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摆烂神探

　　天刚蒙蒙亮，巷口包子铺的蒸汽还没飘到沈砚秋窗沿，他就已经在梦里把一笼蟹黄汤包嚼得满嘴流油，吧唧嘴的动静差点把桌上的糖炒栗子壳震掉。直到阿福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踩得“咚咚”响，带着刚买的芝麻糊香气钻进房间，他才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把压在《申报》上的脸抬起来，嘴角还沾着点梦里“汤包汁”的口水印。“探长！都啥时候了！您昨儿说要去码头查货船失窃案，再不起床，人家船都开去南京，连绸缎渣子都剩不下了！”阿福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啪”地掀开盖子，芝麻糊的甜香瞬间漫了满室，热气裹着糖味直往沈砚秋鼻子里钻。沈砚秋声音黏糊糊的还带着困意，手先往食盒方向伸：“急什么？货船丢的是绸缎，又不是酱肘子——等我把这最后一口汤包咽下去，梦里的掌柜还没找我收钱呢。”阿福气得叉腰，伸手就去扯他的袖子：“梦里的汤包能当饭吃？您瞧瞧您桌上，昨儿剩的半块桂花糕硬得能砸核桃，前儿的糖炒栗子壳堆得跟小山似的，再这么懒下去，耗子都要在您桌上搭窝，顺便把您的铜烟杆当磨牙棒！”“哎哎哎，别扯别扯！”沈砚秋慢吞吞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还半眯着，视线直勾勾钉在芝麻糊碗上，“今儿的芝麻糊，放糖了没？少放半勺我可不吃啊！昨儿那碗淡得跟白开水似的，差点没把我舌头淡出鸟来，害得我半夜爬起来找糖罐！”阿福没好气地把勺子往碗里一戳，溅起的芝麻糊沾在桌布上：“放了三大勺！您就惦记着吃！昨儿李老板来请您查铺子被盗的事，人家刚说丢了两箱茶叶，您就问人家里藏的雨前龙井还剩几两，能不能匀您半斤——您这是查案还是蹭茶啊？再这么干，巡捕房都该改名叫‘沈砚秋蹭吃蹭喝办事处’了！”沈砚秋嘿嘿一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芝麻糊，满足地眯起眼，连眉毛都弯了：“查案哪有喝茶要紧？再说了，那李老板抠搜得很，平时请人喝的都是碎末子，跟刷锅水似的！这回丢了东西才肯拿好茶出来，我不多问两句，岂不可惜？”阿福正蹲在地上擦桌腿，手里的粗布抹布“啪嗒”一声甩在青砖地上，蹭起点灰。他猛地一蹦三尺高，直起腰时还揉了揉蹲麻的膝盖，龇牙咧嘴道：“探长！您还好意思提？前儿帮张老太追那两块被骗的大洋，您在码头仓库蹲了三天三夜，夜里就裹着件打补丁的破棉袄，冻得缩成一团，鼻头红得跟冬储的樱桃似的！最后就收人家二客生煎，总共才八个，您还非要分我两个，说什么‘阿福也冻着了’！结果倒好，这活儿连包‘老刀牌’烟钱都没赚着！咱这华籍探长当得，还不如街边卖报的小孩！人家一天跑断腿，好歹能稳赚两毛，咱倒贴时间还贴力气，这不是血亏是什么！”沈砚秋把嘴里的芝麻糊咽干净，抬手将碗往桌角一推，芝麻糊残渣落在《申报》上也不在意，故意瞪眼吓唬人，语气却软和得没半点威慑力：“你小子毛都没长齐，懂个啥！张老太那生煎能跟外头那些‘皮包馅’的比？她孙子天不亮就蹲在灶台边，剁肉馅时得搁两勺自个儿熬的猪油，香得能飘半条街；和面得用温乎水，醒面等足半个钟头，揉得那面团软乎乎的，捏着能弹起来；连撒的葱花都专挑嫩芯子，切得碎碎的。煎的时候火候掐得才叫准，底儿脆得直响，咬开里头飙汁儿，烫得嘴疼都舍不得吐！现在想想都流口水，这不比百乐门那些舞女抛媚眼实在多了——那些姑娘冲你笑，眼里盯着的是你兜里的小费，哪有半分真心！”说着说着，他指尖摩挲着铜烟杆的纹路，老爹临终前的画面突然冒出来——老头子躺在吱呀响的木板床上，手冰得像块铁，却死死攥着这烟杆不放，指节泛白，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砚秋啊，这世道黑，坏人多，好人难活……但咱心里得有杆秤，别让良心蒙了灰，别变成当初咱最恨的那种人……”这话他记了十年，烟袋里总揣着流民救济会的粮票，边角被烟油浸得发黑，却叠得板板正正，每次拿出来都得先拂拂灰。