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动荡,利益关系也就越是繁杂,别踩了少数派的脚趾,诸子百家,士农工商。书中所描述的天下大势和政治愿景并不代表真实的现实生活。
社会越是动荡,公子你就越难处理他们的争端。你想洁身自好,不趟浑水,老秦人和楚地贵族他们可不这样认为,现在您就是赵高许诺他们获取利益的最大筹码。
人生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过程。宗法制的纽带早已根植他们已有的文化属性上。他们天生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会认为外在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服务的,只要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占有它。
即使您温软如玉,谦谦有礼,是陛下的长子,即使您什么都没做,他们还是一样,想要你死在上郡,永远不要出现在咸阳。
焚书一开始并不是先皇下达的指令,今日你依旧可以看到那些古老善良的教义。
百姓无非是想要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耕田种地就已忙得不可开交,哪里需要医药种植之外的书籍。他们心里想的无非期待着明年的收成比今年好,家里一家老小无病无灾。一年接着一年熬熬也就过去了。
士族不事生产,食君之俸,早期跟随秦王征战南北,或许还算肱骨之臣。可他们的后代,从未经历艰苦的后代,大部分心里想着却不是百姓水生火热的生活。
日益渐长的欲望和野心促使着他们骄奢淫逸,开始追求更多的贪欲,房子再大些,仆人再多些,田地更多些……
焚书之事,是非功过,今日难评。可李斯,今日却没有尽到臣子的本分。作为法家的集大成者,枉对陛下信任。
陛下归道与天,李斯他又该如何自处。老夫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与宦官同流合污。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俸有余。陛下在这特殊的历史时期,做出了他一位帝王应有的判断。
他想在这贫瘠的中华大地上,开出理想主义的花来。可世人却认为他在痴人说梦,就算他长生不老,永生万年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们不懂啊!不懂,我也不懂。这种事情,就留于千年之后,看后人如何评说吧!
扶苏向前倾了倾身体:“我曾在博士院读过很多书,有一本书上说,众生生来自由平等,可人却是被加工成为平等的。眼下人们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人人都很开心,作何解释?”
“因为前面没有让他们畏惧不前的巍巍山川,他们也不用对比山川来衡量自己。他们不需要改变什么,但平等之中也易滋生异类。”蒙恬说着眼神落在扶苏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哼着不同调子的歌,跳着节奏不一的舞蹈。他们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他们会成为任何失败的理由和借口。
当这个世界家家有火,不需要燧火吏的时候,就不需要燧火吏从事过去的职责了。
听着蒙恬的讲学,扶苏受益良多,接道:“所以,他们被赋予新的任务,成为维持思想和平的焚书者,成为人人平等的监督者。人们理所当然的害怕自己会低人一等,只要众人与他们一同,众生就依然快乐。于是,燧火吏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这种恐惧心理的焦点,成为了众生平等的执行者。”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雷声轰隆。扶苏就此打住,先是看了看外面,那个方向应该正是前军方向,然后转头看了看蒙恬。
蒙恬闭目凝神,一场大雨就此落下。
雨幕之下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三个士兵身受重伤,从函谷关的方向逃了出来。其中两人逐渐体力不支,不久纷纷坠马而亡。
嬴诗曼死死抱住怀中玉玺,快马加鞭,嘴唇发白,肩膀露出半支箭矢,浑身淌着血,显然是刚才闯关时受了伤,但此刻追兵已至,也顾不得什么了,骑着马儿朝着上郡方向,绝尘而去。
扶苏放下手中茶盏,听着先锋军传来奏报:“禀告公子,蒙老将军。前军十里桥梁被雷击中,潮水上涨,河流湍急,我军无法顺利过河。
“传,蒙毅将军火速行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诺。”
“近日雨水颇多,难以进军,这样下来,我军粮草消耗无法正常补给不说,光是这损耗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那函谷关易守难攻,想要进入关中,怕是又要多些时日。”扶苏左右踱步,颇为担忧。
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早日到达函谷关,大秦百姓就能减少一些伤亡。
“公子放心,以公子的德行,老秦人谁敢不服公子,公子兵临城下,他们定然开关投降,如今奸臣当道,若他们执迷不悟,休怪老夫不讲昔日情面。”蒙恬霸气说道。
“蒙老将军宝刀未老,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只怕是这函谷关守将早已换成赵高之人。”扶苏淡然说道。
“这个老夫自然清楚,可是这天下始终是秦王的天下,也是公子您的天下,是时如何,自会分晓。”蒙恬抚须,一脸笑容。
“行军作战,攻城部署相比叔父早有谋划,我确实不需担忧。但此次我们秘密行军,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胡亥他们觉察出任何不安和混乱,就算他们知道,也会在我们还未到达之前,继续享受片刻的欢愉。但就怕这一时间,会成为咸阳百姓的梦魇。”
“没错。他们未必没有付之一炬的可能。”蒙恬想着那个令人作呕的宦官嘴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文官不喜欢看三韬五略,武官也不会去看诗书乐礼,于是他们就这样把对方的书烧了。穷苦人想要读书,跨越阶级实现抱负,乡绅就借此打压他们,敲打他们,机会可是是留给自家后辈的。
一旦外部没有共同敌人,人类自己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总是不断争吵,周王朝礼崩乐坏,土地私有了,粮食变多了,国力强盛了,可是墓地也越来越多了。
要我说,这阎王生前一定是开棺材铺和卖草席的。
祂忘了他生前也是人,祂烧了它们,它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干净。
营帐归于寂静,与此同时。蒙恬的话说完了,扶苏屏住了呼吸:“隔壁的那个女孩,也曾跟我说过相似的话,但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我甚至一直痴迷于她外在的相,也试图去理解她独特的言论,叔父,你说她是怎样的人呢?”
