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向死而生
水,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
我在水中扑腾,离岸越来越远,浮沉间那个被我推上岸的小孩还在哭着,旁边奔来的阿婆抱着他嚎啕大哭,却始终不看我一眼。
诶诶,那个大叔,我也没让你见义勇为、雪中送炭,但你也不能趁火打劫吧,你乱翻我的东西作甚?诶诶,那可是我打算拿去画行卖了还债的古画啊,虽不是名家所出,但也能换些银子,你怎么给掉水里了。
哎,算了算了,掉了便掉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货。
诶诶,阿婆,小破孩,我也没让你们以身相许,投桃报李,但你们怎么就杵在那儿?好歹给我拨个110啊!
挣扎中,我又沉了下去,水,更凉了。
当我奋力在水中仰起头时,眼前变了一个天色,岸边的小孩和阿婆竟然已经跑了?还来了一群看戏的戏子!
真的是群戏子!穿得奇奇怪怪,在岸边指手画脚,我不记得这周围有什么影视城啊?
哎,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还未等我感慨完这个不公的世道,我脚一抽筋,便又沉入水中,这蝼蚁般的人生,沉了也好,沉了,便好。
头,有些昏沉,耳边似乎有人轻声吸气,挪动身子,衣料悉悉索索作响,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子疲乏,我转着眼珠看了看,雕花的木床,月白的帘帐,真丝暗纹的珍珠色被褥,细腻而温暖的触感,我应该还活着。
哎呀,这医院好,还有这种古代主题的病房,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将我救起送到了这里,看上去可是价格不菲,价格不菲啊。
我揉着还有些晕眩的脑袋慢慢坐了起来,掀开帘帐,将脚伸了出去,在地上找半天才套上本就在床边的鞋,我探出头,站了起来。
眼前是精致的绣着白玉兰的丝质屏风,深色的木制家具,素白的瓷瓶,这病房倒是一副清雅之象。
那边桌上竟然还摆着一面铜镜,梳洗的东西一应俱全,这医院主题倒是做得真实。
我走过去拿起铜镜一看,镜中之人,眉如远山黛,肤若桃花红,虽是标致,却和我长得完全不一样。
我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镜中之人也张大了不点而朱的唇,正是惊慌莫测地盯着我。
手中铜镜落下,“吧嗒”一声,我后退一步,不自觉地咬起指甲来。
身后传来一个怯弱的声音:“郡君可要唤大夫?”
我本就惊疑未定,被这声音一扰,竟是大叫一声,转身瘫倒在地上。
眼前的男子青丝如瀑,身着一套白色的衣衫垂首跪在床边,我这一叫仿佛把他惊着了,他将头伏在地面上抖如筛糠:“郡君饶命,郡君饶命!”
还未等我反应,门外就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几个脚步声后,一个眼睛肿成桃子的女子出现在了屏风前,手里端着一些碗碟。
她见了我,脸色一变,将东西放在桌上就朝我扑来,一把抱住我的脚:“郡君,您可吓死连笑了,若您出了什么事,让连笑怎么活啊?”
我见这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虽是一头雾水,但也只得任她口中哭闹,偏头看了看床边依旧埋首的男子,又看了看这古色古香的房间,突然明白,我这是穿越了!
“这,这,这是哪里?”我心下紧张,结结巴巴地问道。
连笑仰起哭得更肿的眼睛,用衣袖擦了擦脸,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您的郡君府啊……”
“郡君府?”我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电视剧中有过王爷府,公主府,丞相府,可这郡君府是何物?
对上我迷惑的眼神,连笑又哇地哭了起来:“都是瑯公主害的,若不是她借着府里的公子故意找郡君麻烦,将郡君推入湖中,郡君怎会受这落水之苦。”
我被这连笑哭得一个头两个大,耳膜都快被她震破了。
我嫌弃地推了推她道:“你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连笑擦了擦哭花的小脸,哽咽道:“这段公子回老家了,又不在府里,我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报给宫里,既然郡君醒了,要不然让贵君派御医过来看看?”
什么?进宫?贵君?御医?我这穿越怎么还成了皇亲国戚了?我这无病无痛,若是被人看出异样,岂不是自找麻烦,若是被严刑逼供,说出自己是魂穿之人,岂不是要受那驱邪之苦?
