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缓慢靠向路边,巨大挡风玻璃外,景色笨重的向中间平移,给霭白一片的车前增加了一些陈旧和破败。
我在这一时刻的晃动中醒来,用力转动眼球看向四周。
噢……到三岔路口了。
这是回乡路上经停的地方,乘客在此可以去方便或补充食物。
“哧——”
“嘁—”
大巴车彻底停下,自动门开启。
寒冷的白气急的迫钻进来,给坐在门口的乘客迎头痛击。
但外面似乎还有一群人,比这凛冽寒气更急迫。
带着白帽子的大汉逆着下车的人,从缝隙中挤进来,粗短的手指死死抓住门侧的铁扶手。
待他在车上站稳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跳过我。
我分明看见了他那粗壮的脖颈鼓起,浓密的胡须在颌下汇成一条线。
就像在脖子里塞入了稻草后,又缝起的样子。
“茶叶蛋!香喷喷的茶叶蛋了!”
大汉掀开黑色破布的锅,深红汁水里装着布满纹络的茶叶蛋,在热气的沸腾中跳跃,向外渗出猩红。
那些茶叶蛋的表皮,像是肉色,裂纹许是煮过后膨胀的原因,略显松垮的包裹着鸡蛋,像是……
我看到身侧的乘客剥开那枚鸡蛋,褐色的蛋黄将浑圆蛋白隔开,鲜红的裂纹从蛋黄四周延展。
一颗转动的鸡蛋被枯槁的手送到他乌黑干瘪的嘴中,咀嚼的汁水四溢!
不!这不是鸡蛋,这是眼珠!
我挣扎着坐起身,要将系在腰间的安全带解开,但一只粗壮的大手按在我的肩头!
“买个茶叶蛋吧。”
大汉俯下身,头颅倒吊在我眼前,虬结的胡须变成一节节纤细的触手!
它们散开,而后将吸盘张开,吸附在大汉嘴巴四周。
大汉露出商贩谄媚的笑容,细小的尖牙上下合拢,惨白的像黑夜的弯月。
“我不吃!”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喊。
“经常跟在你后面那个卖烤包子的小子呢?我要吃烤包子!”
肩头一轻,我顿感身上无力的黏着感消失。
快速起身,我跌跌撞撞跑到大巴车头。
在那宽大的水箱上,瘦长的男孩端坐在上,手捧一张大铁盘,上面盖着红色花纹的布。
像血肉。
他眼睛明亮,皮肤黝黑,笑容清澈。
“要几个烤包子?”
“一个,不,两个,”我回头看了看一脸愤怒的大汉。
“不!要六个!”
男孩笑了,他揭开布,上面躺着被炙烤的色泽油亮的烤包子,被他装进报纸做的袋中。
随后,他朝我问道:
“放假了?”
“对……额,不是,我毕业了。”
男孩点点头:“你上初几?”
“我毕业了,大学都毕业了……”我埋怨道。
他点点头:“过年回家?”
“是的,回家里看看姥姥。”
“过完年开学吗?”
“我说了我毕业……”
男孩跟在沉默的大汉身后,将烤包子盖好,安静的走下车。
“能毕业真好。”他回头冲我笑起来,在电动门关闭的那一刻仰头朝我挥手。
……
下车,我回到家乡,但这只是路边,我得向北走一阵,才能回到真正意义上的家乡。
我抬眼,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粽子”朝我跑来。
“哥哥,有糖没有?”
这个胖墩墩的男孩抬头对着我笑,或许是下午阳光太盛,加之周围雪白一片,刺的眼睛没办法张开,但他却固执的极力睁眼,随即又被刺激,导致修长浓密的睫毛不停煽动着。
“走,我们到路边去!这里车多,危险。”
我抓起他布满油渍的袖口,将他拉到路边的林前。
“哥哥,有糖没有?”他还是那句话,并伸出手。
我寻摸口袋,正好有一颗糖。
他接过糖,快速吃完后,笑着对我说道:
“哥哥你等我一下,”他转身跑开。
我哪有心情等他,便独自向上走。
但没几步,我就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脚步,男孩跑的气喘吁吁,也并未埋怨我为什么不等他。
“你把手拿出来。”男孩咧嘴笑道。
我伸开手,一颗圆滚滚硬邦邦的雪球落在我的手心。
冰冰凉凉,甚至有点沉。
“火儿,你做了多少这种雪蛋子?”这男孩叫赵火。
“做了三个五的。”他掰着手指头数。
“三个五的……十五个是吧?”
小男孩没有回我,只是笑。
“几个雪蛋子能换一个糖?”
“一个,”他比划出一根手指。
“你倒挺会做生意,”我笑道。
“我不知道啥是生意,但是我不想用糖换妈妈,所以我用别的换。”
“糖怎么能换妈妈呢?”我疑惑。
“有个叔叔说可以!”
