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己: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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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忆往

  ——在一切之前,6月26至6月28日

  铿锵有力地写下最后一个字,这张答题卡的每一处终于完整了。

  今天是6月28日,现在是中考的第三天下午最后一科,也就是结束我这三年无趣却有趣的初中生活的最后一科考试——历史。

  从容不迫地踏进了考场,再从容不迫地踏出,进而踏入,周而复始……在第七个回合之末,终于即将完成这个轮回的最后一步,迈出考场,迈出这个学校……准备着迈进全市最好的高中——丰山市第一中学高中部。

  对此我很有信心,因为虽然这么说自己似乎有些自大,但是毫无疑问地、毋庸置疑地,我是就读三年的这所初中的精英,不是唯一但却是最为顶尖的精英,过去十几场考试中曾多次博得年级第一的丰山市第二中学的优秀毕业生。我认为这绝不是自大,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顺带一提,此上的赞词也不是来源于我自己的狂妄思考,而似乎是来自于校内某些人的评价中。

  事实是我也不自觉高人一等,对于任何一个没有对我表现出恶意的人我向来都以相同的眼光去看待,不论是年级前十的朋友还是年级倒十的同学,我都能相处得十分融洽,不带有歧视或是仰视。我向来相信一个人的学习成绩不与品德挂钩,尽管品德低下也一定有着他的原因吧,况且我也从不认为自己品德高尚。

  正是因为这种宽厚的为人风格,我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人缘算得上不错,与班里多数同学算得上熟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尽管我十分害怕和人交流——不仅是因为我基本不会找话题,可能你不说话我就能跟你呆一天,也是因为我不是很懂得怎么跟人说话,就是……你说的话我并不是很懂得怎么回答比较合适,畏手畏脚地便不敢说话了。

  那就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欲泉,丰山市第二中学的优秀毕业生。

  想到这,时间又过去了许久,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这是最后,但三年后或许会再次响起的铃声吧。

  踏出26号考场,踏出恒志楼,踏出作为我们考场的——丰山市第一中学初中部。我们是少有的不以自己学校作为考场的考生,毕竟二中真的太小了,小到只有两栋低矮的教学楼和一个一圈一百五十米的跑道——真无法想象当初我是怎么跑完那在心理上显然更加折磨的七圈;更大的问题在于我们的设施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南方的炎炎夏日下,我们共24个教室,其中仅有三个教室有一台已经支撑了六七年之久的挂式空调。如果你也忍受过大汗淋漓地完成一张湿哒哒的试卷的话,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到其他学校考试了吧。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因为自此刻起,我已不再是二中学子,而是像三年前离开丰山市二十七小学一样,即使是回到那所学校,也只能作为社会人员进入了吧。

  此刻我却并未直接离开这所学校,因为据我所知,在一中初中部有着几个二十七小的同学。我甚至知道他们所在的考场,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应该没有人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三四十个考场的一千多个人的名字和照片以寻找自己的同学吧……

  见到了3号考场的陈璋、13号考场的黄正弦以及蔡正义,还拉上了我隔壁27号考场的郑文轩,算得上是一场小团聚吧。他们大多其实本无法来到这所学校——用了一些这个学校许多人都会用的手段进来的——这没有必要明确讲。

  蔡正义过去便和我水平相当,加上甘文智三人一同争夺班级最优秀的位置。来到丰山一中初中部后仍能保持在年级前五十,这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水平了,以我目前的水平还真不一定能够超越他。

  郑文轩算得上是后来居上,小学时并未觉得他十分优秀,但是目前也可以比较稳定的进入一中高中部,看来他来到丰山一中有所帮助的。

  黄正弦过去与我关系很不错,但可惜的是他还是成绩一般,可能最终也只能进入仅次于丰山一中的丰山中学。至于陈璋,大概率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普普通通,甚至于连个高中都考不上。

  毕竟与他们许久未见了,也基本不怎么联系,他们之间相必也鲜有交流,我们之间只是简单的问候了几声,也都不是特别健谈的人,于是便聊着走着,在大门口最终散了。

  蔡正义与我一同最后走出校门,他握着我的手:“加油啊,虽然一切皆已尘埃落定。但你也知道的,未来,我们将再次于一中重逢”

  我点点头,看向了西边垂落的夕阳,心中充溢着信心和希望。

  ——暑期前奏,6月29日至7月3日

  于重压中释放后,人往往会陷入更加疯狂的放松之中。

  尽管我并不承认于中考前受到了多大压力的压迫,但在那一声铃声响起后我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个行为姿态,每一处言谈举止,每一次情绪表达,都能表现出我的确在无形中受到了这一切给我的重大压力。

  压力源于何处?其实我知道这是不言而喻的,因为从五月初的丰山一中“明德、明志班”自主招生考试连考前审核都莫名其妙未通过起至中考前一个下午,我一直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它告诉我:“欲泉,你是优秀的,你曾经在二中所取得的那些优秀成绩都无法被轻易抹去,所以,不要轻易服输。”很显然我险些服输了。为了抓住“稻草”,我争取着去考了丰山中学“鸿鹄班”自主招生考试——这理论上确实是仅次于“明德、明志班”的自主招生班级,但若有选择,肯定更多人会选择去考“明德、明志班”而非“鸿鹄班”,这也使得其并没有理论上的那么优秀。

  最终依旧是得到了预录取名额,大约在二百名左右,而“鸿鹄班”录取一百人整,这是一个不错但也一般的成绩。

  刘真入围“明德、明志班”前一百的消息这时却突然传来,这令我大为震撼,因为当初他也并未通过审核——我一直以来都承认他很有天赋,但确实并未想到成绩一直以来略逊一筹的他竟然远远走在我前面,这也因此令我更为震惊。