我一把抓住连笑,心虚道:“这都半夜了,怎得还敢去惊扰贵,贵君,我不过是失了些记忆,些许过几日便好了。”
连笑顿了顿,扶着我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郡君说得是,都是连笑大惊小怪了。”
这一站起来,我闻着她端来的饭菜,竟是有些饿了。
我正了正神色,故作镇定地指了指床边的男子:“那人是谁?”
连笑回头看了一眼,不在意道:“那是郡君前日带回来的公子,本是今夜侍寝的,您掉入湖中后昏迷不醒,他也不敢擅自起来,便一直这样跪着,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
前日才买来的公子?这世道倒是民风开放。若是前日才买来,这男子自然对我这身体的主人了解甚少,留在身边他也不会起疑,真是天助我也。
我心慌地干咳一声,冲连笑挥挥手:“你出去吧,我这要休息休息。”
天知道我刚睡醒还要休息什么。
没想到这丫头倒也不起疑,只是点点头,又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便红着眼眶走了出去。
我揭开桌上的食盒,饭菜香味铺面而来,床边的男子依旧埋首,细弱的身躯正微微颤抖着,似乎很是害怕。
这天气虽不寒冷,但长跪于地又没有吃饭,寻常人肯定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泛起恻隐之心,放下筷子温声道:“你,起来吧。”
男子抬起头,是一张秀气的脸,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些惊魂未定:“郡君是在同浮生说话吗?”
我笑道:“这屋子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
男子脸一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手放在两侧,又埋首站得规规矩矩。
我将筷子折成两副,腾出一个菜碟做碗摆在对面:“你是叫浮生?”
男子点点头,而后又细声开口:“是。”
他身体打着哆嗦,声音微微发颤,他怎么如此怕我?或者是怕这个身体的主人。
难不成我是什么十恶不赦、为非作歹的皇亲国戚?
脑海中突然呈现了一个娇气的官家小姐飞扬跋扈、作威作福的画面,我突然有些高兴,心生一计柔声唤道:“浮生,你过来坐,肯定饿了吧,你也吃点。”
浮生惊疑地抬起头,而后又垂下:“我,我不饿。”
我扒了两口饭,又劝道:“你跪了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看时间应该是晚饭也没吃就跪到现在,你还能不饿?快过来坐下,别让我再叫你第三遍,事不过三。”
浮生见我这样说,才唯唯诺诺地坐下,看到折过的筷子愣了一下,而后低头吃起白米饭来。
我在脑中筹划想问的事,给他夹了些菜,故作轻松道:“你姓什么啊?”
浮生愣了愣,将口中的饭艰难咽下:“姓陆。”
陆浮生,名字虽是好听,但却未免寡薄了些。
我将汤碗挪到他手边:“哦,那你是怎么来这,嗯,这郡君府的啊?”
浮生脸色一变,黯然道:“那日,我与母亲正在田间务农,正巧遇见郡君骑马路过,便,便,便随郡君回了府……”
这浮生长得虽是好看,但这胆子却是忒小了,说话也是磕磕巴巴、支支吾吾的。
这本在做自己的事,哪能随意跟着我回府?看他这委屈样,难不成他是我抢回来的?
我又给他夹了一口菜,试探道:“那你可愿与我成婚?”
浮生怔住了,小嘴张张合合,惊慌失措道:“郡君乃是天之骄女,浮生哪敢妄想嫁给郡君,只要能留在这郡君府中,伺候郡君,浮生便心满意足了。”
天之骄女?难不成我竟然是公主?
我摸着下巴,皱着眉头狐疑道:“难不成,我爸爸,就是我父亲,是当今的皇上?”
浮生浑身一抖,抬起头来,满眼的怪异:“郡君的君父是阮贵君,而,当今皇上,是,是您的母亲啊。”
什么?女子为帝,这岂不是一个女尊的国家?我作为一个女王爷,这,这男子岂不只是我众多男人中的一个。
这哪来的天大的好事?我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尽量克制住快要溢出的笑意:“浮生,浮生,那我,那本郡君,姓甚名甚?”
浮生困惑地看我一眼,又垂下眼帘,轻声道:“郡君自然是国姓姓云,单名一个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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