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蚀骨

　　第一卷：社会清道夫

　　第一章-人血粉丝汤

　　“所谓的文明人，不过是把野蛮藏的更深的兽罢了”

　　傍晚的维安市，虽是已经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却还是人声鼎沸，维安市人人皆知的一家“秘制鸭血粉丝汤”依旧热热闹闹，一大堆人排着队手里拿着票，“前面那人插什么队啊！”“慢慢来每人有份！”“我要加辣的！”“多加一份鸭血三块钱啊！”

　　“嗯……”已经退休的林医生早已抢到了第一碗鸭血粉丝汤，拿起筷子夹起几根粉丝，一如往常的香气扑鼻口感丰富，他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哎呀！老王，你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啊！”老王低头忙碌下着粉丝，笑着说“那可不嘛，咱们家几十年祖传的！”林医生夹起一块鸭血放进嘴里，嚼着嚼着便皱了皱眉头，“嘿！今个这鸭血怎么感觉……有股铁锈味啊”他并未多想，只当是今天的食材不太新鲜，林医生满足地夹起一块深色的血块，正要送入口中，动作却微微一顿。那块血……质地似乎过于细腻光滑了，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异常均匀的暗红色。

　　仅仅是零点几秒的迟疑。

　　多年外科医生的职业记忆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他的常识——这绝不是禽类该有的疏松结构。他的筷子尖下意识地用力，血块被戳开，露出了内部如同鲜肉般的断裂面。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捂住嘴，用筷子颤抖地拨弄着碗中剩余的血块。在周遭嘈杂的映衬下，他死死盯住那断面，发出一声压抑的、几乎变了调的惊呼：

　　“这纹理……这、这根本不是鸭血！”

　　他猛地抬头，望向周围喧闹的人群，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惊骇：

　　“报警！这东西……是人血！”

　　周围排着队兴致勃勃的等着老王做出一碗“美食”的人，瞬间脸色煞白，人群中，有人不可置信，有人满脸惊恐，“我昨天才吃过，不会有事吧？”“吓死人了，快拍下来发朋友圈！”“我就说便宜没好货……”还有人根本不放在心上，“林医生！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知道你这样一说我的摊子还怎么经营下去！”老王刹那间愣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林医生从未见过的茫然与慌乱。“啪”的一声，他放下手中正在盛鸭血的漏勺，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说这话时，手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摊位下方那个存放备料的小柜子，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答案——或者更大的疑问。

　　林医生挂断手中的报警电话，转过头惊恐的看着老王，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老王……咱们还是等着警察过来再说吧……”夜市摊中瞬间哄闹起来，人声更加沸腾，讨论八卦的叽叽喳喳声音不断。

　　很快，一排排警车就响着声音赶了过来，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双老旧的尖角皮鞋踏入人们的视野，随之而来的是破洞的流苏牛仔裤，一身红色做旧衬衫，一个“小混混”痞里痞气的走下车，外扣的长头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流浪汉，他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粗糙的手指将墨镜往额发上一推，那双欧式大双眼皮下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现场，脸颊微微凹陷，嘴里嘟囔着：‘嗬，这夜市够香的……看来今晚的晚饭又泡汤了，他长的一般，也就那欧式的大双眼皮引人注目一点，皮肤粗糙，看起来就像个街头小小混混，他刚要踏入那个小摊，突然被一个警察拦下“这里可能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禁止进入”韩谨权挑挑眉，不气反笑，把墨镜勾在指尖转着：“新来的？眼生啊。”他完全无视对方的阻拦，侧身就往里走，只是随手从后裤兜里摸出证件，看也不看地往后一亮：“跟你头儿说，韩谨权来了。”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案发现场，附身挑挑眉看着那碗“鸭血粉丝汤”。他没用任何工具，而是直接拿起林医生用过的筷子，在碗里拨弄了几下，突然，他夹起一块血，放在鼻尖深深一嗅。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他伸出舌尖，极快地、轻轻舔了一下那块血的表面。

