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等你评,快来成为鉴赏第一人
天色将暗。
应天城泥菩萨巷的太平客栈前,一个披头撒发,疯言疯语的老头怀抱着一坛子黄酒,靠着客栈的门候了一日。
直到门开,有微光。
他一头撞进门内,将手中的三枚铜板拍在柜台上:
“你们这地方可以买命对吧?这是三锭金子,我要人血债血偿!”
老人神色激动,但客栈内的人却寡淡如水。
太平客栈的掌柜是个青年人,他手中拨弄着算盘,在对账本,眉头微皱,似乎对客栈近日的营收不太满意。
客栈内,每个桌子上都有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皆有,佩刀带剑的就不提了,什么拉二胡的瞎老头,背长琴的白发女子,玩弄着手中玉笛的青衣少女,捏着签神神叨叨的卦师,甚至还有一位钓友,钓竿子靠在桌边,脚下的竹篓子里还不停有鲜血往外渗。
估计是条大鱼,血腥味重。
他们对于这个将三枚铜板臆想成三锭金子的老疯子,只是任由他发挥,不太在意。
老人见半天没人有反应,急不可耐,对弄账的掌柜道:
“钱不够,我这还有酒!自家酿的!”
老人将脚下视若珍宝的一坛子酒捧到柜台上,亲了一口,然后一把掀开酒盖子:
一时间,客栈内酒香四溢,是坛子陈年老酒,货真价实。
酒是不错,但买命就有点寒碜了。
客栈中有人冷笑:
“一坛子酒,买条人命?”
听到这话,老头癫狂的将头不停的磕在地上,磕的血肉模糊,口中不停求道:
“就当各位菩萨,佛祖行行好!”
客栈中人脸色怪异,他们这些拿人头换赏钱,在外人眼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凶徒,一时间被唤作菩萨,佛祖,倒还觉得有点新鲜。
不过他们这些做人命买卖的人最清楚,世间哪有什么菩萨,佛祖啊,能保佑人的,无非是手中的刀剑。
“老人家,找错地了,要磕头去城隍庙,看看那有没有什么菩萨,佛祖,但我估计悬,毕竟这玩意,我提溜了那么多脑袋,也没见他出来劝过我。”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喝点小酒,蒙上被子睡一觉,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一把年纪,别为难自己。”
老头傻傻跪在原地,只是呆滞的重复念叨着行行好三字,可客栈内没有人再去理会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栈还要营生,一个粗汉听老头念叨烦了,走到他身边,准备将人一把丢出门外。
粗汉刚拎起了老头的衣领,却被一把刀摁住,摁住汉子的人径直走到柜台前,摸走了三枚铜板。
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一停,没好气的看向来人:
“这次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腰别双刀,青丝披散的女子轻嗅了一下柜台上的酒,眉眼弯弯:
“嘴馋了。”
随即她转身出了平安客栈,而青年掌柜则在账本子上“三锭金子,一坛子黄酒”后添了一笔:
埋骨钱,沈歌。
应天城坐落在大梁王朝的最北,远离中原腹地,距离关口百里不到,应天二字是恰恰相反,天高皇帝远的地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边陲地带山匪横乱,官贾勾结,应天城衙门门槛子上的灰,积的差不多有冬日路雪那么厚。
这天不管,地不顾的地,穷人的命如草芥,别说被割了去,就是一把火扫了个精光,为官为绅者只会意犹未尽,高呼一声不过瘾。
所以就连疯子都知道,衙门去不得。
应天城没有青楼,只有一家窑子,也许是边关的风吹的这里的人心躁,他们连快活都只图个效率。
方圆百里,只有应天城这一家快活地,所以这窑子的规模比一般青楼还要大。
窑子分地上地下两层,地面一层只接待价钱能给到位的客人。
至于这地下一层,来者不拒,只要有钱,就能给你安排好档次,来的客只管掏钱办事,办事走人,如流水线一般,生意火爆的时候,一位姑娘一天要接七八位客。
窑子的后门,蹲守着十几条恶犬,不守规矩又或者被玩坏了的姑娘,是它们的口食。
以前这些恶犬是没有的,窑子主人喜欢将那些不听使唤的姑娘剁碎,喂应天城河里的鱼鳖。
后来手下人嫌这件事过于麻烦,干脆就抛尸后门的街道,就有了这十几条恶犬。
这窑子没有什么老鸨,龟公倒是有一位,长着两撇小胡子,他打量着面前这位双刀客,讪笑道:
“姑娘,想必是来寻人?”
龟公见过世面,一般这种姿色的女子,多是男人跑出来偷吃,被找上了门。
但今日,他猜错了。
沈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是来应雇的,你们这里还缺人不?”
龟公一时间有些错愕,笑容僵在脸上,他不太信女子的鬼话,因为她的腰间,悬着刀。
沈歌慢悠悠喝下茶水:
“奇怪,天天都要到外面骗啊抢啊的,生怕货不应求,现在我送上门,还不乐意?”
龟公这下子听明白女子的话了,原来是有人不知死活,他只是拍拍手,冷冷道:
“丢到后门喂狗。”
七八个壮汉走到沈歌面前,为首的男人看沈歌姿色不错,有些口干舌燥,舔舐了一下唇角:
“喂狗可惜了,老规矩,排队,要是活着丢去地下,要是弄死了,再喂狗也,”
男人话未说完,脖口就多出了一道血痕,没有人看清,沈歌是何时抽的刀。
直到七八人倒地,只弄清楚了一件事,这女子用的是左手刀。
而且两柄刀只抽出了一柄。
龟公看情况不对想逃,可刀比人快,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口。
此时他才看清,这是一把长窄刀,刀上寒光重,杀了八人,刀刀封喉,却不见血。
“窑子主人在哪里?”
“你,你想造反吗?我家主子是应天城城主的,”
一刀封喉,龟公倒在血泊中。
“算了,废话太多。”
一名刀客,既然刀出了鞘,就要求个痛快。
这家窑子里每个单间都带着锁,男人的喘息声很好的掩盖了破锁声。
一具又一具打手的尸体被刀挑进一间又一间房屋。
沈歌每走过一个单间,喘息声就恰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又一声尖叫。
嫖客尖叫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裤子跑路。
从地下杀到地上,沈歌的刀快,她是真嘴馋了那坛子黄酒。
直到来到地上最后一扇门前,沈歌见到了她要买命的那个人。
他就坐在屋内清点银子,入了神,但身为窑子主人的他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今晚后门的狗,一直在吠,吠得令他有一些心烦意乱。
平日里白花花的银子他只需清点两次,但今日点了三四次,还次次不同。
他哪里知道,狗能闻到血腥味,它们激动,知道今晚的口食,似乎要比以往,多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