“砰！”办公室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力道大得让门框都晃了晃，一股浓得呛人的夜来香香水味“呼”地灌进来，生生把空气里的芝麻糊甜香压得没了踪影。阿福吓得手一哆嗦，刚捡起来的抹布又掉了，抬头一瞧，嘴都忘了合——进来的是百乐门头牌林晚秋！平时她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旗袍穿得一丝不苟，今儿却头发乱糟糟的，几绺碎发糊在汗湿的脸颊上，旗袍盘扣都扣错了，把第二颗扣到第三颗，眼妆哭花得像熊猫，黑眼线晕成两圈，连假睫毛都掉了一根，耷拉在眼角，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压根没理会旁边的阿福，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冲到沈砚秋桌前，急得差点绊倒，鞋跟在地上磕出“笃笃”响，把桌上的栗子壳都震得滚了两个。“沈探长！”她把绣着大朵红牡丹的钱袋硬塞进沈砚秋手里，指尖的胭脂蹭得钱袋上红乎乎一片，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里面是五十块现大洋，一分都不少！您可一定得救我！租界里也就您能帮我了，求求您，千万别推辞！”沈砚秋捏着钱袋的手顿了顿，眼神瞬间变了——原本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这会儿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晚秋，嘴角的笑也变得油腻腻的。他故意把钱袋往耳边凑了凑，听着里面银元碰撞的“哗啦”声，喉结不自觉滚了滚，活像见了肉的猫。“林小姐有话好说。”他身子往前探了探，目光在林晚秋旗袍勾勒出的曲线上游走，语气软得发黏，“您这么个大美人开口，我沈砚秋哪能不答应？不就是晚上去百乐门听您唱首《夜来香》嘛，别说有这五十块大洋，就算您空手来，我也得鞍前马后伺候着！”说着，他突然伸手，看似要帮林晚秋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却故意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带着点轻佻的笑意：“您瞧您，哭花了妆都这么好看，要是把妆补匀了，今晚百乐门的客人，眼睛都得黏您身上，连酒都忘了喝！”林晚秋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可转瞬就被恰到好处的笑容取代。她顺势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沈砚秋的手，却又把声音放得更柔：“沈探长说笑了，还得靠您今晚多费心。您要是不嫌弃，待会儿我让百乐门伙计送两盒刚烤好的杏仁酥过来，您跟阿福小哥也尝尝鲜，是静安寺那边老字号的，甜而不腻！”一边说，一边悄悄把扣错的旗袍盘扣理顺，手指还故意在沈砚秋手腕上碰了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我就不打扰您办公了，晚上我在百乐门后台候着您，给您留最好的雅座，再温壶陈年花雕。”沈砚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起身就往门口送：“哎！林小姐慢走！晚上我准到，保准让您安安心心唱完《夜来香》，连只苍蝇都近不了您的身！”走到门口时，他又故意凑到林晚秋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暧昧：“要是真遇着啥‘不干净’的东西，您往我身后躲，我这铜烟杆可是能‘驱邪’的，保准护您周全！”林晚秋脸上的笑更甜了，抬手拢了拢头发，指尖轻轻碰了下沈砚秋的胳膊：“那我就全靠沈探长了。”