　　“呸！”他立刻吐掉，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刚才的慵懒一扫而光。他扭头看向脸色发白的老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老王，你被骗了。你这批‘鸭血’，进货的时候就被调包了。真正的鸭血，腥里带着一股草料味儿；这个，只有铁锈和盐的味儿——这是人血，而且被反复冲洗过滤过，想去掉那股子甜腥气

　　韩谨权刚下达完封锁现场的命令，一个声音冷静地打断。

　　突然，一个清冽的声音打破现场的嘈杂。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着不合身崭新警服的年轻女人，斜靠在警戒线边的灯柱上。她一头乌黑的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与一丝不苟的制服形成奇异反差，浓妆艳抹的一张精致的脸庞，桃花眼上涂着浓密的睫毛膏，裸色的唇釉，翘鼻高挺，活生生像个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封锁之前，这个已经拿到了。”

　　众人回头，只见施卿娇已不知何时戴上了手套，她用一个长柄物证钳，从摊位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准备被摊主处理的备料盆底层，稳稳地夹起一块完整未煮的血块。“在警车冲进来，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三秒内。”她走到韩谨权面前，将物证放入袋中，眼神平静，“原始样本。比汤桶里的更干净，利于检测。”

　　韩谨权脸上的那一丝疑惑，在看清她手中物证袋的瞬间，如同被风吹散的烟，转而化为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野气的欣赏。“这是……”

　　“刑侦科施卿娇，今早刚报到。”她抢白，声音里没有新人的温度。“施卿娇……”韩谨权玩味地重复着，目光在她那头浓密的大波浪和冷静的脸上扫过，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与一身流浪汉装扮格格不入的洁白牙齿，“名字太拗口，以后你就叫‘小青椒’了！够辣，才配跟着我干活。”施卿娇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在这是长辈的面上，还是没有开口说出那几句脏话。

　　很快，痕检科的人也来了，法医周肯从警车上下来，白大褂一丝不苟，头发梳成整齐的黑发背头，带着无框眼镜，与周围乱糟糟的环境划清界限。他径直走向那碗鸭血粉丝汤，全程没有多余的表情。跟在他身后的小助理林彤彤则像一只忙碌的工蜂，她一手捧着打开的笔记本，另一只手还要抱着沉重的勘查箱，跌跌撞撞地试图跟上周肯快速的步伐，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肯走到木桌前，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围着桌子半圈，从不同角度观察了碗里的情况。然后他才用镊子夹起几块血块，放在不锈钢托盘上，不只是看，还用镊子尖端轻轻按压，感受其弹性。“肌肉纤维的残留感和血红蛋白的色泽不对。”他低声自语，随即利落地将样本装入证物袋，递给刚站稳的林彤彤，“初步推断就是人血，送检，做DNA测序。”

　　林彤彤从周肯手中接过证物袋，站得笔直“好的周法医！”林彤彤是刚大学毕业不到一个月的大学生，初入职场还略显生疏，不过态度认真，她时常带着个黑框大眼镜，厚重的齐刘海和整齐的白大褂，好在她很聪明，一点就通。

　　韩谨权大马金刀的往小木椅上一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询问着局促的老王“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这人血你他妈到底是从哪弄来的！”韩谨权提起血桶，里面传来的不是水声，而是血肉浆糊拍打桶壁的沉闷粘响。血液被搅拌并离心过，分离成诡异的层次下层是厚重的细胞沉积，上层是半透明的黄色血清，中间则漂浮着一层如同肥皂泡般的粉色泡沫——那是空气被强行打入血液后，与血红蛋白混合的证明。整桶血看起来不像证物，更像流水线上等待灌装的“人体原料”老王打了个寒颤，一颗巨大的冷汗瞬间从他灰白的鬓角渗出，滑过剧烈抽搐的脸颊肌肉，最后砸在他不停擦拭的、粗糙的手背上。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置身冰窖，支支吾吾地，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韩谨权，人在极度紧张恐惧的情况下是说不了完整的证词的”突然一阵清冷的声音打断对话，施卿娇站在一旁“还是带回警局审问吧”韩谨权正准备点向老王的手指停在半空，他侧过头，看到施卿娇正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新人的莽撞，只有一种冷静的笃定。他咧了咧嘴，没反驳，顺势将停在空中的手一挥，站起身吩咐道：“把他带回去！”随后转头看着施卿娇，“小青椒，你就这么直呼你师傅的大名？”施卿娇皱了皱眉“师傅？就你？”韩谨权故作高深的摇摇头“看来是我长的太年轻了，我今年42，刑侦科队长，你个新来的，以后也就是我的小徒弟了！”施卿娇轻哼一声，并未说话，转身高傲的走进车里，留韩谨权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奈摇头“这臭丫头懂不懂什么尊老爱幼啊？”

