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胜地多名山,青城似瑶台。拥翠峰北起,岷乳哺,紫气东来。七八亭廊初见,箫管俱徘徊。直上凌宵,雾破天开。
那青城山地处西南,离月阙阁也近,连绵不断的青城山雨,一路烟波,虽于脚程有损,然而清明世界,与林间鹤同归,自也乐在其中。
“这雨真是恼人。”任霖枫显然不是那乐在其中的人。
杨予坐在破草席上,一边练功,一边悠哉悠哉地听着雨,“二师兄,咱们已到了青城山脚,又何必心急呢?”
二人遇雨,在丈人祠内躲避。
“想老苗已经到了,别因为咱俩误了事。”任霖枫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对这件事却格外上心。
杨予笑道:“那信上不写得清楚,日子又不会提前,可怜伯济师叔还得看家。”
“早到些日子终是好的,想咱们那大师兄平日里老成持重,一提到这件事就心事重重,像有心结一样。”
杨予回想了一下,好像真如任霖枫所说一般。“等雨停后就上山!”师兄弟二人的想法少有的达成一致。
天不遂人意,云色本无色,雨声非有声。二人有意上路,云雨却未停。丈人祠虽小,但也足以容身。
时间一久,一名身穿蓑衣的男子推门而入。
“这雨真大,还好从樵夫那求了一套蓑衣。”冲着任霖枫和杨予抱了抱拳,自顾自地坐到了一边。祠堂狭小,几乎面对而坐,气氛甚是尴尬。
“在下月阙阁杨予,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半晌,杨予按奈不住,索性开口搭话。
蓑衣男子略微抬了抬头,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和表情。
“原来是月阙阁杨少侠,久仰久仰。”蓑衣男子犹豫片刻,“在下顾斐,去青城是救人。”
“救人?救的哪位?”任霖枫好奇发问。
蓑衣男子并未直接回答,“这位应该是月阙二侠任霖枫吧,果然人如其名。”避开了任霖枫的问题。
“阁下也是武林中人?”任霖枫见其认得自己。
斗笠男子干笑了两声,“月阙阁声名在外,却又人丁潦潦,比其他门派倒是好记多了。”
说罢,不再张口,巧的是,这雨也停了。
杨予见其神神秘秘,便未再作理会,同任霖枫拿了行李出门上山了。
青城派,夜阑阁。
“这雨下了也有些时日了,等雨一停,便是好事将至。”一凡道人摸着自己的长髯,脸色说不出的欣喜。
“老友,你我这个岁数还能结成亲家,以后我下棋不愁没伴了。”旁边的老者精神矍铄,好事临门,自是神采奕奕。
一凡笑道:“没想到柳掌门竟是这份心思,不知道是找棋友还是找女婿?”
柳望哈哈一笑,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老友,这叫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哈哈哈哈……”二人谈笑自若,虽是两派,却毫无隔阂。
“爹爹他们,越说越过分了!”二人身后一女子羞涩地说道。秀发过肩,肤细如脂,腰枝摇曳若迎风摆柳,眉黛青颦难掩宗门英气,杏眼桃腮,此刻落着点点绯红。
“二老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也多亏了疏月你处事周全,有条不紊。”楚岱阳在一旁还是那么凛凛正气。
柳疏月瞧了他一眼,“你总是这样,把功劳推给别人,把难处留给自己。”柳疏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好,也就到这儿了,过些日子凡事就有人给你出头了。”
楚岱阳看着她,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师父!师父!”一小徒弟慌忙来报,“门外有俩人直闯山门,已经跟李桂师兄打起来了!”
