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三娘听闻那茶寮之中的散客,皆津津乐道,将三女事迹讲来,不禁听得入神。便插言道:“那三位娘子果然是天上花仙?”几位茶客望见方三娘貌美,皆有心与他谈话。当下便问道:“小姐不是此处人罢?”方三娘道:“小女想去普陀山拜佛烧香,路过此地,借宿一宿,明日再去。”那茶客道:“原来如此。我跟你讲此事千真万确,我等皆亲眼所见。三位娘子可腾云驾雾,还与那害人性命的妖道于空中对战。”另一个茶客讲道:“我们还亲眼见得三位娘子寻来至宝,把那三位夫君救活过来。”另有一个茶客讲道:“不光是三位娘子乃是天仙,便是那普陀山主持方丈也是神仙活佛。”方三娘连忙问道:“此话怎讲?”那人道:“其实当日三位娘子并未打得过那害人的妖道。乃是这位主持方丈来助,方才灭了妖道。”
方三娘听了,暗中记下心里,原来师弟是为这普陀山的和尚杀死。当下便道:“怪不得远近闻名,说这普陀山上拜佛甚是灵验,原来方丈有如此之能。”那茶客也道:“我们往日得见,也未曾想到大师有如此之能。”另一个茶客道:“正是藏龙卧虎,真人不露相啊。”方三娘连忙道:“那我明日必要真心来拜。”心中计较一番,便去寻了个客栈住下。
及至夜间,方三娘化作原形,悄然飞至那片甲第星罗,比屋鳞次之处。寻得三院新房,便趴在屋外一树上,朝内中看去。只见得三个才子尽在与各自娘子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方三娘只见得罗骐刘熠生得俊朗不凡,更兼得身材高大,心中顿生仰慕之情,便也觉得罗骐刘熠身边的三女甚是煞眼,不禁心生怨恨。再见得林宇,相貌丑陋,身材瘦小,顿生厌恶之情。方三娘瞧了半天,见几女毫无反应,便知几女深浅,遂往普陀山而去,想要探探那主持方丈的深浅。
未至普陀山,方三娘便见得普陀山上佛光涌现,心知其中有大能之士,当下心有余悸,不敢再贸然前行。方三娘不敢怠慢,连夜便乘云回返西南群岭,找寻啸天大圣而去。
待回至啸天大圣处,方三娘通禀一声道:“弟子方三娘归来,求见师尊。”啸天大圣听见,于洞内答道:“我徒进来。”见方三娘移步洞内,便问道:“我徒可是探知了你师弟乃为何人所害?”方三娘道:“弟子皆探听明白,共有三处人。头一处乃是宁波府一对纨绔子弟,因与人交恶,撺掇师弟去往定海县与之报仇。此一处乃是定海县三个花精,他三个的夫君与那纨绔子弟交恶,为师弟以天雷之法劈死,故而引来三个花精与师弟对战,且寻得无上至宝还魂伞,将三个夫君还魂归来,如今乃是定海县人人津津乐道之事。最后一处最是厉害,乃是普陀山上一和尚,人皆唤之主持方丈大师的。他那日见得师弟与三个花精交战,多管闲事,来至师弟交战之处,害死师弟。弟子曾夜探花精与和尚住处,那花精并未甚高法力,弟子在他屋外窥探多时,他也未能发觉。可那和尚住处却不一般,弟子尚未近处,便见得佛光闪耀,知其法力甚高,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回见师尊,望师尊做主。”
啸天大圣道:“此三处皆是害我小徒之人,均不可轻饶。便依次而去,先除了那一对纨绔。”方三娘连忙道:“师尊此言差矣,若是先除去前两处,必叫那和尚发觉,打草惊蛇,反倒不美。如今之计,须寻个法子,以有备算无备,先除了那和尚再说。余下两处,不消师尊出手,弟子出手便可料理了来。”啸天大圣笑道:“我徒此言有理,为师便与你去降服那多管闲事的和尚。”方三娘道:“师父还是化作人形好些,如此这般模样,入了世去多有不便,也会叫那和尚警惕。”啸天大圣哈哈一笑,化作个中年妇人,穿金戴银,光彩夺目。遂问方三娘道:“为师此样如何?”方三娘笑道:“师尊此样甚好,可与弟子以母女相称,先去那庙处见见和尚模样。”啸天大圣笑道:“好,若凭机警谋略,为师也比你不过,便听你的。”两人遂望普陀山而来。
及至普陀山,以至天明。方三娘道:“师尊,我们先去定海县,混在上香的香客之中一同前去如何?”啸天大圣道:“为师听你的便是。”两人都作平常百姓打扮,来至定海县海滩之上,随一众香客皆来等船摆渡。只见得那一众香客皆三三两两,叙着闲嗑,道着家常,有说有笑,等那渡船而来。
啸天大圣师徒两人也混在人群之中。方三娘问那身旁之人道:“我母女二人乃是外地人,听闻此处普陀山主持方丈甚是灵通,特地来此拜佛烧香。想请问大姐一声,这普陀山的寺里果然灵验?”那妇人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此处的主持方丈神通广大,还会降妖除魔。今日我们听了,便皆来此处拜佛许愿。只是这大师却不在寺中,自那日显了神通,便不知去向了。”方三娘听了,连忙道谢道:“多谢大姐,我们母女知晓了。”那妇人笑问道:“你这女子长得俊俏,来我们这普陀山上,所求为何?”方三娘道:“只为小女祈求姻缘,再为老娘祈求平安。”那妇人笑道:“这般俊俏,孝顺的女子,还愁没有夫君?只怕是家门槛都被提亲的踏破了罢?”
