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

　　　　徐伟贤，军统的一个文员，脑门很亮，头发稀松！三十多岁还没有老婆……三年前，他本来是个富人，但是为了救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他卖光了自己的财产。混进了军统……三年了，他一直默默无闻，过着任人打骂的日子。他都忍了，他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有一个必须要救出的兄弟！

　　今天徐伟贤终于出头了。他受到了军统头子戴笠的接见。他不知道戴局长为什么见他。他隐约觉得，可能因为自己的无能……高兴之余，徐伟贤也没忘了自己的宗旨，他提到了自己的好兄弟赵有方。

　　戴笠有自己的目的，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个赵有方是什么人。他甚至不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粗矮的胖子，只是隐约有耳闻说这个胖子很无能。所以他认为徐伟贤很适合这个任务。对于徐伟贤的要求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徐伟贤出来了……

　　这里是1941年的重庆，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重庆更是一个危险的城市。运气不好的话可能随时会被天下飞下来的炸弹，炸的支离破碎！徐伟贤可不管这个，他太激动了。从军统总部出来，他一路小跑……跑步并不适合徐伟贤。徐伟贤身材短粗，人家跑两步他得跑三步！才跑了一会，他就半蹲了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这几年的文职工作，让他本来就不多的体力严重下滑。

　　徐伟贤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继续的跑了起来。以他现在的专员身份，完全可以申请一辆车。可是徐伟贤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的要见自己的好兄弟赵有方。徐伟贤没什么朋友，他们家说富不富，说穷不穷。他母亲还是人家的小妾，所以没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富人家孩子打他，穷人家的孩子骂他。从小到大就赵有方把徐伟贤当个人看。两人也学着说书的样子，捻土为香，结为了异性的兄弟。

　　许多年以后，赵有方走了……徐伟贤不知道赵有方去了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有方以后飞黄腾达了，徐伟贤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他知道有方和他越走越远。不过打心底里他还是为自己这个有出息的兄弟高兴。

　　1936年，那年徐伟贤已经27岁，在那个年代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们生活的地方不大，徐伟贤尴尬的家庭条件，确实让很多想嫁姑娘的人家犯难，久而久之。徐伟贤的婚事就被耽搁了下来，徐伟贤有一个看上的人，是邻家的小莲。人长的还算标致，白白净净的。徐伟贤努力了三次都没有去提亲。因为他知道小莲是他兄弟赵有方的娃娃亲。

　　赵有方回来了，穿着笔直的西装，瘦瘦高高，头发梳的锃亮。在徐伟贤的眼里自己的这个兄弟比别人家的小媳妇还要白净。

　　“老大，抱抱！”赵有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徐伟贤，面对兄弟他并没有太多的骄傲！

　　赵有方家在这个地方也算是个书香门第，所以来迎接的人不少，徐伟贤只能站到远处观看。赵有方这一嗓子真还让他激动，他推开众人跑了过去，可是真的跑到赵有方身边的时候，他真的有些犯难了，这两男人怎么能抱一起呢！

　　赵有方一下抱住了徐伟贤，众目睽睽之下，徐伟贤一下臊成个大红脸……他们的举动把相亲们逗的哈哈大笑！

　　赵老爷子很快安排了有方和邻家小莲的婚礼。赵有方的性格从小就有些懦弱，他反对封建婚姻，但他反对不了自己的父亲。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赵有方知道徐伟贤的想法，他不敢去见自己的这个哥哥。婚礼那天，赵家办的很大，几乎请来了所有的乡绅名士。婚礼上唯独没有徐伟贤。

　　赵有方等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自己的这个傻哥哥！他知道自己伤了哥哥的心，就在进入洞房的一霎那，赵有方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并没有揭新娘的红盖头，他跳窗跑了。一口气跑到了徐伟贤的家里。

　　徐伟贤很落寞，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准备了一壶酒。他心里有些对小莲的不舍，但他不怨有方，他反而觉得小莲跟了有方会幸福一些。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光。又倒了一杯，对着赵家的方向。

　　“兄弟，哥在这敬你了！祝你们白头到老，你们过上好日子，哥也就欣慰了！”

　　“老大！”

　　有方已经跑进了院子，他还穿着新郎的衣服。看到徐伟贤的样子，他的心里异常的难过。

　　“有方，你怎么来了？不对啊，你怎么把小莲一个人扔家了，难不成你小子想逃婚！”