蒙恬笑了一下:“你说的那个女孩,是叫荷华,我们有关于她出现的记录,我们也一直在仔细观察他。”
遗传和环境极为有趣,陛下之所以让你担任燧火吏,回到上郡,就是希望你能在此守住这些典籍。
家庭环境可以使官学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无用功。朝廷一直降低孩子上学年龄,直接将他们从摇篮里抢了过来,从小培养,教授法令官吏之学。
荷华她的叔叔曾经是位大儒,多次开堂讲学,私学弟子很多,异端思想也很多。
那个女孩,我敢肯定,她是在不知不觉的生活中,潜移默化的受到了熏陶。
真是可惜,人们为了歌颂她的美貌,将她永远定格在她17岁那个最美好的夜晚。
美貌,童贞,智慧,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一同死了。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情。
“是的,她死了。”
“像她这样的人并不多,他们知道该怎样把她扼杀于萌芽状态,早早就处理。”
没有渔网和鱼钩,你就无法捕鱼。如果你不希望别人捕鱼,你就要把渔网和鱼钩藏起来。
如果你不想让一个人对政治有所不满,就不要让他知道问题的全部,免得让他担心,只需要让他知道事情的其中一面。然而最好的做法是什么都别让他知道,让他忘了有战争这种事情存在,即使政府效率低下,机构臃肿,赋税高得让人发疯,但是宁可这样也别让人们为政府操心。
扶苏。只需让他们从事农桑,给他们更多的土地,用赋税和法令来调控生产,让他们一辈子都在土地上。
把每年生产多少粮食,缴纳多少赋税,塞进他们的大脑,几乎噎到透不过气,他们绝对会认为自己通晓各种信息,聪明过人,于是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在思考,他们会有一种朝前发展的感觉,虽然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动过,他们依然感到幸福快乐。
因为那样的事实是不会有所变化的。
不要给他们像道家或者儒家那样难以琢磨的东西。
别让他们觉察出事情之间的联系,那会让人感到忧郁。任何一个种地的人都可以做到比任何一个企图测量星星多少的人都要快乐。
你可以提供一系列的垃圾,灌进他们的耳朵,越大声越好,他们不会为此作出任何反应,哪怕是触觉对振动的反应,他们不在乎,他们喜欢固定不变的环境。
蒙恬起身,准备离开:“今天已经把主要的事情讲述清楚了,有很重要的一点需要记住。扶苏,我们与那一股潮流势不两立,他们企图用矛盾冲突的理论和思想把每个人都搞得不开心。
我们可是中流抵触,不要让忧郁和阴沉淹没我们的世界,我们要靠你了,我想你并没有认识到对于我们目前这个快乐的世界来说,你有多重要,我们有多重要。”
蒙恬握了一下扶苏虚弱无力的手。扶苏仍然坐在地上,整个房子好像已经在它周围碰它,而它却一动也不能动,深陷在席位上。
蒙恬在门口消失了。
事实上,蒙恬也曾任职燧火吏。在职期间,他的心里也是觉得痒痒的,他翻开了书,想要了解这个工作。
书里说了些什么呢?梳理下来,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东西。
只是讲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人物和臆造事件,如果只是娱乐那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就更加糟糕,看那些书只会让你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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