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秦子漠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身旁的孙福:“他?孙叔这是在说什么?”
明明不过四十岁的孙福此时已经两鬓斑白,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很多。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从他的口中发出了苍老的声音:“你,你还记着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一听这话,秦子漠眼睛瞬间瞪大,在眼神里面似乎有痛苦,有愧疚,此时他的声音也低落了许多:“记着。”
秦子漠他当然记着十年前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令他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成为了孙家村中一个采药的少年郎。令他从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中脱离,在孙福的教导下长大成人。
那是十年前,大雨倾盆的一天,秦子漠与母亲,哥哥一起去看望父亲,当时正是由孙福赶着马车,护送着他们。
当马车走进了一个极为曲折的山间后不久,他们发现,本来打算去看望的父亲此时正在山间迎接着他们,那时他们只顾着欣喜,却忘了本次出行,根本没有人知道,包括他的父亲。
正当他们即将碰面的时候,从两侧的山上飞出了无数的飞箭,铺天盖地,就像是一场真正的暴雨一般。
只是一瞬间,父亲的队伍就倒下了大半,秦子漠所乘坐的马车也不断有飞箭穿透,露出锋利的箭头。他的母亲将他与哥哥抱在怀中,唯恐那些飞箭会伤到他们兄弟二人。
两波箭雨过后,从两侧的山上涌出了如潮水一般的黑衣人,他们飞快地向山下跑来。
此时他们的父亲秦云海被保护的很好,孙福本来也想跳下马车去保护秦云海,却被秦云海厉声呵斥:“孙福,不必管我,护好我的妻儿!”
孙福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照着秦云海所说的做了,他赶紧驾驶着马车,向来时的路赶去。
幼小的秦子漠担心自己的父亲,于是他将头探出了窗子,想看看父亲。可他看到的却是父亲瞬间被黑衣人的人潮所淹没。
随后从那人潮中又涌现一些黑衣人,他们骑着马匹,追赶着秦子漠所在的马车。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孙福自然不敢懈怠,挥舞的鞭子切断了空中的水龙,当鞭子落在马匹的身上时,都变成了一道道血痕。
道路崎岖,速度又快,马车上的秦子漠多次差点撞到在马车的木板上,不过好在母亲将秦子漠抱的紧紧的,秦子漠撞到的只有母亲那温暖的身躯。
没过多久,孙福的马车暂时甩开了后面追赶的黑衣人,此时的孙福听见马车上的女人虚弱地说道:“孙福,你带着我的两个孩子下马车,我来甩开他们!”
“夫人!不可以!”孙福听到女人的声音后,手中的鞭子挥舞的更加快了。
“孙福!”女人似乎有些生气了,声音却仍旧如此虚弱,这不禁引起了孙福的注意,于是孙福回过头看向了女人。
女人的容貌仍旧是如同往日般美丽,即便是如此遭遇下,也没办法削减她的半点姿色,但此时她的脸色却极为苍白,孙福一愣,不过瞬间他就明白了。
因为此时女人的白色衣衫已经被鲜血所染透,而造成这些伤口的都是那些穿过了马车木板的箭头所致。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她用血肉之躯抵挡所有的箭头!
“夫人!”
女人努力地笑了笑,对着怀中的秦子漠与秦子涵温柔地说道:“孩子们,你们跟着你们孙叔先逃,母亲去甩开他们!好不好?”
“不要,我要和母亲在一起!”幼小的秦子漠更加抱紧了母亲的身子。
马车这时停了,孙福一脸的凝重,女人却放松了许多,两人似乎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女人十分放心的将秦子漠和秦子涵交给了孙福。
“你们要好好听孙叔的话哦!”话音还没有落下,马车就被女人赶走了,孙福也丝毫没有耽误时间,径直将两人带到了一侧的山上,凭借着茂密的植被,他们隐藏在其中。
很快,那些骑着马匹的黑衣人就从他们的面前呼啸而过,盯着马车的方向,秦子漠很害怕,他很担心母亲会被黑衣人抓到。
这种担心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那辆马车很快就朝着一处断崖驶去,然后坠落,消失了踪影。
“母亲!”秦子漠的惊呼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孙福按住了嘴巴,他狠狠地咬着孙福,几乎将孙福的肉都要咬下来,孙福却依旧没有松手,秦子漠只能不断流下眼泪。
后来,秦子漠才明白当年母亲的做法。为了保护他们兄弟,他们的母亲被箭头刺的浑身是伤,母亲自知难以活命,便打算独自驾驶马车,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时间。
将马车坠入断崖,也是为了让那些黑衣人能够彻底死心,让他们误以为他们都死了,这样才能消除秦子漠他们以后可能存在的危险。
但他没有想到,曾经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上一次死去的是自己的家人,这一次死去的是无辜的村民们。
孙福回头望着一片火海的孙家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秦子漠也跟着照做起来。
站起身,刚才还如修罗般的孙福此时脸上充满了愧疚:“我对不起孙家村的乡亲们,也对不起你父母对我的嘱托,不然子涵也不会被我弄丢!”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蒙蒙亮的天空,此时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向了远处的山峰,借着那道光,秦子漠从孙福的眼眶中看到了闪烁的泪花。
“孙叔,我哥的事情不怪你,你当时也是为了我的母亲!”秦子漠这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当时孙福在黑衣人消失了之后,将秦子漠兄弟两个安排到了一个山洞之中,叫他们不要乱跑,自己则去往了他们母亲坠落的崖底,去探查母亲的情况。
当日天降暴雨,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年幼的秦子漠很快就发烧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孙福,他的哥哥不见了。
孙福先把秦子漠安置好后,就像个疯子一样,也不顾附近是否还有黑衣人,不断地呼叫着秦子涵的乳名。
他几乎找遍了那附近的山,却依旧没有找到,这件事一直压在孙福的心底,让他自责不已。
孙福迟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看向了秦子漠,抓住了秦子漠的肩膀,严肃的说道:“既然我们躲不掉,那就去面对吧!是时候把那些事情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