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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滴砸在脸上,带着咸腥的海风味道,硬生生把陈远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不是后厨灶火的灼热,也不是出租屋潮湿发霉的闷气。
是彻骨的湿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感。
饿的。
陈远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头顶是黑黢黢、湿漉漉的石板屋顶,雨水正从几道歪斜的裂缝里渗下来,滴答,滴答,落在他额头上、脖子里,也落在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罐里,积了浅浅一层浑浊的水。
霉味、海腥味和一种陈年石头特有的土腥气混合着,塞满了鼻腔。
这是哪儿?
念头刚起,一股狂暴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脑海。
陈远。
1990年。
东海边,月牙湾渔村。
22岁。
父母……记忆定格在一张被海水泡得肿胀模糊的渔网照片上,村里老辈人说的“鬼海”吞没了他们的小舢板,尸骨无存。
丧事刚过,那两张伪善又贪婪的脸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大伯陈国富拍着他的肩膀,假惺惺地叹气。
“远仔啊,你爹娘命不好,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分家吧,大伯二叔不会亏待你。”
二叔陈国强则直接得多。
“分家,这破屋和后面那块鸟不拉屎滩归你,够你混口饭了,别贪心不足。”
“鸟不拉屎滩。”
陈远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无力。
环顾四周,心彻底沉到了冰窟窿底。
这能叫家?
四壁是粗粝冰冷的石头垒的,缝隙里塞着干枯的海草,挡不住风,更挡不住雨。
角落里堆着些破烂渔网,网线朽得发黑。
一根生锈的鱼叉斜倚在墙边,叉尖钝得只能吓唬海鸟。
唯一的家具是几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面铺着半张破烂草席。
米缸?
那角落倒是有个矮墩墩的瓦罐,口子裂了,里面空空荡荡,连只耗子都养不活。
家徒四壁。
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火烧火燎的疼,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攥着、拧着。
前世的记忆也回来了,2020年,一个在小餐馆后厨颠勺颠到麻木、梦想被油烟熏得模糊的小厨师,加班猝死……然后就被塞进了这个1990年同样叫陈远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躯壳里。
大伯的假笑,二叔的刻薄,还有堂哥陈旺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在眼前轮番闪过。
分家?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不行,得弄点吃的。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愤怒和虚弱。
陈远扶着冰冷的石墙,一步三晃地挪到门口。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板门,外面是灰蒙蒙的天,铅色的云低低压着,细雨如织。
咸湿的海风灌进来,带着凉意,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是隔壁二叔家飘来的,煮红薯的甜香,还有咸鱼的味儿。
那点香气像钩子,死死勾住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陈远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一股狠劲涌上来。
去借,哪怕借半个红薯。
得活下去!
陈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的小路,雨水很快打湿了他单薄破旧的褂子,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二叔家的屋子明显好得多,虽然也是石头垒的,但屋顶铺着整齐的瓦片,窗户上糊着完整的纸,门口还挂着一串晒得半干的小鱼。
刚到院门口,那扇刷了绿漆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二婶王秀兰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刷锅水正要往外泼,一眼瞥见门口泥猴似的陈远,三角眉立刻竖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哟,丧门星来了。”
“杵这儿当门神呢?晦气,滚远点!”
陈远胃里饿得发慌,声音发虚。
“二婶……家里……实在没粮了,借……借点红薯皮也行……”
“借?”
王秀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远脸上。
“你拿什么还?拿你那破屋顶上漏的雨水还?还是拿‘鸟不拉屎滩’上的石头还?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我家地界。”
说着,手里那盆还漂着油花和菜叶的脏水就作势要泼。
陈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泥水溅湿了裤脚。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堂哥陈旺晃悠着走出来,嘴里还嚼着什么,油光光的。
“妈,跟这丧门星废什么话?”陈旺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走到门边一个装鱼下脚料的破木桶旁。
桶里是些发黑发臭的鱼鳃、鱼肠子,招来嗡嗡的苍蝇。
他弯腰抄起桶,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手臂猛地一抡!
哗啦——!
腥臭粘稠、混杂着暗红血污和腐败内脏的秽物,劈头盖脸地泼向陈远!
陈远根本来不及躲闪。
冰冷的、滑腻的、散发着令人作呕腥臭的东西瞬间糊满了他的头脸、脖子,顺着破旧的衣领灌进去,黏在皮肤上。
几片烂鱼鳃甚至挂在了他湿漉漉的头发上。
“哈哈哈,远仔,尝尝鲜,这可是好东西,喂狗都抢着吃呢。”陈旺刺耳的笑声在雨幕里炸开。
王秀兰也在一旁尖声嗤笑。
“还不快滚?,等着再给你加盘菜?”
腥臭味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屈辱像毒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陈远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没有擦,任由那污秽顺着脸颊往下淌,冰冷,粘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绿漆门和门后两张刻薄的脸,还有陈旺那张写满恶意的胖脸,猛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雨幕里,朝着村外那片属于他的,被诅咒的“鸟不拉屎滩”跑去。
雨水冲刷着身上的污秽,却冲不掉心里的冰冷和绝望。
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陈远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的滩涂,只记得扑倒在冰冷湿滑的礁石上时,力气已经彻底耗尽。
礁石滩光秃秃的,被雨水打得一片狼藉。
浑浊的海浪有气无力地拍打着岸边。
陈远徒劳地用手在礁石缝隙里摸索,在湿漉漉的砂砾里抠挖。
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磨破了皮。
折腾了不知多久,收获可怜得让人心碎:三四个指甲盖大小的瘦螺,一只小得可怜的螃蟹,钳子软绵绵的,还没他小拇指粗。
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饥饿感变成了燎原的火,烧灼着五脏六腑,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在身上,带走仅存的热量。
视线彻底模糊,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汹涌地包裹上来,沉重地挤压着他的意识。
耳边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哗哗的雨声,越来越远……
要死了吗?
重生回来,就为了再饿死一次?像个笑话……
不甘心……好不甘心……
爹娘……鬼海……大伯二叔的嘴脸……陈旺泼来的腥臭……还有……好饿……真的好想吃点东西……热的……香的……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深渊的最后一刹。
嗡——!
一声冰冷、毫无感情、却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机械震鸣,毫无征兆地在他濒临破碎的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检测到极致求生欲…】
【检测到对美食本源渴望…强烈共鸣…】
【符合绑定条件…能量灌注…】
【“赶海美食系统”…绑定成功!】
陈远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新手礼包发放:】
【*耐用的赶海钳 x 1】
【*结实的网兜 x 1】
【*小木桶 x 1】
冰冷的文字下方,三样东西的虚影缓缓旋转:一把沾着泥点、带着锈迹却透着股结实劲头的铁钳;一个用粗糙麻绳编织、网眼细密的网兜;一个箍着几道铁箍、边缘有些磕碰的旧木桶。
紧接着,光屏下方刷新出新的内容,字体似乎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新手任务发布:】
【任务目标:获取食材-花蛤(2斤)。】
【情报:村南‘小沙湾’,退潮后泥沙滩。寻找绿豆大小双孔,孔距约一粒米。】
【任务奖励:[烈火快炒花蛤食谱]+[颠锅入门技能]】
花蛤……一斤……小沙湾……绿豆大的孔……
食谱!
技能!
生的希望!滚烫的、带着食物香气的希望,如同狂暴的熔岩,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呃啊——!”
蜷缩在冰冷礁石上的陈远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
陈远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村南的方向,那里是小沙湾。
别人赶海糊口,老子赶海,要馋哭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