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山地车停在暮林公园门口后,我就走进了公园大门。
即使是周末,公园里人也少得可怜,刮花了的大理石路上不时只有几个人影在走,都是老人,几乎看不见年轻面孔。
本来暮林公园可以说是除了树和人,几乎是什么也没有了,而特别又是在冬天,可以说只剩树了。树是怎样的?我不大记得,只是记得树好像一直是灰色的,错乱地扎在地上,有些甚至立在石板路中间,整片树林如同铁栅栏捆绑着这个几乎没有人的地方。
暮林公园已经是学校旁最大的公园。所以,如果在里面走丢的话可就不好找了。这样的话是哄骗小孩的,我怎么会信。
来过几次暮林公园,我感觉自己可以算是很熟悉这了。一条白色大理石大路和一段桥横跨了这个公园,出口正对着海。暮林分为四个记不起的园区,但至少是用来休闲,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整个公园环绕着一小座山,算不上很陡,但可以说是一直有上坡。
之前来的那几次,我都只是在主大路上散步,那时候人很多。
可这次,我打算要走走小路,之前就看见那条木板小道。
木板小道是从主路分叉出来,要向下走的一条小路,我看见有一对母女从小路那走过来。我决定就沿着这条路走。
才中午的三点多,时间还早,天色还特别亮,灰色的树干有些杂乱倾斜地插在小路旁,有的甚至像是压在木板路上。我顺着蜿蜒的木板路看去,看不见尽头,树与树之间虽然有间隔,但看远就会发现后面大都全部会被树挡住,得要走近才看得清。
顺着下坡路走着,很快开始平坦了些,忽然拐弯处出现了处木平台,是刚才树挡住的。平台围着一圈树和树丛,左上角固定着一张桌子和木椅,上面满是枯黄的树叶和灰尘泥土,没有人会想去那里坐坐的。可惜,周围都是很高的树丛,完全看不清外边。
转了一圈,我又退出了平台,退回到木板小道上继续前行,漫无目的地。
脚下的木板上都是土和树叶,几乎大半都掩埋在地里,我踩着露出的木板向前走。
很快,木板路就到头,取而代之的就是长着杂草的硬土路,我继续上前。
忽然,不远处出现里出现一段木围栏,而围栏上一颗颗不知名的绿色植物绕在围栏上,将它与环境融为一体,就像一片片树丛立在那里。
我缓缓上前,映入眼帘的是木围栏里空地上的一间木屋,木屋是二层样式的,老式那样搭着斜顶,整个屋子从正面看就是一个矩形和三角形搭在一起,门廊内侧是反光的玻璃窗,而外侧边上左右一共六根木柱顶支撑着屋檐,木柱之间的栏杆围住门廊,正门口两个木立柱间是栅栏门,门阶就顺着栅栏门连着草地。
沿着木围栏向前走,就看见了围栏的围栏门,但围栏门上挂了一把锁,我推了推,围栏门开不了,有锁我也不敢强行打开,虽然木围栏门不算高,如果要翻过去还是能够过去的。
即使我还是有点想翻进去。
来到围栏门前,正对着木屋的大门,大门是透明玻璃的,可以看到玄关黄色灯光下那里挂着一盆花。玄关里的灯光是一种暖黄色又偏橘色的那种感觉,给人一种很想进入的探索感。但我还是没敢进去。
不知不觉之中,也忘了在木屋门口徘徊多久,我还是不停地看着木屋的橘黄色灯光。
“喂,你在看什么?”一道声音将我吓了一跳。
我转过头,眼前的是一个小孩。
“没什么......”想要说话,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话还是收了回来。
“你想进去看看吗?”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不想。”
丢下两字,我转过身向前走,心中略有秘密被戳破的恼怒感,不禁又加大了脚上的力度,一瞬间感觉身体就有些轻飘,走得更快了。
可能是木屋就建在小山底下的缘故,过了木屋,路开始上坡了。路弯弯曲曲的,开始往上延伸,在灰色树干间穿梭,彻底消失在树干的遮挡间。
我有些犹豫了,看不见前面的路,还要不要走?
