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何故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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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路骨

  曲江酒肆——包间内的几人正七嘴八舌的讨论刚才发生的一幕,李白更是借着醉意欲要当场吟诗一首。

  但一看旁边盘坐在地汝阳王的脸色,略微沉吟一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见汝阳王李琎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一般。李白小心开口:“汝阳王可是有什么心事?”

  嘈杂的环境里这句话听上去并不引人瞩目,但周围几人的目光却是瞬间投射过来。显然,几人早已发现这位汝阳王的异样。只是碍于各种原因没有询问出口。

  在场众人内心都清楚如若触到这位汝阳王的眉头,轻则被训斥几句,重则在长安的圈子混到头。

  李琎内心的气愤不是因为这位族弟李琩不恪守孝道,守丧期间到处乱窜。

  而是觉得这位族弟疏远了自己,那一副姿态极高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见面说话都没超过三句就告辞离去?内心可是在责怪自己当初不为他声援?

  想到这,李琎内心更是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能怎么办!

  形势比人强,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郡王,就算他是东宫太子又能如何?改变的了圣人的想法?

  想到此处,愈发觉得李琩寒了他的心。

  李琎此人对权利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李家的传统也不允许他们这些宗室子弟插足一些朝堂上的事。

  所以他便只好寄情于音律,其中羯鼓更是他的拿手绝活。一些宗室子弟的爱好他都门清,例如斗鸡,他更是此中翘楚。

  至于吟诗作赋......

  唐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道旁的商贩,人人都是能吟上几句的。

  李琎低头沉思着刚才发生的一幕,突然发觉堂内的声音递渐消失。

  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一道身影,定睛看去,显然是刚才离去的寿王李琩。

  “怎的又回来了?”

  汝阳王李琎没好气的问道。

  “有些事...”

  “嗯...”

  “有些事...”

  李琩神情严肃,但说出口的话语却显得没头没尾。

  “寿王有何事?可是遗忘了什么事物在此处?”

  一旁的李白连忙接过话茬。

  “无他,只是想与各位借些银两,有些急用。”

  听到这话,在座众人的表情都为之一滞。

  开什么玩笑?寿王竟然找他们借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崔宗之,他三步并作两步,一副狗腿子样冲到李琩身前站定。

  只见他以一种相当浮夸的姿势将手伸进袖箍,掏出两个大大的银饼连忙递向李琩。

  “够吗寿王殿下?我还有......”

  说完便要再度将手伸进交领右衽。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崔宗之想到以后他与旁人吹嘘的模样,内心暗爽不已。

  “够,崔...崔宗之?”

  “本王记下了。”

  李琩回忆了下点头说道。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也不看在场的众人,兀自转身离去。

  在场众人心底皆是惋惜,想到此处,不免齐刷刷的将目光射向崔宗之,狠狠的剜了一眼。

  而对方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嘚瑟模样。

  这幅模样看的一旁的李白暗暗咬牙。

  我帝王之师辅弼之臣的梦想又离我远了一步?

  随即不由懊悔适才为什么慢了这厮一拍。

  “让开,让开...”

  几位小乞儿争相进食,嘴里的泔水好似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其中一人更是一脚揣在邻近之人的腰间,将那瘦骨嶙峋的小孩踹的跌倒在地。

  道旁的行人不算少,但几乎都在观望。

  那两位店小二更是一副施舍的姿态,好像给予了对方多大的恩赐一般倨在原地,神情倨傲的看着那几个小乞儿互相争抢,嘴角俨然漏出一种戏谑似的玩味笑容。

  李琩看着眼前一幕,内心不由刺痛。

  他何曾见过这般场景?

  后世虽说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都处在平均线以下,但基本都是衣食无虞的,只要付出劳动,且先不说能不能致富,一口吃的总归是有的。

  而眼前这几位小乞丐俨然一副好几日未进食的模样,甚至为了眼前的泔水大打出手。

  这便是书上记载的开元盛世?

  酒肆内是何等场景?眼下又是如何?

  李琩心情有点沉重。

  他略微沉思片刻,上前对那雄赳赳的店小二说道“一桌吃食作价几何?”

  店小二闻言心中了然,心道:“来活,又是一位‘活菩萨’”。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酒肆并非没有后门,旁边并不是没有暗巷。

  为什么要在正门当众展示这有碍观瞻的一幕呢?

  无非是总有些‘活菩萨’见不得旁人受苦。

  恰恰也是这种情形最能刺激旁观者的怜悯之心,同情心泛滥之下,一桌吃食总归是少不了的,万一有人善心大发,酒席也并非没有可能。

  当真是“生财有道”。

  李琩说话间,那位被踹到在地的小男孩停下手中进食的动作,匆匆抬头撇了一眼李琩,复又低头往嘴里塞那恶臭的泔水。

  其他几位小乞丐则是头都未曾抬起,机械式的往嘴里塞那恶臭之物。

  “本店作价不等,按桌论分为三六九等,就看郎君你要那种了。”

  店小二熟练的说道。

  “多上点素菜。”

  “另外,你们几个...”

  “别吃了...”

  几位小乞儿闻言,依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嘴巴还在不停嚼动,显然是还未来得及咽下去。

  且说彘奴跟他同伴,今天又到了去那酒肆门外表演的日子,至于为何说是表演,那是酒楼管事之人给他们几人出的主意。

  相隔四五天,夜幕降临之时,便要去哪酒肆正门吃泔水。

  吃的越快越好,争抢的越激烈越好。

  几次下来,虽说有时会空手而归,但大抵都是能乞得一顿吃食的,就算运气不好,也有那泔水可以为食。

  以往可是连泔水都吃不到的。

  他们对那管事之人心怀感激。

  年过已过,已是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昨日晚间又有一位同行之人被严寒夺去了生命,没有父母,没有住处,饥寒交迫的他们怀着期待的心情结伴赶往了目的地。

  看到店小二抬着桶走出店门,两天未进食的彘奴瞬间便扑了上去,在饥饿之下,哪还顾得上眼前之物臭不臭,抓起一把便往嘴里塞。

  争抢之中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獾奴,獾奴转身便给了自己一脚。

  彘奴只觉自己刚吃下去的事物马上便要翻涌而出,所幸强大的毅力逼迫着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冲动。

  他清楚一个事实,肚子里没东西,是要饿死的。

  他亲眼见过那些饿死之人的惨状,况且娘生前也说过,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所以,她吃了观音土。

  他要听娘的话,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随即又冲上去争抢起来......

  李琩看着眼前几人争抢食物的动作,那冻的瑟瑟发抖的身躯还在互相推嚷,内心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厌倦黑夜 · 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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