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眠冬跟着东方雁走进隔音里间，不等对方开口便自顾自地坐下来，身体向后倚靠，翘起二郎腿，我完全看不出贵族应有的仪态。
东方雁皱了皱眉，坐到了他对面。
“王眠冬殿下——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三皇子，我都姑且这么称呼你。”
“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也不会聊相关的话题。你之前说的不错，我是东域驻魔界裂缝调查队队长，有关魔界裂缝的各项事务都由我管理，我必须对此负责。因此我需要你配合我的工作，您明白吗？”
“明白。”
东方雁无法从王眠冬眼神中看到自己想要的波动。
“那么……我便单刀直入地问了。魔界裂缝前卫站那几个工作人员，是你杀的吗？”
“我已经回答过了。”
“你是用什么杀他们的。”
“魔法。”
会议室内陷入一阵沉默。
东方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凛冽地盯着王眠冬：
“我们都不喜欢听废话，对吗？”
“对于你模糊的发问，我只能这样回答。”王眠冬毫不畏惧地回以目光，感受到东方雁的怒气和敌意，他橙金的瞳孔上立刻笼上一层猩红。
“好吧，既然如此……”东方雁说着从一旁取来一个木匣。
王眠冬瞥了一眼，立刻认出那是产自北域的寒磷木制成，拥有极强的天然冷藏效果。
东方雁打开木匣，一股寒气散开。
王眠冬看到，灰黑的盒底躺着两块冰晶，其上瑰丽的花纹若隐若现，充斥着魔力的气息。
“前卫站出事前，检测到巨量魔力波动吗，而这块冰晶上附着的魔力与之同源。”
东方雁双手交叉，微微颔首，目光向上看着王眠冬。
“殿下，这件事，不会还要把北堂家牵扯进来吧？”
此时东方雁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她坚信面前的“三皇子”来自北堂家，不知为何从魔界走出并杀死了前卫站工作人员。为了逃避嫌疑伪装成三皇子来到了东方家。
王眠冬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他笑了笑：
“东方雁小姐，您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真相吗？”
“这是我的工作。”
“哦？”王眠冬嘴角的弧度变大，“那么，在你看来这个情报比那十几条人命还要重要吗？”
东方雁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最后的理智勒住她没有爆发。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半晌才开口，语气中的客气荡然无存：
“老张家还有两个小孩；阿峰是独生子；小英前不久才结婚，我兜里还揣着她的喜糖；大齐小齐的父母年迈多病，刚刚还在问我儿子的近况……”
“没有人知道这些家庭未来要怎样前进下去，就像没有人知道你那天会走出魔界一样。”
“明明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却还要对弱小者诉诸杀戮……”
“王眠冬，如果你不是皇子或贵族，那我向你提问的地方就不是这个会客室，而是专门为死囚准备的牢房。”
“但很可惜，你是。你的血统决定了你杀人无需背负任何东西，我对此无能为力。”
“您满意了吗？殿下？”
“无需背负任何东西？”王眠冬的目光暗了下来，他用蔑视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东方雁。
“你真的有胆量，细数我身上的罪恶吗？”
一股腥气荡开。
东方雁的瞳孔骤缩，随即不断颤抖。在他眼前，不再是那个毫无礼节的白发男人，而是一个浑身血痕，面目扭曲，身环尸山血海的怪物。
数十道猩红的血影附着在那怪物丑陋的身躯上，尖叫着，撕咬着，无时无刻不想杀死那怪物。
而那怪物猩红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任凭万蚁喰身的痛苦无休无止，他始终平静俯视着东方雁，宛如一尊浴血的魔神。
“你犯了三个错误。”
“其一，你自以为自己与其他贵族不同，更能体谅平民的人生，但你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正义’吗？你真的体会过下等人的卑微和无助吗？你所谓的同情，只不过是站在贵族的立场上的自以为是罢了。”
“其二，你妄图用你那天真的价值观与我这种人交流。呵呵，当生存的需要和环境的压迫使我不得不杀戮时，这就已经成为我无法改变的习惯。无论眼前拦着什么，我都已经停不下来了。在一个漠世者眼中，不存在无辜这个词语。”
“其三，你最愚蠢的错误，就是将我看成和那个王乾云一样的贵族，这对我是一种玷污！政治怎样，国家怎样，我根本不在乎！但如果你敢用‘三皇子’这个身份定义我——”
王眠冬探身向前。
“我不介意毁灭秩序的时候，把你和你的一切算在其中。”
话音落时，王眠冬又已坐下，刚刚的异象一扫而空。
东方雁如获大赦地喘息着，苍白的脸色忌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冷汗不知不出了一身。
“这个男人，根本是个疯子……”东方雁内心道。她明白，普通的谈判根本无法奈何这个家伙。
“我不是北堂家的人，那个魔法是禁忌魔法，剩下的我不打算解释。”王眠冬突然开口。看到东方雁迟疑的眼神，王眠冬解释道：
“别误会，我只是想尽早离开这里，做我自己的事。”
“好吧，殿……王眠冬先生，”东方雁现在也搞不明白自己的猜测到底是否正确。但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皇子，他的态度就实在难以解释。
“能告诉我，您在魔界做了什么吗？”她试着转移话题。
王眠冬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很关键吗？”
“我是负责调查魔界裂缝的研究人员，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
“哼，”王眠冬笑道：“我可不觉得你是这个时候会问这个的人。”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东方雁问。尽管这个话题是临时起意，但她对于魔界裂缝的好奇却是货真价实的。
“关于我的在魔界裂缝前使用魔法的全部资料和痕迹，清理干净。”
暗阁作风……东方雁内心嘀咕了一句。随即点点头道：
“可以接受，这种事件本来就是要被清除记录的。”
“此外，把那个冒充我的小鬼交给我，让我处理他。”
“为什么？如果他真的冒充三皇子，东域的司法机关会处理。”
“但是那很麻烦。”王眠冬道，“且不论你们要断定身份到什么时候，最后把他关进去，我也会被他背后的人三番两次地打扰。与其这样费事，不如让他和我一块上路，反正宫里的那位一定有断决吧。”
东方雁想了想，“事关行政权力，我需要和父亲商量一下。”
“好吧。”王眠冬起身，“如果谈拢了，我日后会以书信的方式把魔界的情况告诉你。这个我会议室我差不多坐腻了。”
说着，他没有再看东方雁的表情，推门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