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驶向远方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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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林

  大家好,我是晴宇流星,一个受困假山中的人!

  前些时日,若有人说,会于假山中迷路,能瞧见的唯有我上扬的嘴角,眸光中闪烁笑意,以及片刻后传出愉悦的爽朗。从狮子林离开时,回味同样言语,心头泛着涩,只得抱一滩苦笑挂在脸上。

  其实今天的行程紧凑,狮子林外,还有拙政园以及苏州博物馆,我们驶向远方的青春的诗篇,苏州之行已是最后一行,再翻篇,又是新的起点。当你熟悉晨起后的窗外春阳,映入眼帘的绿意与鸟语,熟悉漫步羊肠小道间飘摇的古朴风息。再与他们告别,内心一抹惆怅翻涌。文人墨客,有何人不爱苏城呢?且不论风景如何,单是诗篇,从往时乘一叶扁舟而下,以至于曲径中穿梭,总有悠悠轻语不知何处而来,落到你跟前。

  游人若少些,古朴的韵味定是更加富裕。来苏州时,总想着去趟寒山寺,毕竟距下榻酒店不过三里路,导游说于外围瞩目眺望即可,不必入园。我欲集合前早起前行,不巧清晨总是有雨,时有幕帘般稠密。待集合时刻,却已刹住,阴郁的天被春阳驱散,绿意青翠,鸟语悦耳。

  翻开《苏州精华游》第一页,拙政园三个字映入眼帘。这是苏州DC区的明代园林。它始建于明正德四年。宅园建成以来,分合兴衰,几经易主,最后上世纪五十年代收归国家,维修后开放。

  拙政园便是我们今日首个去处。到时,门还未开,拥在原大门一旁的小道上,脚底铺满细小的青石砖。沿道两列叫不上名的树木围上白色短裙,在阳光下舒展慵懒,与我们致意。

  导游买了票,我们跟上飘摇的红从门口进入。昨夜师长检查作业,末了让大家挑一个考察重点,收集资料,而不是单纯描绘风景。他希望考察归来多少要有些收获,不单只是游山玩水。

  水是苏州的灵魂,亦是拙政园的灵魂,如是从高处向下瞰,园林中存在一大片波光,园内大多建筑,山石,岛屿,无不循水而建,形成依水而坐,傍水而立,连水而通的格局。不同的空间里,你所能瞧见的形态不一。倘是辽旷之处,一汪碧色开阔平远,而曲折的溪涧则含蓄深邃,更有清流或断或续,萦回于亭馆丘林之间。

  通过纺形门,入眼是一片荡漾着春的美景,有竹子的廊道与凉亭散布在延伸目光所及的无垠绿意。此时行人稀疏,他们穿过木色构筑的曲折走道,跨过宽阔的大道,沿着转向林中的小路深入,终是淹没在茂盛的纵横枝丫纺成的幕帘后。

  不知走于何处时,被喧嚣惊扰,抬眼一往,发现碧水相隔的亭台,一群年迈的身形披上红衣,穿过相邻的幽森长廊,正往石桥赶。澄净的艳丽落在一滩绿意中,与他们顶上伸展的屋檐,堆叠的瓦片交融,汇成一番别致的春景。

  等他们走进了,听闻交谈的皆是人文历史,诗词一类典故,心间翻腾诧异,竟有惭愧油然而生。这些前辈,对于诗词典故,近乎倒背如流,而我等后辈却常是依靠网上查阅,万不能达到如此地步。

  接着深入,穿梭园内亭廊楼轩。苏州园林的窗,较之如今大片的玻璃,多出些许。他们会在上面落下或重复,或独立的纹案。从里往外瞧,会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待我将它们摄入手机,差不多也该集合,邀上友人,绕过行人密麻的小道,归到约定地点。

  越过初时停留的小桥,往里走有着许多小道在你视野延伸至各处,那里有香味浓郁地溢出,随着风的柔,落至你的鼻尖。择一处不知名的小馆子,尝风尘仆仆。巷道中的行人比景区多了不少,店中窄小的走道里,布满喧闹。片刻后饱腹的我们划开人潮,前往星巴克歇息。折过某处街角时顺路带回一袋手信。

  午后二时,是规定的集合时间。待我们到达狮子林门前,并不宽阔的空地满是行人,同学们挤在一角,或嬉闹,或游戏,几米见方的空间里,百态丛生。我正对着门,与导游了解眼前斑驳木色牌匾下,淌出来的流金,以及她的前生今世。

