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拿巴历137年5月10日,伯良第区北部。
蒸汽长啸撕裂了黎明的薄雾,装甲列车波拿巴亲王号如同一条黝黑的钢铁巨蟒,正全速驶离家族忠诚的铁塔领。
奢华的车厢内,刚刚从昏迷中清醒的陈庸只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这给我干哪来了,还是国内吗...”
陈庸努力地梳理着纷乱的思绪,回忆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记忆中,自己和朋友们应该刚上了知管的贼船。他甚至还看到了对方那篇平平无奇,社会学+3的行动日志。
可现在,怎么一下子来到了某个未掌握超光速技术的前FTL原始文明?
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为了搞清楚当下的处境,陈庸尽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同时谨慎地环顾四周。
很快,他的目光被墙壁上的巨幅肖像牢牢攫住。这是出于社会学家的职业本能,也是对特殊符号、文化近乎条件反射般的敏感。
只见画框的顶端,镶嵌着一枚深蓝色盾徽。
纹章上鎏金的雄鹰怒展双翼,锋锐的利爪紧攥雷霆。那栩栩如生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画布,挟着睥睨众生的威势破画而出。
当陈庸视线下移的瞬间,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赫然占据了整个视野。
画中人身着绣满金色蜜蜂的猩红色皇袍,头戴黄金冠冕上的每一片叶饰,都在无声地宣示着至高权柄。
其右手紧握的纹章佩剑斜指黄金王位,更是给这位帝王添了几分慑人气魄。
“嗯?拿皇时期的风格?”
就在陈庸凝神审视画作,试图从每一处细节中抽离出更多情报之际,车厢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名身着笔挺军装的军官拽着餐车走了进来。
似乎是跟原主关系非常好的原因,来者进门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殿下,我们的列车已经离开了铁塔领,预计八个小时后便可抵达阿尔普战区的司令部。”
“来,先吃饭吧。”
“这是您今天的早饭,特殊时期条件有限,目前只能委屈您了。”
军官的话,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原身的记忆一下子就涌进了陈庸的脑海里。
他想起来自己是波拿巴六世的弟弟,是波拿巴亲王,也是地中海舰队的司令和阿尔普战区的统帅。
而现在这辆装甲列车的目的地,是阿尔普山脉下的边防司令部。
嗯?
等等!
今天是5月10日!不好!
陈庸赶忙站起身,一把抓住军官的肩膀下令道:
“快,立即向布雷斯特和土伦发电报,让所有水面舰艇和潜艇出港,他们必须在四天的时间内抵达达喀尔和卡萨布兰卡。”
此话一出,军官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一阵思索无果后,他试探性地问道:
“亲王殿下,布雷斯特是哪?土伦又是哪?达喀尔和卡萨布兰卡是帝国海军内部的新代号吗?”
对方的迟疑,加速了陈庸融合记忆的速度。他想起来了,异世界的牢法居然在四年前开了倒车,而布雷斯特和土伦则是分别叫做勒布斯特和杜隆。
什么乱七八糟的异世界啊。
一念至此,他果断修正了自己的命令:“向本土所有军港发报,让各舰队立马向殖民地港口集结。速度要快,全部远离带...布列塔尼亚。”
“是!我现在就去发报!”
······
待军官离开车厢,前往装甲列车的指挥室发送电报后,陈庸终于获得了独处的时间,得以审视自己这个陌生的身份。
他抬手扶住银质餐罩光洁的曲面,借着如镜面般的反光,一张陌生的面孔清晰地映现出来:
锐利的灰蓝色眼睛,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条坚毅,微微卷曲的短发更添几分不羁的贵族气质。
不得不承认,原身的皮囊的确很出众,几乎有某位断更救国作家的三分之一实力。
经过一阵翻找,陈庸又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四星将军证。他指尖摩挲着证件的同时,目光还扫到烫金徽记下那一长串名字:
夏尔·约瑟夫·奥诺雷·弗朗索瓦·洛林·马里·波拿巴
嗯,把政治宣言、血缘标记、宗教护符与领土野望全压缩进几个音节里,的确很符合陈庸对欧洲人文历史的了解。
这一度让他想起来一个老梗:普法战争后,波拿巴家族虽失去皇位,但名字却越来越长,就仿佛多一个名字就能多一寸国土。
不过在异界,波拿巴的后裔们还真成事了。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后,陈庸开始思考起来未来的安排。
虽然穿越成了异时空的牢法亲王,但是他对打异时空的德三完全没有兴趣。
那么拼命干什么,反正怎么努力都是一个月投降。
「世界大战的胜利者」、「混乱的管理层」、「受马其诺防线保护」、「充分就业」、「权术暴力」、「低效的经济」六大民族精神了解一下。
这种烂摊子,就算拿皇掀开棺材板重生,也得看着马其诺防线直摇头。
至于先前给军官下达的命令?