　　徐伟贤看到有方，本来带着一丝的惊喜。可是他马上反应了过来！他变得生气了，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老大，不，徐伟贤，你还是不是男人，明明你喜欢小莲，我走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去给人家下聘礼！”

　　“你管我干啥，走，你给我走，马上给我回去洞房！”

　　徐伟贤被有方的质问激怒了，他冲上去抓住了有方的脖领子。他不想和有方辩论……徐伟贤知道自己嘴笨，从小到大，他就说不过有方。他更相信行动，最起码他比有方有力气，他选择了暴力。

　　“你不是男人，你给我松手！”有方想挣脱徐伟贤可是力气不够，他只能大声的吆喝。被徐伟贤拖到门口时，有方死死的拽住了门栓，死活也不松手！几番折腾下来，两人都累得够呛。坐到门口，哥俩干瞪着眼。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马上给我……”徐伟贤率先恢复了过来，他站了起来，指着赵家的方向。可是他的吼声嘎然而止，他看到了火，漫天的大火，黑夜里照亮了半个天空……

　　有方和徐伟贤从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这个哥哥。那惊悚的表情绝对不是徐伟贤能装出来的，他站起身，朝着徐伟贤看的方向看去。在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发挥了跑步的极限，而徐伟贤也紧紧的跟在后面。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受控制，很多的村民都已经赶了过来。他们都用自己的办法，最大的努力去救火。这里面可有小镇的所有乡绅名士。有方想冲进去可是火势实在是太猛。又有徐伟贤使劲的拉着。

　　有方无助的跪在了地上……他两眼茫然的看着忙着救火的乡亲父老！心中一片茫然，他没有哭，只是跪着，默默的看着！嘴里不停的叨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休！从头到尾里面就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一件喜事，转眼就变成了一件全镇的丧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有人哭哭啼啼的说，这里招了强盗。她看到有几个人骑着马，从东面离开了！

　　有方跪了三天三夜，趁徐伟贤不在的时候，离开了……他告诉乡亲，等他报仇的消息！从此以后徐伟贤就没有了有方的消息。两年后，也就是1938年的夏天。一个去从北平逃回来的同乡，告诉了徐伟贤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徐伟贤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个同乡说，有方在京城（北平）做了一件大事。没动一刀一枪，杀了五个鬼子三个军政要员。京城的百姓现在都传开了，说有方被恶鬼附身了。徐伟贤知道这是了不得了，他马上去了京城，打听到有方并没有判死刑。因为有方有个美国国籍的身份，徐伟贤回到了家，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他一生就这么一个兄弟，他愿意付出一切救出自己的这个兄弟。

　　徐伟贤不停的跑，汗水布满了他的脸庞，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这一切都没有掩饰住他的兴奋。他已经看到了监狱，他就要救出他的兄弟！

　　重庆的监狱设在一个破旧的防空洞里，那里面都是一些不能杀的要犯。之所以不能杀是因为他们多多少少都和美国有一些关系。蒋委员长不想因为这些已经没有用的人破坏和美国的友谊。

　　地牢里阴暗、潮湿。乍一进来的徐伟贤有些不太舒服，刚刚跑出了一身臭汗，被地牢里的阴风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很快找到了这个监狱的所长，恩威并施。徐伟贤在军统呆了三年做人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的浑噩。他搬出自己专员的身份的同时，还塞给了监狱狱长一个长条的包裹，里面不下一百个袁大头。狱长马上眉开眼笑，这个年代。就是拿一麻袋纸币换一个袁大头，都没人愿意去干。这一百个袁大头足以让狱长快活逍遥一段时间。

　　徐伟贤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有方，他几乎哭了出来，有方已经不是当年的有方。他被关押的很深，还被传成恶鬼附身，所以他住的地方，充斥排便的气味。

　　赵有方已经不是当年的赵有方。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白皙，文静的书生模样。赵有方的头发很长，胡乱的纠结在一起。长长的胡须挡住了他半边的脸……他的身上已经变成条絮，遮羞尚有不足。他的手掌干裂，指甲多年没有修理，又长又弯。看上去像野兽的爪子……有方并没有像普通犯人一样，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他对着牢里的牢里土墙，喃喃自语……土墙上有一些普通看不懂的运算符号！

　　“原来1+2=3这么难算！”

　　“兄弟！”徐伟贤看到有方的样子，在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