我严肃起来,赵火继续说道:
“以前几天,我问一个叔叔要糖,他说……”
我看着努力回忆的赵火。
“他说什么?”
“嗯……他说……”赵火表情徒然悲伤起来。
“他说什么!”此时我心中异常急躁,我看到身后的杨树簌簌抖动,越来越剧烈。
杨树清灰色的皮开始从皲裂处剥落,坠下,像是一个个绝望的灵魂。
“快说!”我蹲下抓着赵火的肩膀奋力摇晃,想从他迟钝的头脑中问出答案。
“咔咔咯咯……”
将皮脱落殆尽的树木像是挣脱禁锢,变得好似橡皮的质感,漆黑一片。
原本的树枝被拉长、拉尖,同时树干像被抽取般快速变细。
“他说,【我给你糖,你把你妈妈给我好不好?】”
这句话像炸雷般在我脑后爆鸣。
“畜生!”
那一刻我好像和赵火身后充满仇恨的树一般,带着对人的怨,将心灼烧的疯狂。
伸向赵火后脑的枝干像被削尖的刺,在太阳的照耀下也如黑洞般深黑无光,上面布满通红的眼睛,散发着仇恨。
我忽然感觉手中清凉,我切齿着打开手掌,手中的雪球已经开化,露出一粒不掺杂质的眼球,晶莹透亮。
我看向赵火,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天真,他仰头对我笑道:
“我问他,我没有糖所以问你要糖……”
“你问我要妈妈,所以,你是没有妈妈么?”
我抱着赵火大笑。
他莫名所以。
雪球在我手中融化成水,赵火也略显笨重的离开。
我攥紧还有些潮湿的手,继续向北走。
……
沿路走过树林,路过几辆冬季停用的“康班英”后,安静熟悉的村落出现在我的眼前。
村里所有人都管这种大家伙叫做“康班英”,我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从小也就跟着大家这么叫起来。
直到在考研时学到了英文单词“combine”时,才恍然大悟,所谓的“康班英”,就是“combine”——联合收割机的意思。
紧跟潮流了属于是。
此时,一排绿色的“康班英”巨大的车头前,路边两排路灯之上,都挂着鲜红的灯笼,因村西那条小河所生的雾气遮在灯笼前,氤氲朦胧。
“村中心又重新把高杆灯立起来了?”悬挂在半空中的环形灯照亮雾,透过雾,投射在我眼中,也将四周村民自建的二层排楼照亮,上面的粉白瓷砖把光反射的苍白渗人。
“戚辰,多会儿回来的?”
排楼下的铁皮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胖男人走了出来,两个眼睛瞪的浑圆,死死盯着我道。
“噢,胜叔,我才回来,”我对这位熟悉的小网吧老板颔首道。
“去你姥姥家?”
“对。”
“要不你先等会儿,帮我看一下店,我去拿点煤过来,店里太冷了,怎么烧煤都不管用。”
“就一会儿,我去拿煤回来,把炉子烧热,你走就行了。”
见我犹豫,他笑起来,眼角的皮囊僵硬的折起。
“待会儿我朋友们就过来打牌,如果他们过来了,我还没来,你直接走就可以了。”
“胜叔,你等他们过来再去拿煤生火不就行……”
“不!”他声音尖厉,“这个屋子太冷,冷得我待不下去!我必须现在去拿煤烧火!”
旋即,他又笑起来,嘴角比之前咧的幅度更大:“小辰啊,你看,你去上学的时候,那台四号机【暗黑2】里你的角色我可是看的死死的,其他人都碰不得。”
“就帮我看会儿店!就一会儿。”他的语气几近恳求,脸上有白色的粉末落下,消失在地上。
“行,那你快点,”我无奈道,旋即进入店中。
这都啥时代了还提【暗黑2】……我腹诽着坐在店中的长椅上,打开靠在最里面那台臃肿的电脑。
多少年了也没变,跟短视频“阿牛小卖部”里的小网吧摆设都一模一样……我打开【暗黑2】。
此时胖老板已经提着一桶煤进来,用火勾吊开炉圈,将一整桶煤块全部倾倒进去。
“怎么还是不热啊,小辰你再等等,我再去装一桶。”
“还是不热……”
“还是不热。”
“还是不热!冷死了!”
我转头看向胖老板,看着他速度越来越快,拿煤入炉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个门口的小火炉好像永远填不满,橘红色的炉膛和漆黑的炉圈,像裹着岩浆的火山。
“胜叔?胜叔!”
我朝着速度已经快到已经成为残影的胖老板喊道:
“不行喝点酒驱寒吧!”
原本还要朝向屋外装煤的胖老板身形猛的一滞!
