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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蛟岛。
夜。
暴雨倾盆,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怒蛟帮总部的飞檐重瓦上,发出噼啪乱响,仿佛万千战鼓同时擂动。滔天巨浪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岛岸礁石,声若雷霆,与风声雨声交织成一曲狂暴的自然交响。
凌战天猛地从床榻上坐起,额角冷汗涔涔,与窗外渗入的湿气混在一起。
又是那个梦。
破碎的玻璃、刺耳的刹车声、无边的黑暗……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另一个人的记忆:洞庭湖的烟波、帮派征伐的血火、精妙绝伦的武学感悟、还有那份对名为“怒蛟帮”的势力深入骨髓的责任与忠诚,以及对那个总是提着酒壶、身影落拓却如擎天巨柱般的男子——浪翻云——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兄弟之情。
两种记忆,两个灵魂,一个来自信息爆炸、规则清晰的现代世界,一个来自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武侠江湖,在这数月间已彻底融合,不分彼此。
他是凌战天,怒蛟帮的副首座,“鬼索”凌战天,帮主上官鹰的左膀右臂,亦是黑榜级高手浪翻云最信任的兄弟。
他,也曾是另一个时空里,一个智力近妖特种部队灵魂人物。
“副首座?”外间值守的亲卫听到动静,低声询问。
“无事。”凌战天的声音沉稳依旧,带着一丝特有的冷冽,瞬间压下了所有刚刚醒转时的异样。他披衣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狂风裹着雨雾立刻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却让他脑海中最后一丝混沌彻底消散。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雨幕,落在远处在风暴中依旧坚持巡弋的帮众船只上。脑海中,现代军事化管理中的岗哨体系、应急预案、后勤保障流程,与原本凌战天熟悉的江湖帮派守则飞速对比、整合、优化。
“今夜风力已逾七级,东南哨位的兄弟该换防了,持续暴露有失温风险。巡舟的批次间隔应缩短四分之一炷香,交叉路线需微调……”他心思电转,无数细节自动浮现、推演,最终形成最优解。这种超越时代的、近乎本能的大局观和精细化思维,是他融合后世灵魂后最显著的变化之一。
武力……他微微握拳,一股磅礴如山、灵动如水的真气自然在体内流转,意念微动,周遭天地能量亦随之隐隐呼应。这具身体原本就是江湖顶尖好手,距离黑榜也不过一步之遥。而融合之后,凭借对武道理论更深层的理解(甚至融入了部分现代物理学的视角),以及对《覆雨翻云》原著中那些绝世武学的“先知”,他的境界已在不知不觉中跃升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浪翻云级别?他微微眯眼。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蕴藏的力量,绝对已踏入了那个玄之又玄的领域,只是所走的道路与浪翻云极于情的剑道不同。他的力量,更倾向于一种绝对的“掌控”——对自身真气的完美掌控,对周围环境的精确感知与利用,融入了超越时代的计算与布局般的冷静。若浪翻云是至情至性、因情用剑的极致,那他便是至冷静智、谋定后动的巅峰。
“鬼索”之名,如今名副其实,既可缚敌,亦可……索命于无形。
忽然,他目光一凝,望向码头方向。尽管风雨声嘈杂,但他远超常人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并非自然的声响。
几乎同时,一阵急促却极力压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副首座!”来人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和被雨水浸透的湿冷,“巡夜兄弟在岛西芦苇荡发现了‘水鬼’的痕迹,不是我们的人!对方身手极为了得,一击不中,立刻遁走,弟兄们没能拦住!”
凌战天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意外。
“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传令:一、加强岛内所有要害区域的明暗双哨,信号改为三频交替。二、巡逻队收缩范围,重点守护帮众家眷区域与库房。三、令‘暗流’小组出动,封锁岛西所有可能登陆和隐藏的地点,一寸寸搜,但不必硬拼,发现踪迹,立刻发讯。”
一连串命令清晰、迅速、精准,瞬间将应对等级提升至最高,并且隐含后手。
亲卫愣了一瞬,副首座的反应太快了,命令更是前所未有的细致和……古怪(“三频交替”?“暗流”小组?这些名词他闻所未闻,却瞬间理解了其含义),但他毫不犹豫地抱拳:“是!”
亲卫转身冲入雨幕。凌战天却依旧站在窗前,目光仿佛已穿透层层雨帘,看到了更远的黑暗。
“终于来了么……”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洞悉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尊信门?或者……还有别的老鼠混水摸鱼?”