闲聊几句,啸天大圣将方三娘拉到一边道:“听他们所闻,那和尚不在寺中。”方三娘道:“师尊信我,昨夜我来此处,已然见得佛光,不是那和尚还能是谁?想来是显了神通,害了我师弟,怕为人所求凡事,故而避而不见。”啸天大圣想了想来道:“徒儿你说的也有道理。”方三娘道:“不论如何,也要先治住那和尚,方才可以随心所欲,任我师徒报仇。”啸天大圣道:“此事全听小徒的。”
不多时,只见得几艘大船驶来在沙滩之外,那船家搭上板子,直叫众人依次入得船内。待众人坐定,船家令号子行起船来,另有船婆来收取银两,却是每人两文钱。那与方三娘答话的妇人直嚷道:“你这贼婆娘,如今见得来拜佛的多了,便来涨价,从前一人一文钱,如今怎的一人两文钱来?”那船婆笑道:“你若不想,便下船去,我又不绑着你去。”那妇人道:“你这厮,这般来挣佛祖的钱,也不心虚?”那船婆笑道:“我乃是靠劳苦挣钱的,便是佛祖来了,也是问心无愧的。倒是那山上的和尚,甚活不敢,白白挣了许多香油钱,可是养得流油,比我们挣得这点小钱多得多嘞。”那妇人忙道:“这可不敢胡说。我们自愿献与佛祖,怎能说道?”那船婆笑道:“你们是自愿献与佛祖,可是都进了和尚的腰兜。”
方三娘听得好笑,转头小声附耳啸天大圣道:“这便是信佛与不信佛之人所差。信佛的,黑的也能看成白的,不信佛的,白的也能看成黑的。”啸天大圣笑道:“你又有何要说?”方三娘笑道:“若是我师尊为佛,有这许多信徒,便是我们师徒也得万世敬仰,可就好了。”啸天大圣笑道:“这事也就你敢想,为师我都不敢想的。除非为师我是佛陀弟子,亦或是道祖弟子,不然如何能得这般正统之道?可惜那些正统佛道都看我们不上,说得好听,是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可向来只收人为徒,不收我们物类。”方三娘努嘴道:“那金蝉子收的美猴王,大圣国师王菩萨收的禺狨王,南华真人收的鹏魔王,不都是鸟兽之徒?”啸天大圣笑道:“我们凡鸟修仙之能靠得自己,如何能有那般运数。”方三娘听了,也叹一声道:“若非如此,我等怎能久居山野之中,好似个亡命之徒?”
师徒两个坐在角落窃窃私语,倒是未曾引起他人注视。此船航途一路尽是海岸风景,比那林中更有不同。饶是师徒两人皆有通天之能,也未曾出山见得。一路之上见得此般旖旎风光,情不自禁嬉笑连连,贪看这风光无限。那一众烧香拜佛的百姓反倒是见怪不怪,见得此等风光也道寻常。
一船人渐行渐远,慢慢来至普陀山所在之岛。那船家将船停靠,师徒二人随一众百姓来至普陀山寺庙之内。只见得大殿之上气势恢宏,朱漆金象皆有万钧之势。师徒二人随一众百姓上前参拜,也把那香油钱拿来捐赠。那寺里的和尚连忙道:“阿弥陀佛,有劳施主了。”方三娘道:“我母女二人远道而来,听闻此间寺里最是灵验,想见主持方丈一见,为小女子我求得绝世佳缘,为我老母求得平安康健。”
那和尚道:“有劳施主了。可以在我庙中求得姻缘符和平安符。只是我们师父云游四方去了,并不在寺中。”方三娘道:“不知师父几时回返,我们母女可在此处等候。”和尚听了,慌道:“我们也不知师父几时回返。我寺里都是男僧,女施主在此等候多有不便,还请先回才是。”方三娘道:“怎的不便?佛祖面前无男无女,男女俱是一般。”那和尚忙道:“阿弥陀佛,怎能一般?”方三娘见那和尚生得俊俏,便笑问道:“小师父法号是何,如何称呼?”和尚道:“阿弥陀佛,弟子法号圆音。”方三娘笑道:“你这和尚甚不老实,这般法号,倒过来便是姻缘了,岂不是向往美好姻缘的?”直闹得那圆音和尚满面通红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勿要如此说。弟子圆音,音乃是声音之音,是为八音正法之意。华严经有云:诸光明中出妙音,普遍十方一切国,演说佛子诸功德,能入菩提之妙道。”
方三娘见这和尚一本正经,遂笑道:“请问小师父,我口中饥渴,可去何处饮水?”圆音如释重负,忙道:“院内有甘甜井水,可以打来食用。”方三娘道了声谢,便去那院中打水去了。及至院内,果然见得一井,此井清澈见底,一旁有井栏围住。方三娘见了,缓步移至井旁。井旁有木桶单瓢可以舀水,不远处有一方桌,方桌之上有碗可以饮水。方三娘见了,先拿那单瓢舀了一瓢水来,端至桌前,将水倒入碗里,瞟着四周,将水来喝,思量着如何大做文章。