我看到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连成一片,那是被冰花包裹。
他渐渐转头,一张覆盖着淡蓝色冰层的脸依旧还能透出深紫红。
他的眼球皱缩,裂开肿胀的嘴愕然的张开,嘶哑的声音像是在锯着四散飞溅锯末的桌腿,
“是你让我喝酒的对吗?!就是你!就是你让我喝酒的!”
他向我扑来,寒冷瞬间侵袭,寒意从我的脑后沿着脊椎直冲而下!
……
“啪!”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就从腰间伸出,将我一抄,让胖老板扑了空。
“嘿嘿,小子,这回让我抓到了吧?”
一张布着皱纹的,带着短胡茬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他戴着一顶深蓝色“解放帽”,帽檐下的眼睛眯缝起来,滴溜溜的转着,露着狡洁。
“黄爷爷,您这身子骨能受得了不?我现在都这么高了,又不像以前被你一搂就能抱起来。”
“那你现在不还是被我抱起来了?我要给你卖了换酒!”
不对……我环顾他两只手抱住我的位置,还是一只手搂着腿,一只手环过来抓着我的胳膊。
与小时候被抱起的方式并无二致!
他假装喝醉了酒,抱着我左摇右晃了两下,我儿时的一丝恐惧感又泛上心头。
我儿时很怕他真的把我抓走卖掉,于是在后面的时间看到他都会绕着走。
摇晃着朝北边走了没两步,他把我放下来道:
“和牛娃子一样乱扭乱撞,我是抱不动你了!你到哪去?”
“去我姥姥家。”
“那正好,我也想找老王喝两杯,我带你去。”
于是我任由老黄拉着手,向北走,不敢回头。
……
高杆灯惨白的光,随着我们的渐行渐远,愈发微弱,直到光亮被高挂的灯笼所替代。
前路鲜红。
快到了……我心中有些急迫,挣脱老黄的手,虽然他攥的很紧。
“嘶……黄爷爷,您的手是越来越粗糙了,像带齿楞的钳子。”
“呵呵呵……”老黄的声音渐行渐远,手背的力道也忽然消失。
我转头,老黄皱缩的脸隐秘在暮色中。
而我的右手此时已血红一片,但我能感知到它皮肉的完好,自始至终,我并未感到疼痛。
抬起头,我已经走到了姥姥家旁。
那颗标志性的大树,就立在姥姥家院墙之外。
树旁的一张木板做成的长凳上,坐着一个须发花白,身着白袍的老人,身体健壮,但呼吸粗重,像个破口袋。
他抬头看到我,用手扶了扶头上黑色的粘帽,深吸一口气,喉咙中发出“嘶嘶”声,道:
“回来啦我的孙子!”
“回来了!亚爷爷。”我冲他笑道。
他撑起身子,黑亮皮质鞋套内的毡靴朝旁边移了移,给这条长木凳移除一个空位。
我顺势坐在他旁边。
“最近的学习怎么样?”
“工作了,爷爷。”
“噢,身体怎么样?”
“身体还可以。”
“可以就好,年轻人也要多注意身体,不然到老了之后,不知道什么毛病就会自己跑出来,”亚爷爷嘶哑的呼吸着继续道:
“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身体很好,每次打完篮球比赛之后,气喘吁吁的情况下就接水管里的生水喝!”
“结果老了以后,你看,我就得了气管炎。”
他叹了口气,随即说道:
“走,到你亚爷爷新盖的房子去,我们刚做了羊杂碎,吃上一盘子再回去!”
“我端一盘回去吃可以吗?”
“行,当然可以,吃完盘子送回来就行了。”
他笑呵呵的带我走过姥姥家门前,打开旁边的门,这是他的家。
忽然我用力抓住铁皮门框!
借着亚爷爷高大身形的缝隙,透过铁门,看到了一间雪白的圆顶矮房。
这是河对岸山坡的墓!
是他们族群特有的墓样!
“怎么了,不愿意到我房子做客?!你小时候最爱到我房子来的!”
他死死钳住我的衣领,身上缠绕的白色布条散开,缠住我的手,想要将我与门框上分开。
“我和你的姥姥家当了四十年的邻居!却为了一块宅基地闹翻,她最后也没有参加我的葬礼!”