　　回到警局，施卿娇走进审讯室，看着被两个警员站在周围的老王，老王紧张的双腿忍不住的抖着，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着措辞，施卿娇双手抱胸，坐到老王对面，伸出修长的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递给老王一瓶水，“不着急，喝口水慢慢说”老王伸出颤抖着的手接过水，拧开瓶盖轻嘬了一口“我……我说”

　　“说吧”施卿娇往后依靠在椅背上，用眼神示意警员开始录音，韩谨权不知何时也走进审讯室，他没有靠在墙上，而是拖过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在老王斜后方的视觉死角里。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手机屏幕的反光，有意无意地晃着老王低垂的侧脸。

　　“最近……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老伴病了，家里没闲钱，鸭血从批发市场上要七块钱一斤，我平时一买就是十几斤……现在口包没钱，所以…”“所以？”韩谨权走进老王“有话直说”“那天我一如既往的去批发市场准备批几斤鸭血，“……结果在市场后门那个没监控的死角，看见一个人蹲在那儿，脚边放着好几桶红彤彤的血。我一看就急了，上去就说：你这血颜色不对，别是病鸭的吧？那人一听，反而来劲了，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老哥，这是特殊渠道的检验货，就是包装破了，酒店退回来的，一点毛病没有！’他还……他还当场用手指蘸了点舔了一下，说‘你看，没事！……我贪便宜，就……”

　　“你贪便宜就买了？”施卿娇挑挑眉，声音像淬了冰，“你知不知道这是要给人吃的？这种来路不明的‘鸭血’你说买就买了？要是吃出人命怎么办？”

　　老王拿起纸巾，不停地擦着顺着鬓角流下的汗：“我……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

　　一直沉默的韩谨权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老王浑身一颤。

　　“老王，”韩谨权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化验结果出来了。那不是鸭血——是人血。”

　　“什……什么？人……人血？！”老王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不……不可能……我不知道，警官，我真的不知道啊！”

　　“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现在才要你说清楚。”韩谨权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个卖给你血的人，是男是女？身材，声音，穿着，长相，有什么特征？”

　　老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仰头看着天花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老王结结巴巴地开口：“个……个子很高，比我高一个头还多……声音……挺细的，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但、但肯定是个女人，身材挺胖的！好像……还戴着很大一串珍珠项链”

　　“高个子，胖身材，声音却很细？”施卿娇敏锐地抬起头，轻声重复，像在品味这句话里的矛盾。“有两种可能：一是伪装，二是你的记忆在恐惧下出现了偏差。”

　　韩谨权转过头，对警员吩咐：“重点排查批发市场及周边所有社会监控，特别是后门、小巷这些监管死角。按身高175以上、体型肥胖的女性戴珍珠项链这个特征去筛，但也要注意符合高胖特征却行为异常的人，比如穿着明显不合身、或者步态与体型不符的”他话音刚落，林彤彤便拿着一沓检测报告走进审讯室，“韩队，DNA检测报告出来了，这批血来自一个人，死者名为王珏，男，24岁，无业游民，长期待在家里啃老。”施卿娇站起身接过检测报告低头认真翻看“24岁了居然还是个无业游民？他家庭状况怎么样？有对象吗？”林彤彤继续说道：“我们调查了他的网络和消费情况。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超过二十个网恋对象的联系方式，遍布全国各地，但目前没有发现有人近期到访本市的记录。他的家庭状况……只有他和姐姐王招娣两人。他姐姐离婚后经营一家美容院，收入尚可。但根据消费记录显示，王珏本人无业，每月支出却高达数万元，主要用于游戏、外卖和购买奢侈品手办。”韩谨权挑挑眉“嘿，这我懂，死宅男是吧！”施卿娇双手抱胸轻哼一声“没想到咱们韩队还挺跟随时尚潮流”韩谨权严肃的开口“咱们干这行的，不知道这点东西怎么破案？”林彤彤继续说道“他姐姐王招娣最近出差去了，他一个人在家。”施卿娇思考片刻“那很有可能他们家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去看看。”，