很简单,当然是为了保存海军实力,然后想办法胜利转进。
陈庸的目标非常明确,第一,活下来。前线太危险,甚至就连整个优罗巴都不安全。做好带着舰队,全身而退到封地的准备才是正事。
自己作为波拿巴的亲王,可是有海外宣称的。暂时移步至封地,“谋求”反攻合情合理。
不撤?
难道要等老戴打回来,送自己去快乐台上走一遭吗?
第二,想办法了解一下本位面的具体情况,并且尽最大可能向异世界的老乡们提供帮助。
就比如,给孤悬海外的那支部队提供点75小姐什么的。
想到这里,陈庸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果然啊,哪怕是异世界的牢法,也逃脱不了举白旗的命运。
可就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从前方响起。
“轰!轰!”
装甲列车的车头仿佛撞到了某纯电六座SUV,陈庸的身体瞬间腾空,后脑也磕在了包着海绵的樱桃木镶板上。
他手中的四星中将证件脱手飞出,桌上的饭菜也撒了一地,就连刚刚掏出来把玩的Mas35手枪也被甩了出来。
“敌袭?!难道异世界的德三推进速度更快,已经打到了巴黎?”
得益于贵族的享乐主义,陈庸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挣扎着爬起来,本能地蜷身滚到办公桌的正下方。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铁道游击队中的名场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身份未知的敌人肯定要趁乱发起突袭。
然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冲出包厢,跟自己的护卫队汇合之际,一阵旋律舒缓还有些悲壮的女声BGM,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克劳德,我亲爱的。此时你应该听说了,敌人发现了组织的秘密行动,我担心那些刽子手很快就会开始抓捕。」
······
伴随着悠扬的钢琴声,陈庸进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其主视角变成了第三人称,如同坠落的信鸽般从铅灰色云层俯冲而下。
很快,他“来”到了波拿巴帝国的首都。
只不过高耸的铁塔不再是地标性建筑,而是像一座巨大的监听天线,那塔尖处还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突然,钢琴声变成了激昂的提琴声。
林荫大道的梧桐树在风中剧烈摇晃,落叶纷飞,每一片叶子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它们飘落在积水的街道上,倒映出模糊的军靴与枪影。
当叶子在水面溅起涟漪时,画面已切换至一名戴头巾的年轻女性和一名满手油污的铁路工人。
女报贩不小心掉落了一枚硬币,工人顺势弯腰去捡。
就在这一瞬间,她迅速将一份《波拿巴晚报》塞进他的工具箱。报纸内页露出一角,是V2火箭的设计图。
标题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仍在等待海外盟友的消息,我们提供了一切所知的情报。」
「然而,我们缺枪少弹,资源匮乏。」
低沉而坚定的女声旁白再次响起,镜头骤然转至波拿巴帝国的核心街道。这里不再是人们口中的浪漫之都,而是燃烧的战场。
无数工人装束的抵抗者在街巷间狂奔,他们的影子被火光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残破的宣传标语上。
有人怀里紧抱着油印传单,纸张在风中翻飞。
有人将微型胶卷塞进面包里,丢给街角的孩子,紧接着微笑面对死亡。
当一名秘密特工,手持鲁格P08缓缓逼近一名女性抵抗者时,那个贯穿全片的低沉女声突然如惊雷般炸响。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每个音节都像淬火的钢铁般灼热。
「如果这是我最后写给你的一封信,我想说我不曾后悔,因为我希望像所有先烈一样无畏。」
「致所有为祖国而战的人,勇敢起来,我的爱人!抵抗运动万岁!」
我去,有挂,还是自带过场动画的高级货。
陈庸的瞳孔猛地收缩,作为一名社会学家兼深耕P社游戏多年的骨灰级爱好者,他一眼就认出了脑海中视频的出处。
那压抑的画风、标志性的配乐,以及那在枪口下传递情报的经典桥段,分明是抵抗运动DLC的宣传片。
一念至此,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佛这样就能调出控制台。