但我还是往前,走到没路了就好,我心想。
土泥路开始松软起来,仿佛一层层暗灰色的口香糖粘附在我的鞋上,我一次次抬脚,而粘土也在在我的鞋与地之间一次次被拉扯,一会呈现丝状,一会又被鞋底板压成一团,泥仿佛化作许许多多的人影在我的鞋上缠绕交织,发着从灵魂中透出的嘶吼。我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皱紧了眉。
脚印一步步留在泥地上,我还是慢悠悠地前进,前面还有路,我很享受这样的宁静,即使鞋上的泥难以忍受。
我没有再回头,因为我不敢再看木屋一眼,我害怕我会深深陷进那种橙灰色的“温暖”之中,我害怕我会忍不住走进木屋里。
不知走了多少步,前方的路开始夯实了,又是普通的土路,往前走,又变成了石板路,不变的是路仍然蜿蜒向上。
霎那间,我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的红影。
充满斑纹的灰色树干之间忽然出现几个红色的点影,不是随着我的前进渐渐冒出的那种,而是忽地莫名出现,让人奇怪的那种。红色身影夹在灰色间,我后退几步它们似乎就不见了,但前进几步后又莫名出现,更像是躲在树后,只有走近才能看清楚。我停下移动,但我仍然看不清楚那些猩红色的阴影是否再动,像是固定再原地,又像似冲向我来。
我身体莫名止不住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瞳孔的收缩与舒展,能清晰感受到空气的凝固。我应该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或者我记不得了,但我不敢动了,至少不敢再前进。我缓慢地抬起腿向后移动,怕惊动“他们”。
一步,两步,我慢慢地往后退,直到看不见一丝红色为止。然后立刻转身用尽力气地向后跑。寒气随着我的喘息进入肺中四处冲撞,仿佛一道道冰锥顺着气息扎进我的肺里,可我还是奋力奔跑着。
到木屋,只要,跑到木屋,就可以安全了。
刚刚的几步路现在一下子被拉长了,就像我无论如何跑都无法到达木屋。恐惧缠绕在我的脖颈让我无法呼吸。我好像感觉到“他们”已经追上来了那样,就正跟在我的身后,整个那像头的部位紧贴在我的脖颈上,对着我的大动脉呼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咬开我的动脉钻进里头。
木屋,木屋!我莫名渴求。
恐惧盘绕在我整个人的头上,是一条条快断了的纤绳系着我的四肢,绳子顺着断裂处慢慢消耗着我的力气。
可光顾着跑,脚下还是一踩错,整个人一软向前倒去,看着视野前慢慢放大的泥地面,我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痛苦。
绳子断了,我没力气了。
······
“你没事吧?”一道声音像是在我耳后边炸裂开来,只感觉浑身像是触电一般地抽了一下,我急忙睁开眼睛,一下子大喘一口气,又仍有些噎住的窒息。当我看清眼前,却发现眼前是木屋,而我,已经翻过了木围栏。
“喂,你,你怎么了?”
我转过身子,看见后面说话的人,是刚才的那个小孩。
“不就是翻个围栏而已吗,你怎么一下子忽然不动了,吓死我了”看到我转身,小孩松了口气。
我又小心地踩着围栏上的支架正要轻轻翻出围栏。小孩立马跑了,我听见他嘟囔。
“没有一个敢进去的,真胆小。”
从栏杆上翻过才在木板路上,我还在喘着气,即使脑袋还是懵懵的。我看了一眼继续深入的路,心又感觉提了起来,就仿佛和什么恐怖相对视。
我不敢再走了,我该离开了。我回头沿着来时的路快步返回。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刚才不是在被红色身影追赶吗?可小孩怎么说我在翻围栏要进木屋呢?
直到我走出公园大门坐在我的山地车座椅上看着大门上的招牌时,我也没想清。我是发呆了吗,还是做梦了,我真的有顺着路走到后面吗?可惜忘了向小孩问一下了,下次记得要找他。
等等,小孩,长什么样的?我又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