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步态优雅地走了，跟刚才慌慌张张冲进来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有旗袍下摆残留的褶皱，还透着点刚才的慌乱。沈砚秋站在门口，看着林晚秋的背影，脸上的“猪哥相”瞬间收了回去，眼神沉得像深潭。他摸了摸刚才碰过林晚秋脸颊的指尖，转身走回办公室，把钱袋往桌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响，震得芝麻糊碗都晃了晃。阿福早就看得目瞪口呆，这会儿才缓过劲来，凑过来小声嘀咕：“探长，您刚那模样……跟百乐门那些揩油的阔佬没两样！您还真对林晚秋有意思啊？那杏仁酥您要是不吃，可别忘了给我留两块！”沈砚秋拿起铜烟杆，在桌上敲了敲，眼神里没了刚才的轻佻，满是算计：“有意思？我是对她背后的事有意思！你没瞧见她刚才的反应？我碰她的时候，她身子僵了一下，眼底还有厌恶，可转脸就能对着我笑，还主动送杏仁酥、留雅座——这哪是怕鬼的样子？分明是老江湖了，知道怎么应付我这种‘贪色’的探长！”他手指敲着桌面，节奏飞快：“她要是真怕鬼，早该去城隍庙求符，或者找青帮的人护着，怎么会来找我？还特意提‘三十年前的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说不定那‘红衣女鬼’是假的，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想逼她做什么事，她找我，是想借我的身份当挡箭牌，顺便探探我的底！”阿福听得一愣一愣的，抓了抓后脑勺：“那您还收她的钱，还跟她眉来眼去的？就不怕她真把您当色胚耍？”沈砚秋拿起钱袋，掂量了两下，嘴角又勾起一抹笑，这次的笑里全是精明：“不收她的钱，她能放心？不跟她‘眉来眼去’，她能对我放下戒心？这五十块大洋，我要不收，她得琢磨我是不是另有所图，哪会真心跟我交底？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又露出副馋样，舔了舔嘴唇，“晚上去百乐门，既能查案，又能听美人唱歌，说不定还有好酒好点心，这不比蹲在仓库里冻着强？杏仁酥配花雕，想想都舒坦！”他把钱袋塞进抽屉，压在流民救济会的粮票上，粮票被压得微微变形。“走！”他把铜烟杆往腰后一别，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阿福踉跄了一下，“先去买张记的生煎，头锅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晚上的事，要是去晚了，头锅卖完了，我唯你是问，今晚的杏仁酥也没你的份！”阿福赶紧捡起地上的抹布往兜里一塞，跟着沈砚秋往外跑，脚步飞快：“探长您放心！这次肯定能赶上头锅！不过您晚上可别真被林晚秋的美色迷晕了，忘了查案的事，到时候案子没破，生煎和杏仁酥都没了，那才叫血亏！”沈砚秋抬手就用烟杆敲了下阿福的脑袋，“咚”的一声脆响：“你小子懂个屁！我沈砚秋是谁？能被这点美色迷晕？再说了，林晚秋再好看，也没张记生煎的底儿脆、汁儿鲜！就算她唱《夜来香》唱得再好听，也比不上咬开生煎那一口肉汁的香！”两人说说闹闹地走出巡捕房，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沈砚秋走在前面，手不自觉摸了摸腰后的铜烟杆，心里却在盘算：晚上去百乐门，得先去后台瞧瞧，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再问问戏班伙计，三十年前的旧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晚秋怕的到底是什么？是真有“女鬼”，还是藏在“女鬼”背后的人？那五十块大洋，会不会是“鱼饵”？风里又飘来张记生煎的香味，混着点糖粥的甜气，可沈砚秋却没了刚才的轻松——今晚的百乐门，怕是藏着比“红衣女鬼”更吓人的东西，稍有不慎，别说生煎和杏仁酥，连小命都得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