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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寒寺晨钟催露白,母札遗言引路来。
琴心棋韵融匠艺,书画传情酿初心。
苏州平江路的雨,总带着江南独有的缠绵。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苔痕在墙根蔓延,如墨色晕染的水墨画。巷尾那座挂着“苏门药膳”匾额的宅院,今日却没有往日的烟火气,唯有素白的挽联在风中轻垂,映着门内素衣素服的人影,透着几分肃穆与哀伤。
堂屋内,苏清晏跪在母亲沈曼君的灵前,指尖紧紧攥着一本牛皮手札。手札封面烫金的“苏门药膳”四字已被岁月磨得温润,边角处还留着母亲常年翻阅的折痕。三天前,这位执掌苏帮菜药膳非遗技艺四十余年的老人,在厨房灶台前猝然离世,临终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本手札与一枚羊脂玉晶核塞进女儿手中,只留下一句断断续续的遗言:“寒山寺……秋露酿……替我……寻全古方……”
苏清晏今年二十五岁,自六岁起便跟着母亲学厨。沈曼君不仅是苏帮菜药膳界的传奇,更信奉“艺通百工”,自小教女儿琴棋书画——抚琴以养静心,弈棋以练布局,挥毫以稳腕力,作画以辨形色。如今的苏清晏,既能在灶台前挥刀如舞,也能在案几上泼墨成画,一手《梅花三弄》弹得清越空灵,围棋造诣更是能与老棋手对弈三局不败。母亲常说:“药膳是味的艺术,琴棋书画是心的修行,心正则味纯,艺高则匠精。”
灵堂的烛火摇曳,映着苏清晏苍白却坚毅的脸庞。她身着月白棉麻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承袭了母亲的温婉,却多了几分年轻人的灵动与韧劲。怀中的羊脂玉晶核触手微凉,约莫掌心大小,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中间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蓝色晶石,那是苏门世代相传的“味脉晶核”,母亲说过,里面藏着苏门药膳的味脉玄机,唯有真正的传承人才能唤醒。
“清晏,节哀。”一位白发老者走进堂屋,是苏门的老伙计李伯,“曼君姐生前最看重你,这苏门药膳的担子,如今就落在你肩上了。”他看着案几上摆放的古筝与围棋盘,眼中满是感慨,“还记得你十岁那年,曼君姐让你一边弹《平沙落雁》,一边切姜丝,你竟能做到弦不断、丝均匀,那时我就知道,你是块好料子。”
苏清晏缓缓抬头,眼中虽有泪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伯,我知道。母亲的遗愿,我一定会完成。”她翻开手中的手札,里面不仅记着苏门药膳的配方与技法,还夹着几页母亲手绘的食材图谱,线条细腻、色彩精准,正是母亲教她写生时的成果。手札末页赫然写着一行批注:“秋露酿,禅茶为基,晨露为引,古井为魂,心意为魄,寒山寺妙善法师可授此法。”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晨光透过云层洒在平江路上。苏清晏背着简单的行囊,带上母亲遗留的七弦琴与一方端砚,踏上了前往寒山寺的路。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的枫桥镇,距市区约二十里路,她选择步行,一来是想平复心境,二来也是想借机感受母亲当年寻师的心境。
一路上,江南的景致如诗如画,苏清晏却无心欣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教导的场景——儿时,母亲让她对着荷塘写生,教她分辨荷叶的嫩绿与老绿,只为让她日后能精准判断食材的新鲜度;学弈棋时,母亲告诉她“药膳配伍如棋局,君臣佐使需攻守相宜”;练书法时,母亲握着她的手临帖,强调“腕力稳则刀工准,笔锋利则下料精”;而抚琴,则是为了在烹饪时保持心绪平和,让食材的本味不受杂念干扰。
正午时分,苏清晏终于抵达寒山寺。寺院依山而建,黄墙黛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口的古枫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据说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晨钟暮鼓的余韵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她沿着青石板路走进寺院,只见一位身着灰布僧袍的老尼正坐在古井旁,手持竹篮采摘着什么。老尼头发花白,眼神却澄澈明亮,气质清雅脱俗。苏清晏心中一动,走上前躬身行礼:“阿弥陀佛,弟子苏清晏,敢问法师可是妙善法师?”
老尼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清晏身上,微微一笑:“女施主果然来了。曼君二十年前曾来我这里学禅茶,那时她带了一把琴,弹得一曲《鸥鹭忘机》,让我印象深刻。”
苏清晏心中一震,没想到母亲与妙善法师竟有这般渊源。她连忙递出手札:“法师,母亲临终前嘱托我来向您求教秋露酿之法,这是她的手札,里面记着一些配方,还请法师指点。”
妙善法师接过手札,缓缓翻开,看到夹在其中的食材图谱时,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曼君当年便说,书画能助辨物,看来你已习得她的真传。这秋露酿,看似是一道禅茶药膳,实则是一场修行。”她引着苏清晏走向枫树林,“需用三种东西:晨露、古井、禅心。晨露要采自日出前的唐代古枫,古井要用寺内的千年古井,而禅心,便是要心无杂念。”
妙善法师取出一个玉盏递给苏清晏:“你且试试采露。”苏清晏蹲下身,刚一伸手,露珠便顺着树叶滑落。试了几次均未成功,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妙善法师轻声道:“不如抚琴一曲,静心再试。”
苏清晏会意,取出七弦琴放在石台上,指尖轻拨,一曲《梅花三弄》缓缓流淌而出。琴声清越空灵,如泉水叮咚,又如清风拂叶,她的心境渐渐平复,脑海中没有了杂念,唯有琴音与露珠的微光。一曲终了,她再次伸出手,动作轻缓如执笔临帖,腕力沉稳如切配食材,露珠竟稳稳地落入了玉盏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头,她终于采满了一盏晨露。就在这时,怀中的味脉晶核忽然发热,透出淡淡的蓝光。蓝光映在手札上,一行虚影缓缓浮现:“清晏吾女,辨露如弈棋,需观其形、辨其性;酿艺如书法,需稳其心、细其行;琴音可助静心,书画可助辨物,此乃母传四艺,今日当用之于酿。”
正是母亲的字迹!苏清晏看着那行虚影,眼眶一热,泪水险些落下。她想起母亲的教诲,原来琴棋书画从来不是无用的风雅,而是非遗传承的助力。
妙善法师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味脉晶核已被你唤醒,看来你便是苏门药膳的真正传承人。”她引着苏清晏来到千年古井旁,打上来一桶清澈的井水,“接下来学酿艺,需用古井水泡茶,晨露与茶水按三七比例调和,发酵七日。期间每日需焚香静心,或抚琴,或临帖,让心绪与茶坯相融,方能去除寒性,酿出温润之味。”
苏清晏谨记教诲,取出端砚与笔墨,在禅院石桌上临写母亲留下的《兰亭集序》,腕力沉稳,笔锋流畅。她将茶坯置于阴凉处,每日清晨采露补充,午后抚琴一曲,傍晚则对着茶坯写生,记录其色泽与香气的变化,如弈棋般谨慎布局每一个步骤。
夜幕降临时,苏清晏坐在禅院窗前,望着寒山寺的剪影,指尖轻抚琴弦,《忆故人》的旋律在夜色中流淌。她知道,母亲的爱与传承,早已融入琴棋书画的风雅与药膳的烟火气中,指引着她在非遗寻脉的道路上坚定前行。
欲知秋露酿能否顺利发酵,苏清晏又将在寒山寺领悟何种匠心真谛,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