  这是一座深含禅意的寺庙园林,以奇峰林立,犹若迷宫般的太湖石假山群为主体。狮子林的假山与其他园林中的师法自然的假山不同,它塑造的不是酷似真山,林壑幽深的山林气象,而是展示太湖石千姿百态的石韵石趣,体现佛家对仙山琼阁的追求,以及禅寺中幽静,神秘,诡奇的意境。

  狮子林始建于元代至正二年,由天如禅师维则的弟子为奉其师傅起居所造。1703年2月11日康熙皇帝南巡,狮子林赐额“狮林寺”。

  清乾隆初,寺园变为私产,与寺殿隔绝,名涉园,因园内有五棵松树,故又称五松园。后乾隆皇帝六游狮子林,先后赐“镜智圆照”、“画禅寺”及现存“真趣”等匾额。乾隆还下令在BJ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内仿建了两座狮子林。

  一九一八年被贝润生先生购得,经修建、扩建后,仍名狮子林。先生病逝后,由其孙贝焕章管理。而后,贝氏后人将园捐献给国家,苏州园林管理处接管整修后,于一九五四年对公众开放。

  “迷路?也太夸张了,假山就那么多,不是这边进,就是那头出,花点时间总能出去的。”听导游说这里假山进去了会迷路,这让人有些啼笑皆非,我非常笃定地笑着摇头,并保证自己不会在假山中迷失。至于结果,开头大家便已知晓。

  待人员聚齐,我们从大门进入。迎面而来的是宽阔的大堂,接着通过穿过八角形与圆形各一两道重叠的门洞,便到了园的主厅燕誉堂。尚在不远处的廊道,你就能瞧见柱子上端栩栩如生的雕花,那是曲折的直线构成的主体,中央是盆栽模样,两端刻画着绿叶。若是细瞧,你会发觉,曲折的缝隙中嵌着是燕子生活的千姿百态,再靠近些,你又会被门上铭刻所吸引。

  缓步推进堂内,眸中所见从木色到灯笼,最后是翩若惊鸿的“燕誉堂”三个大字,旁边落款有时间。堂为鸳鸯厅式,前厅额是如今所立的大堂,木制家具端坐地面,瞧着人来人往,他们身后是屏门,木香上纹刻着《重修狮子林记》。后厅额名“绿玉青瑶之馆”,额下屏门刻画了狮子林重修设计师所绘的《狮子林图》。

  遇上精致之物,我总会不住停留,以至于常常会与友人失散。友人不知擎着相机消失某个转角,必然会满载而归吧,我想。从堂后衔接的廊道离开,去往下一处。狮子林着实不愧“假山王国”的称号,不论行进至何处,你总能瞧见奇山异石匍匐在视线之内,或是眺望,或是嬉戏,像极百态人生。

  路过一处楼台,望见有楼梯向上蜿蜒,而我脚步轻盈,如矫健的野猫,足下仅有一丝微响从轻到重起伏。来到二楼,发现这是茶室,供路人歇息使用。并不宽阔的茶室有位老妇人看守,她瞧着我上来,却并未开口,只是微笑。我躬身报以笑意问好,正巧瞥见同学落座窗边,端起陶瓷小杯恣意品尝。

  窗正开着,走近了极目望古,铺面而来的是漫山绿意。窗台放置了盆栽,稍远些是围着圈的错落有致的绿树,在青翠欲滴包裹中是一片假山,再往后是一处凉亭。不住有同学往来,拾起心满意足的风景摄入相机,随后离去。

  平望那些奇山异石,不多时心间竟是跳脱出兴致,有些跃跃欲试。我循着木梯下楼,转角一道窈窕坠入眼帘,她正与大雷动身前往假山,便缓缓跟上。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我从未想过一片小小假山,竟让我迷路将近十五分钟。

  踏上桥钻入山石的一处缝隙,一如走进盘环曲折的石品洞天,洞壑婉转盘旋,山道高下曲折,石缝间古柏虬曲交柯。传闻这处假山有九径二十一洞,石梁,石板,数十道,分上中下三层。亲临方知,迷路一言并非玩笑。穿梭各处,却始终是遥隔对岸数步之距,如此十五分钟,后遇见游人带路,才到对岸。

  待我沿岸拍摄至出口,我们也差不多往苏州之行的末端,苏州博物馆。

  如果时间是水,那苏州便是斑斓振翅的纷飞蝴蝶,在时间的长河中,火焰与霜雪交织的空间里,保持着独特的柔美个性和姣好面容,在深深浅浅的岁月留痕中,令人浮想联翩。而步入现代,总归需要一个标志,去告知世界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二零零一年六月,八十五岁的贝律铭先生接下这份邀请。十五岁离开苏州的他,在此时回归,将毕生经验与勇气荟聚成墨,在一片山水中滴下,时过境迁,那一滴墨痕终是化开,勾勒出瑰丽的答卷。

