:我特么让你文明直播,你搁这儿给我表演行为艺术?”
……
黑暗降临的瞬间,南安身体里那股支撑着他疯狂表演的、歇斯底里的气力,仿佛也被那冰冷的封禁提示瞬间抽空了。
他嘴里叼着的烟,甚至还没来得及吸上第二口。那一点猩红,在骤然失去所有屏幕光源的昏暗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孤独。燃烧的烟丝发出极其微弱的“嘶嘶”声,一缕细细的、笔直的青烟,在静止的空气中缓缓上升,勾勒出诡异的轨迹。
南安整个人僵在了电竞椅里。眼睛还死死地、茫然地瞪着前方那片吞噬了一切的漆黑屏幕。屏幕的黑色反光里,倒映着他自己模糊而扭曲的影子,像一幅拙劣的讽刺画。叼着烟的嘴角,还保持着刚才那个怪异的、嘲讽的弧度,但脸上的血色却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荒谬、巨大失落和被当众扒光示众般的强烈羞愤,如同烧红的铁水,猛地灌进了他的胸腔!这股滚烫的洪流蛮横地冲撞着他的心脏,挤压着他肺里残留的空气,烧灼着他脆弱的神经。
“呃……”一声极其短促、像是被扼断喉咙般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叼在嘴里的烟卷剧烈地颤抖着,长长的烟灰不堪重负,“啪嗒”一声掉落在雪白的队服裤子上,烫出一个小小的焦痕,但他毫无知觉。
眼前的世界开始疯狂旋转、破碎。明亮的电脑指示灯、桌面上杂物的轮廓、甚至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都像被投入了疯狂的万花筒,旋转着碎裂成无数光怪陆离、飞速闪动的马赛克碎片。耳鸣声尖锐地炸响,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他的太阳穴,瞬间盖过了外界一切声音,只剩下颅内这令人崩溃的、持续不断的尖啸。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一只烧红的铁锤猛力砸击!剧痛让他猛地弓起了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蜷缩。
“TheShy………”
一个微弱得如同叹息、又充满了无边迷茫和绝望的念头,如同沉船最后的汽笛,在他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深处,无力地、徒劳地飘过,“……LPL……怎么办啊……”
他试图抬起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桌沿。但手臂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只抬起不到一寸,就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
叼在嘴里的那半截香烟,终于彻底松脱。带着那点将熄未熄的猩红,无声地坠落,滚落在布满灰尘和零食碎屑的鼠标垫旁边。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焦糊味的残烟,缓缓消散。
南安的身体,如同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他头一歪,整个人软软地、毫无生气地,从电竞椅上滑落下来,侧身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白色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他紧闭的双眼和惨白的脸。只有那身同样白色的队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片被无情践踏过的、褪色的旗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