随着精神力的集中,陈庸先是听到了一记熟悉的钟声,紧接着眼前便浮现出了一排排熟悉的界面:从国策树到三军科研应有尽有。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在顾问一栏中看到了自己身穿军装的身影,那头像甚至还打上了笑脸MOD。
果然啊,穿越要是不开挂,那岂不是白穿越了。
不过很快,陈庸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无他,只因自己现在身处战场,而且大概率还是在敌人的伏击圈中。
如此险境之下,钢丝这种策略类的系统并不怎么好使。如果有的选,他更想要扮演战斗群指挥官的红龙。
再说了,参加抵抗运动的人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这系统要不是一个串子,陈庸他直接倒立洗头。
······
尽管当前的局势下,自己的“深蓝”暂时派不上用场,但陈庸还是果断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没办法,窗外的交火声越来越密集,敌我双方的战斗明显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再不自救,无异于坐困危城。
就当陈庸重新捡起手枪,准备冲出去与亲卫队汇合之际,车厢的大门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很快,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四名全副武装的军官撞开,硝烟混着血腥味瞬间灌满整个房间。
为首的军官正是先前送餐的那位,此时他手中的步枪枪管还在冒着青烟,刺刀尖上黏稠的暗红液体正缓缓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狰狞的梅花状印记。
眼瞅下属们一副刚刚从战场归来的模样,陈庸先是通过原身记忆叫出对方的名字,紧接着语气急促地问道:
“皮埃尔上校,现在车厢外是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搞清楚袭击者的具体身份?”
亲眼看到自家亲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四名亲卫队军官紧绷的肩膀总算松懈下来,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陈庸的问题,让他们的表情瞬间阴沉如铁。
最终还是皮埃尔上前一步,他抬手抹去额头的血迹,咬牙切齿地说出了现有的情报。
“殿下,是铁轨炸弹。敌人预先埋设的炸弹,炸毁了前后两侧的轨道和全部动力机车,迫使我们只能停在原地。”
“目前第一连正在依托车体构筑防线,战士们已经击退了两波进攻。”
“不过我建议您还是先离开车厢,毕竟现阶段谁也不能保证袭击者没有重火力。”
“是旧激进派,就算没有军装我也能认出他们。”另一名军官突然插话,手中的冲锋枪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敌人明明可以炸毁整列火车,但现在却选择了最愚蠢的强攻。一定是旧激进派的残党,对方想活捉亲王,想让帝国颜面扫地。”
此话一出,陈庸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苦笑。
自己刚来到异界,连原身的记忆还没彻底融合完毕,就差点享受了大帅的同等待遇。
哎,真就是反派阵营二把手竟是我自己呗,这仇恨未免有些太过稳了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考虑到自己所在的车厢随时可能会受到炮击,陈庸赶忙在亲卫军官们的带领下转移了阵地。
踏出车厢的第一时间,他突然从敌人进攻的方向听到了一连串古怪的射击声。
如果根据射速来判断,那无疑是一挺可以作为支撑点的轻机枪。可那急促又带着机械故障般顿挫的节奏,却让陈庸有种想乳法的冲动。
对了!是绍沙!
似乎是陈庸当场得到的情报,激活了系统的某项功能。
下一刻,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了一幅仅自己可见的全息投影敌我态势图,赫然是钢4中的陆军作战板块。
己方阵地,代表步兵营的人形战旗上悬浮着三组动态数据:荧绿色的组织度计量条、金黄色的兵力装备条,以及番号标注。
而象征敌军的红色人形战旗上,同样绿、黄两色的动态数据已呈现出了危险状态。
这是全线绿泡啊,优势在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