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知县的家人带着老爷的片子和禀贴,匆忙忙的赶到省城已经快天亮了。辕门还没有开,就坐在辕门外的烧饼摊上吃烧饼。一会辕门开了,才跑到门房,门政大爷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从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嘉兴县的家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就骂到:哪里来的野人,在这里撒野,也不看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刻?就跑来烦人。那家人忙堆下笑来说道:小的是嘉兴县的家人,为的我们老爷抓了个人,原以为是革命党,后来审出来说是李中堂的学生,因此命小的来请抚台大人的示。
门口大爷一听,又是革命党,又是中堂的师爷,云里雾里,但是又名头都很响,不好怠慢,就拿了片子和禀贴忙进去回。过了好一会方才出来,把帽子往桌子上一丢,气鼓鼓的说道:妈的,这碗饭我不吃了。那家人看门政太爷生气,知道碰了钉子下来,也不敢说话,站在一旁。那门政太爷生了一会闷气,看到嘉兴县的家人还在边上站着,就说到:糊涂,禀贴应该嘉兴县自己递上来,怎么你带了上来,抚台大人很怪你们家老爷不懂事。那嘉兴县家人唯唯诺诺的不说话。那太爷又说到:大人说了,谢谢你们知县大老爷替他得罪人,把中堂大人的门生当成革命党。又要请那位门生老爷到省里来,大人要见他。说完,一转身进去了。
原来如今做浙江巡抚的施文明施抚台就是现任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李鸿章的门生,在老师面前很红,大帅很赏识他。前几日因为严州地界有件什么教案弄出了交涉案件,领事那里有壮告到京里,因此军机上就有廷寄下来,让他查办。虽然他的老师李中堂不在军机,但是事出关切,也就打了个点报请老师的教训。大帅那里有电报来,说了一些照章办事的话,又关照到最近有外洋留学的学生回来,很有几个有才的。北洋那里暂时用不了许多,可以让他酌情留用各等语。因此施抚台看到嘉兴县的禀贴,就很怪他误把老师的学生当成革命党,替自己得罪人,又怪他不懂得下属的体制,不自己来上禀贴,因此很发了一通脾气,连着门政太爷也挨了一顿骂。
嘉兴县听到家人的回话,这一吓非同小可。连忙把章家敏请了出来,又是打恭又是作揖,还骂地保糊涂,替他得罪上司,命把地保锁了起来,打了两百下板子。章家敏睁大眼睛,心里想着:果然把名头喊的越大越好,这一招就是有用。愁的是抚台要见他,平时看到个民警都有点紧张的他,让他去见省高官,他如何不怕。就当是一个梦,这世界哪有穿越的事情,就是一个梦,梦长了点而已,大不了梦里死了自己也就醒了。对,这就是一个梦,我索性大胆的做梦,梦里我还怕啥。
想到这里心下一松,就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说嘉兴县大胆,问他仗了谁的势,敢在这里误中堂的事情。吓得嘉兴县跪在地上磕头,一旁的师爷和众家人们都纷纷跪在地上磕头。章家敏心满意足,想想梦里嘛,有什么好怕的,不过这个梦就确实逼真了一些。就吩咐嘉兴县,说自己的衣服被地保弄丢了,穿了这个去见抚台有失体面,让嘉兴县赔。嘉兴县无奈,只好让家人去店里请了裁缝来,马上置办衣帽,靴子,为的是见抚台,没有辫子恐怕不好,就让人去买了条假辫子放帽子里。这么一装扮,立刻就阔了起来。
嘉兴县命人雇了顶轿子,安排了两个练勇跟着,请章家敏上轿子,自己这里写好禀贴,随手跟着去见抚台。到了抚台衙门,门口早有几顶绿昵大轿停着。嘉兴县的家人把片子递了上去,传出话来说抚台正在会客,等会好客再上去回。嘉兴县无奈,只好坐在门房里等传见,章家敏倒是很好奇,又是在房里踱步看看四周的布置,又踱到街上看着行人。想不到清朝街上是这样的风景,过往的行人是这样的光景,不住的连连称奇。门口知道这人和抚台一样是中堂大人的门生,也不好管他,任他在四处乱转,不敢上前呵斥。挺一会只见有家人领着两个红顶子的走了出来,嘉兴县看了,忙走到大门口直挺挺的站着,章家敏一看,就知道是书里说的站班了。那两人也不打招呼,昂着头看着天就出了门,门口的家门们早接住,接衣服的接衣服,接帽子的接帽子,递手巾的递手巾,忙了好一会再家人们的簇拥下坐上轿子走了。
门口上去回了抚台,回来说到,单请这位老爷进去,嘉兴县就只好挡驾了。嘉兴县无奈,只好钻进轿子,回嘉兴去了。章家敏就跟着门口进了抚台衙门,衙门很大,家人带着绕了几个圈,在一个厅门口停了下来,让章家敏在这里侯着,自己上去回。里面传了声请,章家敏就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像电视剧里一样的大厅,正中设着一张紫檀雕漓大案,地下两溜十六张椅子。正中有个人正襟危坐,身边围绕着一群人,章家敏就知道这是扶台了。书上就说行礼,也没说怎么行礼,也没办法,只好走过去跪下磕头。这一来抚台倒也吃了一惊,忙站起来打了一恭,嘴里说到:都是同门,不需如此。章家敏磕了几个头,就站了起来,那边抚台也还好礼,就请入座,自己也就坐下了。
府台看他行礼恭顺,心上很是高兴,脸上颜色就很和顺,问道:老兄一向在哪一国留学?
章家敏半个屁股斜坐在椅子上,这一点书上说了很多次,就照着做。回话到:回大人的话,在下一直在英国留学。
抚台是不懂得什么英国法国的,只知道有个外国就是了。听他说英国,自己也不晓得英国是哪一国,就话题一转,问了些外国情形。章家敏就顺口胡说,有意无意的又冒了几句英国话。扶台听了不懂,就夸他有才情,狠说了些灌米汤的话,渐渐地留出要借重的意思。章家敏心里当然愿意,反正也没地方去。
施抚台留他在衙门里住,下个札子让他在文案上帮办洋务。章家敏自然高兴,晚上施抚台特地为他接风,请了文案上的老夫子们来陪酒,文案上的师爷们都恭维他,叫他章师爷。章家敏自然客气,一口一个老前辈,请各位前辈指教。文案上的是师爷们为的他是施抚台的同门,又是外国留洋回来的,也一齐同他客气。席上抚台很说了些勉励的话,让管家安排好房间,一夜尽欢而散。
章家敏跟着管家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百感交集。前天还在家里睡着席梦思上,昨天挨了一板子躺在县衙的书房,今天就在抚台的衙门里。现实世界里自己不过是个小打工,连自己镇上的书记都没见过,如今在巡抚的衙门里住着,大家还尊称他为师爷,这个梦真的是过山车。
章家敏走进院子,空气是这么清醒,一抬头,满天繁星。蝉鸣阵阵入耳,池塘里夏虫繁繁。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梦?梦有这么真实?穿越?科学哪有穿越?真是奇怪。这么夸张么?章家敏拍了拍脸,挺疼,一切就是如此真实。满心疑问,噤若寒蝉。走进房间,躺在床上,章家敏闭上眼睛,想着,睡吧,说不定明天起来,梦醒了,一切都回到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