方三娘喝完此碗水,复去井旁,以桶舀水。只见方三娘将水桶倾入水中,便左右摇晃那绳,却不得水桶入得水中,只在水面上漂着。一旁有香客见了,不禁笑道:“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打水。”话音未落,便见方三娘将身倾入井中去舀水,却听“噗通”一声,整个人掉入井中去了。
慌得那些香客忙喊师父,一行人忙忙乱乱,却要来把方三娘捞起。圆音闻讯而来,见得水中方三娘已然不动了。啸天大圣也闻声而来,只趴在井边大哭。圆音道:“施主莫要惊慌,小僧这就下井去救这位女施主来。”便顾不得其他,直将一绳头拿在手上,跳入井中。入得井中,圆音便将那绳头系在方三娘身上,望上喊来。早有圆音的几个师兄弟和那热心的香客一同拽住绳头另一端,将方三娘拉起。圆音见方三娘得出井来,便一跃而起,出得井去。
圆音见方三娘双口紧闭,也不醒来。便将方三娘横抱怀中,将面朝下,以膝撞腹,一连几下,便咳出水来,方三娘方才转醒过来。见方三娘转醒,圆音便叫众女香客扶方三娘入得一干净厢房之中,寻了些干净僧袍与他来换。不多时分,只见众女香客得出道:“小师父,那女子高烧不止,可如何是好?”圆音遂问道:“他可曾穿好衣物?”女香客皆道:“已然穿好了,房中尚有那女子的老娘。”圆音遂入得厢房之中。
只见方三娘侧卧在塌上,娇羞万分,看着圆音笑道:“小师父,小女浑身发热,可如何是好?”圆音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女施主不要如此,贫僧去为女施主熬药,吃了要便好了。”急回头时却见一阵迷雾自啸天大圣口中喷出,圆音吸入鼻中,便如痴如醉,双目失神。啸天大圣遂问道:“你师父如今身在何处?”圆音痴痴傻傻道:“我师父在桃花岛上避世。”啸天大圣又问道:“桃花岛在何处?”圆音道:“便在此岛南去,相隔一岛的便是。”啸天大圣听了,一巴掌将圆音拍翻,晕厥过去。
啸天大圣和方三娘将圆音放在塌上,却是化作方三娘模样。方三娘摇身一变,变作圆音模样,遂与啸天大圣出得屋道:“这位女施主着了凉,我与女施主的母亲前去后山采些草药,各位师弟施主莫要搅扰女施主,留在此处安歇静养便是。”各和尚和香客皆点头称是。啸天大圣和方三娘来至后山无人之处,便腾云而起,望桃花岛而去。
及入得桃花岛,却是啸天大圣变作圆音,方三娘归作本貌。圆音道:“师父,这位施主来寻师父,有话要问。”却见得自山中走出一个大和尚,正是那主持方丈。主持方丈道:“贫僧不是交代与你,莫要透露贫僧所在,为何你还将这位女施主带来?”看向方三娘却道:“怎的还是个妖怪?”遂即问道:“你这妖怪,来此处寻我作甚?”
方三娘笑道:“久闻大师威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是好眼力,小女子佩服。”方丈大师道:“你有何话便说,说过便走。贫僧一向不与妖邪为伍的。”方三娘扭捏道:“大师莫要说得如此决绝,你今日怎知得明日之事?”主持方丈道:“闲话少说,若是不走,贫僧打得你走。”方三娘笑道:“正好见得大师高招。”主持方丈遂唤出紫金钵盂来,持在手里道:“你若不走,休怪贫僧无礼了。”
却听身后一人道:“师父莫要无礼。”却见圆音以手化爪,自主持方丈身后插入,由胸前穿出。那主持方丈见了,回头一看,不禁怒道:“你也是妖精变的。”遂以紫金钵盂向啸天大圣砸去。啸天大圣不敢硬接,虚晃一枪,将手抽出便走。不想那紫金钵盂来得甚快,为那紫金钵盂砸了一下,直砸得口吐鲜血。
主持方丈胸中佛心为啸天大圣捏爆,疼痛难忍,倒地不起。将那紫金钵盂祭起,自紫金钵盂之中倾出一道佛光,直直照在主持方丈身上,倒还使得主持方丈一时不死。方三娘唤出一柄宝剑,将那宝剑祭起,直飞向主持方丈,却见那宝剑飞至主持方丈身前为那佛光所照,再不得寸进。啸天大圣笑道:“这和尚离了那紫金钵盂便死,再不得出,便是困在此处了。”方三娘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便可去定海县将那三个花精除了。”
不知主持方丈性命如何,季月华几女能否抵挡方三娘,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