  苏州博物馆,就是贝律铭先生种下的新起点。这位名声显赫的老人,在开馆后,都一如一位初窥门道的新生般谦逊,忐忑。唯听到一声声赞美,方露出释怀的微笑。

  从贝老先生身上,完全瞧不见世界级大师的模样,平易近人,嘴角微微上扬。他总是亲力亲为,纵是开馆前半个月,第五次专程回苏州了解新馆近况,从抵苏第二天十时伊始,至夜间十一时,除却用餐及歇息时间,老先生停留在工地时间足足有八个小时以上,几日流连,提出不少建议,地面砖石颜色略浅,他嘱咐要以覆膜的方式,使色泽加深的同时,便于清洁。甚至于池中锦鲤,老先生也殷勤过问。

  这些细节,皆记录在《贝律铭与苏州博物馆》中,是我离馆前购入的一本自传类书籍。“要是嫌轻我可以分点行李给你。”还记得大雷于收银处询问我是否是行李箱过于空旷,方致使我居然置购书籍增重。

  我始终觉得,建筑本身仅是一种物质符号,唯有人类赋予自己的心意后,才使其升华出灵性,倘是走马观花,从各处展厅穿梭,停留不过片刻,摄数张风景,尔后随喧嚣远去,又如何了解贝老先生的用心良苦,感受其中深意。而置购书籍,仅是希望能从书中只言片语中,更真切地了解这位和善的大师罢了。

  苏州博物馆位于拙政园西侧,紧邻苏博旧馆忠王府。我们沿原路返回,通过宽阔的笔直,最后停留博物馆门口。在远处平望时你会看见外墙与近日浏览的江南韵味并无太多出入,但当你走近了,放缓步伐,透过敞开的大门,简单的几何线条,春阳下褪成木色的墨瓦,成片剔透的玻璃墙。这一切别致又不失古朴的设计,若涓涓细流,淌过心扉。周身脉络都随之舒张。

  从展馆侧边安检通过,顿足等候友人时,视线平望四周,那些优雅的几何线条,更加汹涌地涌进眼眸。素闻贝老先生在继承现代主义建筑师的基础上丰富了几何构成,从而为流于僵化的现代主义建筑开拓了新的道路。先生以他丰富多彩的建筑作品,向人们表明,现代主义仍是有活力的,它决不是一种机械主义,而是同样可以呈现多姿多彩的艺术形象。

  如今望着数步之外的建筑,对此更加深刻。我一直觉着自己是个俗人,明知设计由艺术衍生而来,却总是钟爱设计本身多些,以至于时有忽视展品,将视线停留展馆本身。纵是往后忆起,忘却的大多是展品,倒是对别致的设计本身记忆犹新。

  世博会如此,苏州博物馆亦然。当晚返回酒店时,我甚至记不起瞧过些啥展品,翻阅相册也瞧不见些许痕迹。而那些几何折线和遮光条砌成精致穹顶,那些立体的几何天窗和屋面衔接成折角的优雅,却一直印刻于脑海。

  贝律铭先生一直说,“光很重要。没有了光的变幻,形态便失去了生气,空间便显得无力。”这是老先生设计首要考虑的因素,卢浮宫瞧得出,苏州博物馆更是显而易见。不论是过道敞亮的落地窗,初时望见的精致穹顶,还是眼前这条悠长的走廊,华光透过顶上木贴面的遮光条的纵横,像是泛开的湖面,荡着圈圈涟漪,覆盖往来的拥挤身躯,渲出山水画的静美。

  穿梭光影交错,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展馆深处,有一片波光粼粼,璀璨落在上头,惊地锦鲤几跃触摸。水园的北墙是大师独创的片石假山,高低错落,在朦胧江南烟雨中,营造出山水画的意境。这种“以壁为纸,以石为绘”的别致,使人心生恍惚,似是接连着拙政园一般。我几欲停留,却终是人潮汹涌,将我推向别处。

  春阳渐西,时光已提笔落下,划出几道红霞收尾,将我们苏州的流年一一耗尽。明日,我们会远去,往后之缘,却不知何时方能碰见。

  又如何?至少,我可以把青春写进书中,每每翻阅,定会思绪翻涌

晴宇流星 · 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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