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身为君王,我的婚事很重要,但没想到会这样麻烦。对于他们的安排我几乎不插手,顶多大手一挥,告诉他们从祖规便好。
良辰吉日,成婚大典上,我身着绣着腾龙的婚服,麻木的走着流程,一直到我拉住我未来皇后的手,我才意识到我好像不知道新皇后的样子,也许是见过的,但我心不在焉没有在意过。
大典一直持续到晚上,新皇后已经回到了洞房。大臣们还在不断说着道喜的话,我应承几句,直接奔了洞房,倒不是我对新皇后有多好奇,而是太累了,我恨不得倒头就睡。
走进婚房,撩起一层层大红的帘帐,我才想起皇后还在等我掀起盖头,我拿起桌上盘托中的玉如意,掀起红盖头的同时,我的目光也一同被吸引过去,一时间四目相对,新皇后看了我一会,很快又害羞地低下了头,说到底,新皇后也不过是个刚及笄两三年的小姑娘。
一位陌生的姑娘坐在身边,再累此刻也有点睡不着了,我随便问了一些有关她的事情,她都一一乖巧作答,她的模样说不上有多好看,只是浓浓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眉宇间的清秀,她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很是舒心。
聊了片刻,觉得没有话题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提出要为我更衣。经她这么一说,穿这一身衣服端端正正了这么久,那种疲惫感又上来了。她缓慢地脱下了我的外衣,动作就停了,我知道她在害羞。
我也不做其他动作,只是坐在桌边,说:“我乏了,替我捏捏肩松松筋骨吧。”
她没有应答,只是极快地点了一下头,两只手便抚上了我的肩膀。
她不紧不慢地揉捏着,我也没再言语。到底是新成婚的,相处起来还是有些不自在。
突然肩上的双手停下了动作,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脖子,“陛下,”她惊喜道。
“怎么了?”我的手下意识摸向脖子,却摸到两个圆圆的突起——是疤。是那个吸血鬼咬在我脖子上后留下的疤。我也是一惊,随即又感到奇怪,吸血鬼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这是祈福标志。”她解释道,“臣妾自幼被寄养在江南的外祖母家,那里有一个比较罕见的习俗,便是用燃香在三两岁的孩童颈侧点两个点,以致留下两个圆点状的疤,据说这样可保其身体安康。”
“嗯。”我淡淡的点头,却不知说些什么。
吸血鬼好似存在过,又好似未存在过。也许从未有什么吸血鬼咬过我的脖子,只是幼时奶娘为体弱多病的我做了这个祈福标志,而我那是尚不记事,不知道罢了。可吸血鬼陪我去江南赏玩的那些日子,那种自由自在快乐的感觉又那么清晰,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可能是梦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荒唐?
十几年过去,乐胥国风调雨顺,边境也很安宁,只是朝堂里的老家伙们安生得奇怪,这几十年再没有过什么动作。百姓们安居乐业,国库充盈,这样的太平盛世,我不知道这是否有我的功劳,但我成为一代明君的愿望,此时应该算是实现了。
我时常抚摸脖子上那个所谓的祈福印记,回忆与吸血鬼朝夕相对的日子,我不断告诉自己那是个梦,可那个梦在我记忆里却越来越清晰。
又过了几年,天下依旧太平,可我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正处于壮年的我很多时候只能卧在床上,偶尔才能下地走一走。什么祈福印记对我根本不起作用,也许是我福浅吧。我听说背地里大臣们在议论我还能活多久,准备一些立太子为新帝的事宜,对于这些我已经没有心力去管了,我也知道自己确实时日无多。
我整日里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现在的我连下床都很吃力,什么都做不了,清醒的时候我便回忆起自己年少的日子,想起我的父王对我的嘱托,想起我刚刚登上王位时的迷茫。
成为一代明君,这真的是我的愿望吗?
又想起我俯身给吸血鬼渡下圣水的场景,如果一切能重来,我还会那么做吗?
国家的兴盛,温暖的陪伴,我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在我临终之时,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悔意,带着这份悔意,我完成了这篇回忆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