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黑云笼罩,空气中弥漫潮湿的气味。
街道昏暗,路灯泛着橘色的暖光,地面片片冰霜,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翻找食物。
寂静的夜晚,冷风凛凛吹拂,一个女人缓缓步入桃源小区。
女人裹着着黑色大衣,白色半身纱裙,灰色围巾披在肩后,一头乌色波浪卷发迎风。
纱裙的裙摆随风飘扬,女人的背影单薄,又有一丝孤寂。
女人面色惨白,眉间的思绪如化不开的寒雪,好看的杏眼已木讷无神神,眼圈泛红,泪珠坠落,鼻头红红的,嘴唇微抿,好似在努力调整自己情绪。
“于小姐,我们很不幸地告诉你,你被确诊胃癌晚期,现在已经无法治愈了,最多还能活半年。”
“于嫣然,这是你第N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你拿这三千块走吧,公司不需要你这种蠢材!”
“于嫣然,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一场赌约输了。我喜欢的人一直是赵南薇,我会和她结婚,也只会和她。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太幼稚。游戏结束,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
“满满,等哥哥回来就带你和爸妈去世界旅游。”
“满满,别跟爸妈说……还有……对不起……哥哥可能要……食言了……”
“满满啊,有空常回家看看,你妈妈很想你,爸爸也好想你。”
一声声话语回荡在于嫣然的脑海中,像针刺在她的心脏,让她隐隐作痛,挥之不去。
鹅毛大雪簌簌飘落,片片大雪覆在于嫣然的肩上。
“喵呜~”
于嫣然朝猫叫的地方看去。
一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猫被其他流浪猫围堵,那只猫的嘴里叼着一条鱼,那条鱼不知道已经腐烂多少天了,浓烈的鱼腥味刺激于嫣然的嗅觉。
这味很臭。
那几只猫撕咬黑白相间的那只猫,黑白猫抢不过它们,只好把食物让给它们,自己伤痕累累出来。
于嫣然站在原地看那只猫。
那只猫似乎也看到她,它轻声叫几声,又缓缓向她走过去,一双无辜水汪汪的眼睛望她。
它的眼睛布满血丝,身上的毛虽然有些灰,但是不算太脏。
她看一眼它的脖子,没有项圈,是没有主人吗?
可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那只猫像是试探性地用头蹭蹭她的裤脚。
她蹲下,伸手摸摸它的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哽咽说道:“你好呀,小家伙,我回不了家了,我回家的那条路遭受雪崩,走不了。”
“小家伙,我得了胃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只能活半年,我好想爸爸妈妈,可是,我回不了家看他们。小家伙,你也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我也好想哥哥,如果哥哥还在就好了……”
“喵呜喵呜~”
“为什么我那么倒霉?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倒霉,我兢兢业业给老板打了六年工,最后他拿三千块将我辞退,男朋友和我恋爱八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跟我分手了,小家伙,为什么我的人生会那么坎坷。”
“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恋爱八年,我连手都还没有牵过呢,我还没有,还没有孝顺我的父母,我还不想就这么死翘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喵呜~”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滴一滴坠落。
猫猫像能听懂她的话一样,使劲回应她。
“小家伙,你一定很饿吧,我带你回家,给你吃好吃的。”
于嫣然抱起这只猫,回到家。
一人一猫都洗好热水澡,于嫣然拿被子包裹自己,给猫裹了条毛毯。
她撕开火腿肠的包装袋,一小口一小口喂它吃。
“吃的那么香,肚子圆滚滚的,猫猫,今晚好冷啊,你可要吃多多的,这样才不冷。”
落地窗外,鹅毛大的雪花片片落下,窗边结了好几层冰霜,天黑压压的,像是无底黑洞,叫人害怕。
“猫猫,我的人生好失败。”
“猫猫,困了吧,我们先睡觉,明天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于嫣然起身抱猫,转身关灯走去床边,身上的暖被好像碰到什么东西,“啪嗒”一声,那东西碎了。
她开灯看,一盏漂亮的海胆小夜灯碎了,海胆堆叠的海星在上面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谁送给她的礼物。
自从大二出车祸起,她就不记得高中三年直至大二的记忆,很多高中三年的好友和老师都不认识。
于嫣然捡起那破碎的小夜灯放回床柜,放小夜灯的位置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对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
