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之诗

　　　　天下着蒙蒙细雨，肖帮抬起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他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在以光速前进着，而他仍然是一幅淡然的样子。一步一泥泞的行走在暗色的街道上。在一个拐角处，他看见玻璃橱窗里的网球拍，那副球拍以光芒耀眼的姿态安静的躺在那里。他想到妈妈说如果他考上好大学，就送他一幅网球拍。嘴角的笑意隐藏的很深，但是那一丝无法形容的嘲讽始终存在，没有办法消逝。再穿过一条街，散漫的双手插兜里，虽是毛毛雨，但持续不断的落下来还是沾湿了黑发。刘海遮住眉毛以及右眼的一半，这种被称为老土的发型却被自己坚持下来。其实很多时候，人是害怕改变的。厌倦离别，所以宁可拒绝和他人有任何关联。

　　正在这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泥浆溅起来，弄脏了肖帮灰色的中山装。他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发火。因为明白在这座城市，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摩托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嘴角的笑意隐藏的更深了。这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从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梦想是当一个诗人。一个仅仅写诗就可以活下去的诗人。然而，这个梦想是可怕的。永远也无法实现。肖帮轻轻闭上眼睛又睁开。看了一眼那屹立几十年也毫不动摇的学校大门。短暂的逃学该收场了。而等待他的应该毫无疑问是悲剧的结局。作为一个高三的学生竟然还逃课。然而对于肖帮来说，除了逃课，又还能够做什么呢。走了进去，步伐沉重的如同一位烈士。深呼吸，无视掉门卫，将耳朵里的音乐声尽量调大。从而避免听到一切不愿听到的嘈杂声。他做了一个跟往常一样的决定，直接去顶楼的音乐厅，而不是去三楼的教室。因为音乐厅里有一架钢琴。这是他唯一的朋友。不一会，音乐厅里的音乐响起了。并不是老师布置的练习曲，而是节奏缓慢调子悲怆的流行钢琴曲。他是热爱自由的人。厌恶任何的束缚。所以，摆在眼前的高考只能给他无穷尽的压力。没有人明白，他到底在悲伤什么，没有人明白，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功成名就，没有人明白，他只是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他明白，这种天真迟早要将他置于死地。但是这一刻，他只想把喜怒哀乐全部融于音乐，他一直认为，这是他最后的依靠。

　　学校唯一空旷的地方就是操场。而且音乐厅的窗户正对着这里。操场某角落里，一个穿着时尚的学生坐着发呆，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偶尔会往嘴里灌一些。公然在学校里喝酒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吧。大家都认识他，他叫贝多分，可惜他的分数一点也不多。顶着一头金黄的头发，脸上布满了阳光，和今天的天气真不相称。他勾起嘴唇笑了一下，猛灌一口啤酒。远处的教导处主任径直走了过来。

　　“我说老头，你累不累啊，喝酒也要管么？”贝多分耸耸肩，痞里痞气的笑了笑，并不打算站起来。

　　“你又违纪了！这样下去别说参加高考！你会被学校开除！”教导主任一本正经的说着，并且把他的啤酒一把抢过来扔掉，将贝多分从地上扯起来。

　　“又去教导处？”贝多分摊手，笑的一脸得意：“拜托有点新意好不好？”虽然笑着，可是没有办法，还是被拉去了教导处。临走时抬眼看了一眼音乐厅，心想那小子还在弹琴，真有耐心。

　　肖帮依然忘我的弹奏着自己喜欢的曲子。正在这时班主任飘然而至。肖帮停止了弹奏，安静的等候着班主任的语重心长。果然，班主任走过来拍了肖帮的肩：“孩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学好文化课……你的专业课考试已经考的很好了……但是你如果……”肖帮呆滞的看着钢琴上面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麻木不仁的感觉。而班主任的话就像在给自己的压力添砖加瓦。道理谁不懂，只不过人活着并不是为了成全别人的目光，一个人成功与否不应该由别人来评价！然而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想要的那么那么少……想到这里，发现世界已经清净了。原来班主任都说完道理已经离开。肖帮暗自觉得好笑。站起来，走到窗前，看了看空旷的操场。果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欣赏这空阔的自由，全部被束缚。被物质，或者欲望，或者所谓的爱，束缚。然而真正的爱是不会用束缚的方式来完成的。目光黯淡下去，忧郁的如同有千年不散的大雾。天空却渐渐地亮了，一米阳光透过乌云洒了下来。肖帮眯起眼睛看了看天，心想：彩虹会在哪里出现呢。

　　贝多分在教导处被揪着耳朵讲了一堆道理，却一直笑哈哈的仿佛不管自己的事。“诶！你们看！彩虹诶！”。突然一脸兴奋的指着窗外。等教导处主任望向窗外的时候，贝多分就趁机溜走了。边跑边笑道：“啊哈哈，真好骗，哪里有什么彩虹！哈哈哈……”笑声爽朗的响彻整个操场。走到操场的时候，无意识的望了一眼音乐厅的窗户。却看见那人在看天。贝多分勾起嘴角邪笑了一下，大喊：“要不要下来一起玩啊？”肖帮看着操场上那个阳光的二货，无动于衷的摆了一下手。于是又坐在钢琴前面了。贝多分嚷嚷了句：“切，这么小气。”于是回教室去了。音乐厅的琴声却迟迟没有再响起。肖帮低着头沉思：他是个快乐的人吧。摇摇头，继续弹奏着自己喜欢的曲子。