“亚爷爷!”我急促的说道:
“你和我姥姥的恩怨,是你们老一辈的事,我们小辈参与不得,况且,”
“!!!”我的脑海中忽然如炸雷般轰响。
我是想说,我是想说……
你们老一辈的事,随着你们生命走到终点,也该结束了……
那么……
我的右手从白布条中抽出,失去了右手的皮囊。
没了拉扯的牵力,我顿时坐到地上。
没有感觉到疼痛,我抬起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老亚爷爷。
和走到他旁边背手憨笑的老黄爷爷。
我想起……
他们都走了。
我的心里反倒没有那么恐惧,那种从我在大巴车上醒来后的毛躁感也渐渐褪去。
我站起来,看着两位老人。
“我知道姥姥家在哪里了。”
“走吧,快过年了,正巧带我们去看看,”老黄爷爷冲我挤眼抬颌。
我点点头,朝西边的道路走去。
“小子,你慢一点,人高马大,步子也大,不知道等等我们这些老骨头?”老黄在后面边走边招呼。
我放慢些脚步,距离他们近些,心安的感觉也更强烈些。
……
暮色终于降临,那层白雾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月色明媚,弯月的身形要比我认知中大很多倍。
但和它周围的星辰一样,只是亮,却好像没有光照射过来。
如同在黑色的幕布上粘贴的白纸,被剪成星和月的形状。
但即便如此,夜里我依旧能看清。
黑色的道路,白色的雪。
白色的树干,黑色的枝。
以及沿路屋檐下红色的灯笼。
“小辰回来了?”
“对,李奶奶,回来了!”
路上,有白光从窗里亮起。
“小辰,帮我把这罐米酒带给你姥姥。”
“好的,骆爷爷。”
我接下了从窗内递来的棕黄瓦罐。
“这个卷饼,你给你姥姥带去,那个……萝卜干,告诉你姥姥,我明天弄好,让她自己过来拿,她腿脚利索!”
“行,高奶奶。”
我提着装饼的小布包,拄拐的富态老人背影蹒跚。
“哎,小辰!问问你姥爷,他能修三轮摩托车不能?”
“曹爷爷,我姥爷早都把修车店关了。对!早关了!”
身后还在传来三轮车发动的声音,音质沉闷,像折叠纸壳。
……
“小辰,你姥姥姥爷在家不?”
“在家。”
“在家就行,前些日子我不是生病了吗,现在身体好点了,寻思趁现在能跑能走,到你姥姥姥爷那去看看。”
“杨奶奶您还是回去吧,好好养病,你看我身后这些爷爷奶奶们,都是跟着我去看姥姥的。”
“噢……那我就不凑热闹了,省的你姥姥顾不上和我说话,这样她就没办法嫌我唠叨了。”
“这……确实。”
这位矮小但腿脚灵便的老太太朝着我的反方向走去,嘟囔着消失在雾中。
随着一路前行,这条路上的人渐渐变多,也渐渐热闹起来,有些与我们一道,有些前往各自想去的地方。
我有些感慨,自己儿时也曾有一两次走过夜路前往姥姥家中,但每次夜路上人迹罕至。
因为他们会在白天相逢。
此时我已发荣滋长,而这些陪伴我童年的老人们,却渐渐告别了他们的村落,熟悉的彼此。
“喂!”
我的目光透过来往的身影,看见路边躺着的臃肿男人。
“胜叔!醒醒!”
我跑过去,抓起他的脖领晃了晃。
没什么反应。
于是我腾出右手,朝他的胖脸和胖下巴狠狠扇了几巴掌,给他的脸扇的鲜红一片时,他才醒来。
“别睡在外边!清醒一点,回家睡觉去!少喝点酒!”我又朝他的耳朵大吼两声。
“噢噢,好,好。”
他迷迷糊糊起身,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歪斜着离开。
“之前吓我不轻,可让我还回来了。”
呼,舒服了……我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翻过最后一个小山坡。
在一块低坳处,亮着几户人家。
“小鬼头子!”矮小但精气神十足的老人走到我面前,语气中带着埋怨。
“这么晚过来干啥?!”
说着拍拍我身上的灰,又道:
“真是个夜猫子,白天在家躺,晚上到处逛!”
随后,她看向我身后,又笑起来:
“从小说你是小鬼头子,现在还真成了。”
我看向身后,却已经空无一人。
回头,前方也没有姥姥的身影,只是那不远处,散发光亮的窗子和门,勾勒出了他们漆黑的身形。
老人们已经进了房子。
“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那瘦削的身影朝我挥了挥手,关上房门。
“汪呜!”
一只瘦小的狸花猫骑着一只长毛大黑狗,从厚厚的积雪中蹦跳着跑来。
“大黑,小咪……”
我蹲下身,摸着它们,心里像梗着一块石。
四周还是如幕布般毫无光线照射的黑,但我却感觉快要天亮。
小咪冲我叫了两声,便指挥着大黑向一条延展出来的路走去。
我无意识的跟着,直到白色光芒充满我的脑海。
……
大巴车越过三岔路口,停进了路边的服务区。
之后,发动,继续向前走。
我没有入睡,但情绪一直在昨晚那场热闹的梦中,无法自拔。
再次停下后,我走下车,感受正午的阳光洒意,空气清新。
“哥!”身侧传来有些粗厚的声音,
“有烟没有?”
我从口袋拿出一包糖,递给眼睛发亮的小伙,笑道:
“有糖,没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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