于嫣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季琛和自己。
季琛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同一个学校。
她的高中记忆一片空白,但是她记得两人初中的时候都是一起上下学的。
于嫣然记得妈妈说过,季琛是高考理科状元,季家人就陪季琛一起出国留学,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和季琛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最近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读高一的那一年。
照片被于嫣然捏得皱巴,她的内心波动: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不要再这么早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
“喵呜喵呜~”
于嫣然躺床上,抱着猫。
漆黑的夜,昏暗的卧室,室外温度骤然急剧下降。
安静的夜晚,大雪纷飞,小区再无一点光亮,遍地全是纯洁无瑕的白雪。
路灯的微光被雪花覆盖,整座城市恍若染上白色。
陷入大雪的城市,于嫣然走不出去,本来还想带猫去宠物医院看看的她,现在却连出门都成了问题。
大雪淹没市区,宠物医院菜市场什么的都关门了,这场雪来得太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准备好食物度过这寒潮,于嫣然这几天都在吃泡面。
又是一个夜晚,有人睡着了,有人没有睡着。
猫起身,从于嫣然温暖的怀里挣脱出来。
它走在她的身边绕圈圈,又低声呜咽几声:“喵呜喵呜~”
猫又叫几声,似怜惜又似不舍蹭蹭她的脑袋,随后化作一道光团消散。
——
翌日。
清晨刚下过雨,朦朦胧胧的大雾笼罩整座京安市。
雨水顺着瓦片留下檐角,滴答滴答落下,墙面上的爬山虎又偷偷往上攀爬,院子里传来阵阵桂花香。
泥土散发雨后清香,雨水打湿的无尽夏更加艳丽,蓝色和紫色混合深邃得像蓝紫色的海洋。
风吹动纱帘,窗外桂花香飘进少女的卧室。
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走动。
时针刚指到六点,“丁零零”闹钟一声巨响。
少女习惯性地伸手关掉闹钟。
闹钟?她没有定闹钟啊。
少女惊起,拿起闹钟,看向周围,粉色系的床,粉嫩嫩的被褥。
床头放置各式各样可爱的小布偶,床尾还有一只一米长的粉红豹。
房间里衣柜旁边还有一张全身镜。
一张靠窗的书桌,书桌上放置各种各样的花火周刊和文艺小说,一株多肉放在窗前。
桌面还有散散落落的试卷,有一张试卷落在地面,椅子还挂着一个粉色书包。
少女迅速下床,捡起试卷看,忍不住念出口:“高一下学期物理卷,高一(11)班,于嫣然,15分。”
“15分?!”
于嫣然一副不可思议,“我高中学习有这么差的吗?”
“高中?”
她放下试卷,跑出房门,连鞋都没穿,兴奋地下到一楼,又看了周围一圈。
有一股香喷喷的肉汤味。
她寻着味道走去厨房。
陈兰探出脑袋,手里还捧两根白萝卜,一脸疑惑:“怎么啦,满满宝贝,是饿了吗?怎么起那么早,妈妈今天给你做你最爱喝的萝卜排骨汤。”
“妈妈……”
于峰刚回家,就看到自己女儿下来,他在门口换好鞋进来,拎几袋菜和举早餐袋给母女俩看,又说:“正好我买了点小笼包回来,冰箱里还有牛奶,我去给满满热热牛奶。”
“爸爸……”
于峰说着就去给她热牛奶。
于嫣然鼻子一酸,眼圈不禁泛红,“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没想到在梦里可以见到爸爸妈妈,真好。
于峰笑笑:“傻孩子,爸爸妈妈不是一直在你身边的吗?”
“我不是在做梦吧?”
于嫣然记得工作后,就没有时间回家看望父母,打电话的次数也很少,哥哥死的事情她也没有告诉他们。
于嫣然觉得这梦有点真实。
梦里现在的一切都好像一场雾,她怕雾散了,一觉醒来,爸爸妈妈也跟着消失。
“傻孩子,怎么可能是做梦?”
“爸爸,现在是几年几日?”
“2011年8月21日。”
她这是梦回十二年前了。
于嫣然垂眸,细想:我怎么会梦到高中呢?
“嘶~”
脚不知道踩到什么,疼痛感袭来。
她低头看,是一枚雪花胸针。
有疼痛感?!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她是怎么回到过去的,还有,哥哥怎么不在。
她拾起漂亮的雪花胸针,问:“那……哥哥呢,哥哥去哪了?”
这不是梦,那她一定要阻止哥哥的意外,她不要哥哥去世,也不想工作后每天都吃不饱睡不好,最后得胃癌晚期只能等待死亡。
陈兰洗净白萝卜,切好放进锅中,盖上锅盖出来:“你哥去学校了,今天早上刚走的,昨晚吃饭的时候你哥不是讲过吗?”
“噢…我忘了,妈妈,我,我先上去啦。”
陈兰拿一袋小笼包和热好的牛奶给她,“这孩子,记得吃早餐。”
“嗯!好~”
于嫣然接过早餐快速上楼,回到房间,打开窗子,云雾遮掩的太阳光线穿过一层层云朵、透过大雾照射进她的房间。
少女双手撑书桌,张头望外就可以看到花团锦簇的无尽夏,纱帘飘扬,几缕风吹过她的发丝。
“你好,十六岁,你好,于嫣然!”少女喜出望外地轻语。
“砰——”
隔壁邻居有东西破碎了。
于嫣然记得隔壁住的人是——
季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