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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什么时候能到啊？”
苏明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敲击膝盖。
作为一名急诊医生，他见过太多血腥场面，本应对死亡有足够的免疫力。
但下班回家，在自家客厅的中央发现一具面朝下的陌生尸体，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职业经验范畴。
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20:01。
距离他报警，已经过去了近半小时。
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
以安远市的出警效率，纵使下大雨，也不该这么慢。
警察再不来，他别说做饭，连在这个客厅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向那具尸体。
尸体歪着头趴着，一身普通的长袖衬衫，外套一件深色夹克，下身是一条常见的黑裤子——除了被血迹浸染得颜色略深之外，这身打扮，竟和他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苏明眼神迷茫，望着对方那陌生的轮廓，心里有些出神。
是巧合吗？
半小时前，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钥匙转动，门锁开启的触感与往常毫无二致。
然而，玄关的异样感让他瞬间清醒——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谨慎地探头，随即看到了那个不速之客。
困惑，远大于最初的惊恐。
没有迟疑，苏明直接报了警，简单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的女声冷静告诉他警察很快就到，让他待在原地不要动。
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
他强忍着不适，迅速检查了门窗。
门锁完好，窗户紧闭，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在等待警察的焦灼中，一个念头驱使他行动起来。
他戴上随身携带的一次性医用手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查尸体的衣物口袋。
然后，他在尸体的夹克内袋里，摸到了一串冰冷坚硬的东西。
掏出来，是一把孤零零的黄铜钥匙。
苏明的瞳孔骤然收缩，熟悉，太熟悉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另一只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自家的钥匙串。将两把钥匙并排放在掌心。
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型号和品牌。
就连钥匙齿廓上那道细微划痕，以及靠近钥匙环处那一点不易察觉的绿色锈迹，都完全一样！
这绝不仅仅是复制品，这根本就是同一把钥匙！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又怎么可能存在两把磨损完全一致的钥匙？
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
有人，用一把本该独一无二的钥匙，打开了我的家门，然后……扔进来一具尸体？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能干出来的事？！
“嗡嗡——”
手机的突然震动将苏明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屏幕亮起，跳转到等待通话的界面。
看着警方回电的提示，他微微一愣。
“您好，请问刚才在七点三十二分，是您报的警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语气公事公办。
“是我，警察同志，你们怎么还没到？”苏明压着心中的不安和急切，侧耳倾听，窗外除了雨声，并无警笛的踪影。
“回答这个问题前，可以告诉我，您是谁吗？”
“我是这的住户，我叫苏明，前面报警时不是登记过了吗？”苏明皱起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这样啊……”电话那边有些停顿，还夹杂着纸张翻动和低语声。
苏明隐约听到几个“迷惑”“凶手”“冒充”之类的字眼。
下一秒，那道男声再次响起，语气却陡然变得锐利而冰冷下一秒：
“事实上，我们的警员二十分钟前就已经抵达现场了，只是很不幸，凶手似乎已经逃了，现场只留下一具尸体，对了，有意思的是，死者就叫苏明。”
轰——
苏明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手机差点脱手。
“等等……你说死者叫什么？”
“苏明，有问题吗？”
“有……如果死的是苏明……那我是谁？”
“……”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
“这个问题，或许该由我们来问你才更合适。”几秒后，电话里的声音重新响起，冰冷似雨，“我们已核实清楚，死者信息就是户主苏明。”
“很显然，你与死者有仇，提前躲进他家，趁其下班回家时实施袭击，之后你用对方的手机报警，试图制造混乱。”
“所以，你觉得你是谁？这位凶手！”
我是凶手？
苏明愣住了，一股莫名的冤屈涌上心头。
如果他是凶手，他怎么可能蠢到用死者的手机报警，还留在现场等警察来抓？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还有最致命的一点——死者的脸根本就不是他！
正当他打算指着尸体的脸和警方争辩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上那具尸体，不知在何时，竟然……变成了他自己的脸！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什么鬼？
莫名的恐惧从苏明心底蔓延，他咽了咽口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不对！
还有问题！
“你说……你们已经到了？就在现场？”
“没错，整栋居民楼，乃至小区都被我们封锁了，希望你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
“……”
苏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颤抖的手却彰显着内心的不安。
他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窗外，夜色深沉，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小区里一片死寂。
没有闪烁的红蓝警灯，没有荷枪实弹的警察，没有封锁线，甚至连一个围观的人影都没有。
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照着空无一人的景象。
与他通话的警方，和他所在的“现场”，仿佛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他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尸体异变的时候？
他就像是被抛进了一个平行的、孤立的世界里。
“你还在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电话里传来催促。
苏明张了张嘴，正准备告知这无法理解的诡异现象。
可电话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噪音，没有任何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以一段模糊的对话声结束。
“他那边怎么说？是否愿意主动自首？”。
“报告，没有收到任何回复！通讯似乎……挂断了？！”
“既然如此！各小组注意，准备强攻！重复，准备强攻！”
“……”
苏明的心沉入了冰窖，他听得到对方的决策，但是对方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没招了。
先不说继续待着，会不会有危险，就旁边放着一具跟你一模一样的尸体，心里难免也会膈应。
必须离开这里。
苏明猛地冲出门口，昏暗的楼道晕着微弱的光。
楼梯和电梯，他本能地想选择楼梯，那是更可控的逃生路径。
可当苏明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来到楼梯间，望着底下伸手不见五指，宛如深渊巨口般的黑暗。
他怂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黑暗仿佛有生命般，隐隐蠕动，甚至……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传来一丝若有若无、冰冷的窥视感。
恐惧是人的本能。
所以苏明毫不犹豫折返，来到电梯门前。
电梯正好停在他的楼层，按下按钮，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他闪身进去，迅速按下一楼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闭，开始下降。
苏明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
今晚的一切，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钥匙、尸体、变脸、平行世界的警察……每一个环节都在挑战他信奉的唯物论和逻辑。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真实地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苏明意识到不对劲。
电梯下降的速度……太快了！
而且还在不断加速！
苏明有些慌了，急忙连续按下停止键和开门键，但电梯毫无反应。
依旧疯狂地向下坠落，指示灯上的数字不停跳动、模糊。
失重感越来越强，耳膜开始鼓胀。
苏明明显感觉自己有些头晕、恶心，身子轻飘飘，仿佛不属于自己。
此时。
一道无比刺眼、纯粹的白光，突兀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一切。
而苏明最后的念头，就停留在一片无垠的白芒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