　　第二章挥霍的时光

　　坐在教室里，呆呆的望着窗外泛黄的叶。忽然一只小鸟腾空而起冲上云霄。肖帮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神采。仿佛是激动的，或是兴奋的。于是迅速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句子：

　　“原谅我的桀骜不驯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如同我原谅了一件悲哀的事实

　　你曾说过的彩虹天堂

　　将永远的沉入幻梦的海底”

　　正在这时，老师愤怒的将一个粉笔头扔向了肖帮，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可是他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看着老师的时候，老师已经又重新开始讲课了。肖帮的嘴角又勾起了那若隐若现的弧度，依然带着一丝嘲讽。沉默半晌，再次将脸转向窗外，不屈不挠的抗争着。老师气愤的看了他一眼，终于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继续讲课。

　　终于挨到了下课。同学们都泉涌般涌出了教室。就像争夺食物的野兽般，个个面目狰狞。肖帮又笑了，心里恨恨的骂了句：愚蠢的人类。于是缓缓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一直在持续。明明知道这条路有那么多人在拥挤，却依然拼命的争先恐后的去当牺牲品。可悲么，其实最可笑的是自己吧，因为没有办法违抗接受了这么多年的命令，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到家了，一种比起学校更让人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推开家门，妈妈热情的跑过来，开口便是：“今天学的怎么样？好好学了吧？”“嗯。”肖帮只是应付性的点了一下头。妈妈便笑得特别灿烂，连声说：“哎哟，真是好孩子！真有用！”肖帮却依然像往常一样厌倦这种时刻。就像一个征战沙场的人厌倦打仗，却又不得不告诉他的皇帝，前线的战况很好，而其实自己的内心早已超过负荷。却没有任何办法逃离。所有的希望像一个千斤鼎一般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吃完饭回到卧室，疲惫至极的打开作业，再顺手将一本文学杂志放在作业下面。为了避免每次家长的“突然袭击”，只好用作业作为伪装。他热爱着文字，热爱着那些淋漓尽致的表达，仿佛只有在这里，能得到一丝安慰。窗外的天空早已暗下来，昏昏沉沉的，累的随时可能睡着，却支撑着自己继续在压抑之中找到一点点的慰藉。

　　贝多分一巴掌糊过去，对面那个混混直接倒地。又是一拳，又一个混混倒地。贝多分鼻青眼肿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灿烂的笑意。直到消灭了最后一个混混，一脸得意的跑到隔壁街买了一根雪糕大口大口吃掉。秋天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但是他却大喊一声：“爽！”于是一溜烟消失在街角。当贝多分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家里依然没有人，用些许沮丧的语气道：“又不在家……”说着直接打开电视机开始看。

　　肖帮枕着作业睡着了，妈妈忽然破门而入：“我们都要睡了你作业还没写完？”肖帮被惊醒，昏昏沉沉的拿起笔装作写作业的样子。妈妈只丢下句：“写快点，我们先睡了。”肖帮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世界很安静。静悄悄的仿佛快要幻灭。

　　贝多分抱着一个抱枕坐在电视机前面的地板上睡着了。

　　时光就这样慢慢的消磨着。

　　当肖帮再次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他没有看见那只腾空而起的鸟儿，他只看见一片直线掉落的叶子。肖帮呆滞的想到，其实他的青春只不过是一片荒芜的雪原，除了被禁锢覆盖，什么也不曾留下。只有永远摆脱不了的痛苦，一直陪伴着他。而前些天当贝多分出现在音乐厅的时候，所有人投来鄙视的目光，认为这个笨蛋是不可能懂得音乐的。但是肖帮只是安静的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弹奏乐曲了。贝多分却吊儿郎当的笑道：“反正这是你们音乐班自习时间，老师又不在。大爷我就来玩玩~”肖帮没有理会他，继续弹奏钢琴。贝多分却好奇的打断他：“这里为什么这么忧伤呢？”“为什么这个曲子别人弹得不是这个感觉呢？”肖邦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得弹奏。于是贝多分就耐心的听着。他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安静的状态吧。

　　后来，贝多分几乎天天出没在音乐室。肖帮一开始极其厌恶贝多分的无厘头提问。后来渐渐的发现贝多分很有耐心，就慢慢讲解，悉心教导。果然，贝多分其实还是有点天分的，肖帮这么想着。“他就是一个笨蛋一样的天才啊！”当这种形容第一次传进肖帮的耳朵里，他差一点将口中的矿泉水喷了出去。而贝多分却笑的十分灿烂：“啊哈哈，果然被夸奖的话也是特别的么？”肖帮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