他融合后的记忆告诉他,这绝非简单的试探。这是风暴的前奏,是赤尊信那只老狐狸发动全面攻击的序曲。原著中,怒蛟帮将经历一场惨烈的血战,虽最终获胜,却也付出不小代价。
但现在,他来了。
拥有近浪翻云般可擎天撼地的武力,诸葛亮般运筹帷幄、洞彻全局的智慧,以及一个知晓“剧情”走向的灵魂。
今夜,无论是谁敢在怒蛟岛兴风作浪,都要付出远超想象的代价。
凌战天轻轻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间的狂风暴雨,但室内的空气,却仿佛比窗外更加凝肃、冰冷。
他需要去见浪翻云了。有些布局,是时候启动了。
风雨愈狂,怒蛟岛如同一艘巨舰,在惊涛骇浪中巍然屹立。
而它的“鬼索”,已然苏醒。
雨势未歇。
凌战天并未打伞,信步走入雨中。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密集的雨点在靠近他身体三寸之外,便仿佛遇到一层无形的壁垒,悄然滑开,未能沾湿他衣襟分毫。并非护体罡气的硬抗,而是一种更精妙、更举重若轻的真气运用,是对天地能量细致入微的掌控。
他步履看似不快,但身影在雨夜中几个闪烁,便已穿过大半个怒蛟帮总部区域,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外。
这里,是浪翻云的居所。与其他区域的森严戒备不同,这里安静得只有风雨声,仿佛与世隔绝。
凌战天刚至门前,那扇简陋的木门便“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灯光昏暗,只一桌一椅,一壶酒。
浪翻云随意地坐在桌旁,手中把玩着一个粗糙的陶土酒杯,眼神空茫,似在望着窗外的雨,又似穿透了雨幕,看到了更遥远的虚空。他那柄名动天下的覆雨剑,就随意地靠在桌脚,仿佛只是一件寻常物事。
“你来了。”浪翻云并未回头,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却又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外面的动静,我听到了。”
凌战天走进屋内,反手关上门,将风雨隔绝在外。他自然地坐到浪翻云对面,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液浑浊,却烈得烫喉,是浪翻云最常喝的劣质烧刀子。
“几只不开眼的老鼠,摸上门了。”凌战天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身手不弱,像是探路的。”
浪翻云终于转过头,那双闻名天下的眼睛落在凌战天身上,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淡淡的探究和更深的笑意。“你的蛟龙卫,似乎织得更密了。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凌战天心中微动。浪翻云果然注意到了他这数月来对怒蛟帮情报系统的改造。“蛟龙卫”这个名字,他也是最近才开始启用,浪翻云却已然知晓。这位大哥看似沉醉于酒和逝去的爱妻,实则对帮内一切洞若观火。
“未雨绸缪罢了。”凌战天抿了一口烈酒,感受着那股灼热直透丹田。“大哥,风雨欲来,总不能等船翻了才修补。”
“哦?”浪翻云提起了一丝兴趣,“你看到了多大的风雨?”
凌战天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划过,眼神变得深邃:“赤尊信志在必得,此次绝非寻常帮派争斗。我怀疑,背后或许还有别的推手,目标可能不仅仅是怒蛟帮这块地盘。”
他没有直接说出“方夜羽”或“魔师宫”,时机未到,过于惊世骇俗的反而不美。但他需要开始给浪翻云铺垫这个概念。
浪翻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看事情,总是比旁人更深更远。这几个月,你变了很多。”他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修为也精进得可怕,我有时甚至感觉……有些看不透你了。”
凌战天心中坦然,迎着他的目光:“人总是会变的。大哥,我不想上官大哥和你我的心血被给毁了,想通了些道理。武功之道,万流归宗,无非是‘掌控’二字。”他巧妙地将变化归因于感悟,并点出自身武学的核心。
浪翻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随即又化为一片混沌的醉意。“掌控……好一个掌控。看来这次,我可以多喝几杯,少操些心了。”
这是浪翻云式的绝对信任。他将对外御敌的重担,完全交给了凌战天。
“大哥放心喝酒便是。”凌战天语气坚定,“怒蛟帮的天,塌不下来。即便要塌,我也能把它再撑起来!”
话语平淡,却蕴含着无比的自信和力量。
浪翻云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好!有你在,我自是放心!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无需大哥出手。”凌战天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老鼠既然来了,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斤两,背后还藏着什么。我要布一张网,让他们自己钻进来。”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部分计划和盘托出。如何示敌以弱,如何诱敌深入,如何利用岛上的地形和刚刚改造的防御体系,如何调动“蛟龙卫”小组进行精准打击和情报捕捉……
计划环环相扣,算计精妙,不仅考虑了敌人的武力,更将他们的心理、可能的反应、甚至天气环境都算了进去。其中许多思路和细节,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江湖斗争的范畴,带着一种冷冰冰的、高效而致命的现代战略色彩。
浪翻云静静地听着,眼神中的醉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叹和欣慰。他虽不喜权谋算计,但其智慧超群,自然能听出凌战天这番布局的厉害之处。
“就按你说的办。”浪翻云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再次斟满了酒,“我这酒鬼,就等着看你翻云覆雨了。”
就在这时,凌战天目光微凝,侧耳倾听。远方的风雨声中,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节奏特定的竹哨声——三短一长,重复两次。
“蛟龙卫有发现了。”凌战天站起身,“大哥,我去去就回。”
浪翻云挥挥手,示意他自便,目光又重新投向了窗外的雨,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战天推门而出,身影瞬间融入雨夜,消失不见。
他的速度更快,身法更诡秘,仿佛与这暗夜和暴雨彻底融为一体。
片刻之后,在怒蛟岛西侧一处险峻的礁石滩后。
三名身着黑色水靠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的岩石,气息几乎与风雨声融为一体,显然是潜行匿迹的高手。他们正在等待接应的船只。
然而,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悬在他们头顶上方不足三丈的悬崖阴影处。
凌战天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这三只“老鼠”。
他的“蛟龙卫”已经锁定了他们,小组正在外围悄然合围。
而他本人,这位拥有了浪翻云级别武力、诸葛亮级智慧的怒蛟帮鬼索,即将亲自出手,揭开这场风暴反击的序幕。
今夜,他要让所有敢觊觎怒蛟岛的人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多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