　　他们走出警局，韩谨权痞里痞气的点燃一根黑利群“坐我的车啊”“你开的什么车啊”施卿娇转头看着他，“你师傅我啊……本田！咋样？”施卿娇思考片刻“这车现在二手市场十万就能买到了吧……你都42了就开这个？”韩谨权吐出一口烟圈“嘿！你这小丫头看不起谁呢，这车重要的是价格吗？是性能！”施卿娇撇撇嘴没有说话，一行人坐上韩谨权的“性能之王”。

　　路程不远，王珏的姐姐资产丰厚，家也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到形成实质的甜腥气混着铁锈味，像一记重拳砸在每个人的鼻腔黏膜上。

　　就在这光晕中央，他们看到了——

　　血。

　　不是溅射状，而是被某种偏执的耐心精心布置过。墙壁上，被用血液画满的神秘符号，它们彼此缠绕，仿佛某种来自深渊的呐喊。而在地板中央，血被绘制成一个巨大的“灭”字，中央摆放着……死者的内脏。

　　它们没有被随意丢弃，而是像珍贵的展品，被细致地、按照某种无法理解的秩序排列着，暗红色的肾脏对称地放在两侧，蜿蜒的肠子被盘成完美的棒棒糖形状，肺部被摊开，如同某种诡异的法术。所有的器官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它们内部的血液，已被彻底抽干。

　　而这一切的“祭品”中央，是王珏。他坐在电脑椅上，背对门口，仿佛仍在玩游戏。但当韩谨权缓缓将椅子转过来时——

　　他的胸腔和腹腔被以一种粗鲁的手段整个掏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腔室，透过它可以直接看到椅背。他的头颅向后仰着，脸上凝固的是一种极致的、超越了痛苦的迷醉表情，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扭曲的微笑，与眼前这地狱景象形成令人胆寒的对比。

　　“所有血液……都被抽干了。”施卿娇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向圆阵边缘几个清晰的塑料桶放置的圆形印记，“他是在这里，被活着放干全身的血，制成了……那些原料。”

　　房间里死寂一片。

　　只有电脑屏幕上，游戏角色死亡后的模糊界面，无声地凝视着这一切。

　　林彤彤刚踏进卧室，就被血腥的场面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施卿娇的呼吸也明显一滞，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但她几乎是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胃里的翻涌和本能的恐惧。她伸出手，坚定地握住林彤彤冰凉的手腕，声音低沉而稳定：“别怕，跟紧我，注意脚下。”

　　韩谨权半蹲着仔细寻找线索，“施卿娇，我来考考你，你觉得凶手是以什么方式进入卧室，又是怎么分解抽血的？”

　　施卿娇皱了皱眉，她的目光仔细的扫过地面：“凶手是熟人。你们看，从门口到卧室，只有一种沾血的运动鞋印，没有挣扎拖拽的痕迹，死者是自愿让他进来的。”

　　她戴上手套，用镊子从卫生间的地漏里夹起一丝极细的软组织：“分解工具是菜刀，刃口卷曲造成的切面很典型。从尸体表面看起来，抽血只是用了普通的导管和血袋，像是有预谋的杀人。”

　　“没错”韩谨权直起身“凶手看起来已经踩点很久了”转过头吩咐警员“重点调查一下最近和王珏一家来往频繁的人员。”警员应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