“什么?还有人敢闯我青城山门?”柳疏月一改那羞涩神情,“让我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疏月,我青城无仇家,来者是客。”柳望希望柳疏月能和善处置。
楚岱阳本想一起跟去,但碍于门户有别,此时又未名正言顺,只好陪二老闲话。
青城正门,柳月疏本以为是李桂大战二人,没想到却是三人混战。
“任霖枫,你欺人太甚!敢嘲笑我的武艺?你有那本事么?”李桂边打边骂,墨绿长衫裹着长刀,让人眼花缭乱。
“我师弟第三,你第四,你武功在我之下那是理所应当!”任霖枫双刀矫若龙蛇。
“你放屁!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杨予持剑在中间周旋,“桂兄,二师兄,你们别打啦!”但双方都在气头上,又都伤不得,一时半会他也无计可施。
柳疏月见状来了兴致,直接拔刀入场,本是三人混战的局面一下变成了两两对决。任霖枫自然是和李桂死磕,而柳疏月的攻势大半由杨予受了去。
那柳疏月刀法尽得柳望真传,和寻常刀法的大开大合不同,取青城烟雨连绵不断之势,一刀接着一刀,毫无间隙。杨予看惯了任霖枫威猛无匹的刀法,见此刀法有“剑密”之意,在心下暗暗称奇,边打边用心记招。
三十招战不倒杨予,柳疏月不禁感叹,“这年轻人是哪门子弟?真气十足不说,剑法也颇有独到之处”,虽说她现在略占上风,但有了相惜之意,不忍出太狠厉的杀招。
“行了行了!”那边李桂大叫,“任霖枫,我不教训你了,罢手吧!”李桂还是那老样子,消气了就收,从不想搞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杨予和柳疏月也相继罢斗。
任霖枫不依不饶,还想上前,被杨予一把拦住,“二师兄!别忘了我们来是贺宴的!”
“哼!”任霖枫把双刀收回入鞘。
“贺宴?二位是哪一门下?”柳疏月差了一辈,虽闻其名,但并不识得任、杨二人。
没等二人答话,宋桂就在一旁不屑地说:“楚岱阳的两个师弟,尤其是那个叫任霖枫的,脾气大的很。”一看宋、任二人私下里就没少交手,过节颇深。
“原来是二位师弟呀,在下柳疏月,多有得罪。”她见是月阙阁的人,便主动放低了态度。
杨、任二人一听,这还没见面叙礼就跟亲嫂子动上了手,慌忙称歉。
“柳女侠,实乃误会,这……”杨予一向机敏,这个情况下,也有点语无伦次。
“哈哈,小事儿,不值一提!”柳疏月倒显得十分大方,挽过了杨予和任霖枫,“楚大哥总跟我提起你们,今日得见,果然仪表堂堂,月阙阁真乃人杰地灵。”
杨、任二人没想到柳疏月如此热情,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互相闲聊起来。
“哎,师姐,这……我……”
只剩下宋桂在一旁手足无措,仿佛他才是外人。
杨予许久未见师兄和师父,这一见面格外激动。一凡道人已知晓杨予在少年英雄大会上的名次,对此深感欣慰,没想到这个习武仅三年有余的小徒儿能取得如此成绩,实乃惊人,也更加认同了楚岱阳的看人眼光。
任霖枫见柳疏月不在旁边,故作神秘地对楚岱阳说道:“大师兄,我和师弟给柳女侠备了一份贺礼!”
杨予白了他一眼,“二师兄你心里是真藏不住事儿!”
“你懂什么?聂香那家伙,神神秘秘,万一这东西柳女侠不喜欢呢?”任霖枫有他自己的道理。说罢,忙不迭地把刀取出来,“唰”地一声,拔刀出鞘。
“呵,百辟刀!”老苗是刀剑行家,一眼就看出此刀非凡。“这百辟刀是龙虎禅院宝刀之一,你们跟聂香走的如此之近?竟能以此物相送。”
“……此事说来话长了……”杨予不知从何说起。
楚岱阳拿过刀把玩了一下,对杨、任二人说道:“柳女侠对此物必定喜欢,二师弟、三师弟有心了。”
任霖枫撇撇嘴,“都快入洞房的人了,还柳女侠,柳女侠的叫着,何必如此拘泥?”
杨予和老苗哈哈大笑,楚岱阳也笑了起来,毕竟好事将至,大家的心里都说不出的畅快。
青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师徒团圆,又另添新喜,说是青城福地也不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