  这之后也就是压力的来源了——这次考试以及第一次模拟考试的不如人意令我陷入重压的泥潭,甚至在填报第一志愿前仍在思考选择一中还是丰中,毕竟只要第一志愿填到丰中的话还有可能进入“鸿鹄班”,但若是以没有优势的成绩进入一中我什么也不是。直到中考前,我才终于看开了,认识到什么考试成绩都是浮云。

  放眼至今,虽然我觉得天天放松在家追番打游戏似乎不太合适,但父母企图把常宅在家的我拉出门去以及少数朋友同学们想拉我出去玩的行为也使我慢慢适应了这种放松。

  当然,也不可能是完全放松下来,初中生活的惯性仍在驱使着身边的每一个与此相关的人紧张地等待着成绩。答案不知道何时出来了,经常有人问我考得如何,就连向来不问我成绩的父母也在一天晚上突然问起我有没有对答案,大约能考多少分。

  “没对答案,但是感觉660分到680分!”我每次都是这么回复,对于满分732.5,我一直以来都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可观的成绩。我同时也认为这次考试应该发挥比较正常,包括数学在考完试后被补习班老师拉着半强迫地对了他的答案,除去因为时间不够而看都没看的最后一题和非常可惜忘记分母有理化而扣掉的一分以外,貌似没什么明显的

  这一切直到7月4日下午。

  ——成绩公布,7月4日至7月6日

  根据我对于此前五年的日程安排研究,大致推断出了成绩会在7月4、5日晚上七点左右公布,而安排也会提前一天发布。

  一切的事情问题在于——直到7月4日清晨当我疯狂搜索相关消息,发现似乎还没有任何消息表明成绩发布时间。

  煎熬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中午过去了,依旧未放出任何消息。

  “教育局干什么吃的……”我禁不住等待,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

  “再等等吧。”

  下午实在是不想等待,干脆睡了个午觉,四点醒来后却发现信息已经铺满了整个通知栏。

  “欲泉,你查成绩了吗!”四五个人都在问相同的话。

  信息大多是4:50收到的,我赶紧看了看,发现似乎在前不久可以直接在教育局官网搜索到成绩了。

  我感觉不对劲——教育局没有通知,时间也不是整点,怎么可能会放出成绩呢?当我去查询的时候也发现查不到了,但许多人连成绩证明都发出来了,这个也是从官网查询的,应该不是假的吧?

  仔细想想,我明白了:大概率是测试查询或者其他什么目的打开了通道后忘记关闭了,从目前的404来看大概也能证实我的观点。

  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当一个多小时后,刘真从补习班回来并“顺带”隔着屏幕告诉我他六百八十多分的成绩。

  我瞬间变得有些低落,毕竟我自己预估的最高分也就到这个分数,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分数已经高出我许多了。

  吃饭时难以下咽,玩手机时也无法专注——我知道只要进了一中一切就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怎么都不愿承认自己低刘真一头——在“明德、明志班”考试之时我就已经比不过他了。我无数次地问自己:有必要这样吗?但不论得到什么答案这样的疑问却也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

  这一切直到凌晨十二点成绩正式发布的时候。

  詹欲泉,语文107.5,数学113,英语118,物理99,化学98,折后政治65.1、历史46,体育52.5,折后总分699.1。

  看到成绩的那一瞬间我所流露出的喜悦是我这辈子都难以言表的,至少这一次,不用担心比不上谁了。

  而在同学们报完喜后,时针早已指向了迎接一中的方向,我便安心地睡下了。

  自这天起,我开始让自己放松下来,开始渐渐走出因中考而陷入的严重焦虑之中,并一直保持在这种状态中,直到九月份开学前。

  ——初入一中,7月16日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完全成为了宅家一族,主要还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找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去忙碌。也感谢科技的发展,使我在家中就能体会到在外难以享受的快乐。虽说空虚,但毕竟暑假还长着呢。

  除了回到自己曾经挥洒青春与汗与泪的初中去领取最后的毕业证书以外,真的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四处奔波的了。

  这期间,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也正式发布,众望所归之下,我成功被丰山市第一中学高中部录取,成为一名准高一学生。见过太多同学、朋友,小学的、初中的,不论落选,或是擦边,亦或是发现志愿填报出现了破天荒的错误被迫进入自己所不愿进入的学校。当然,还有决定复读而非接受自己目前的不足的。我只是看着,给建议,仅此而已。

  直到7月15日丰山市第一中学的账号在慢所有学校一步,悠哉悠哉地通知同学们做好16日进入校园接收录取通知书以及参观校园,我这才从其中反应过来。

  父母大喊着我的名字,我于是走出房间,关上门,转眼便站在了丰山市第一中学这一大大的牌匾面前。

  “丰山市第一中学”懒洋洋地瘫在地上,凌驾于自己近95年历史功劳簿的缝隙中。

  黑亮的苔藓镶嵌于黯然失色的砖块间,斑驳的木叶点缀于开裂的水泥地两侧。高矮胖瘦,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至的人奔波其间。不论是脱下网布的篮筐,还是宿舍楼垂垂欲坠的砖瓦,萧条的样貌之下藏着的只是更为苍老的灵魂。这便是丰山一中这历史悠久——也是因此导致的老破小校园今后高中生涯里留给我最深刻久远的印象。斑驳的燕脂永远比流淌不止的鲜血更让人好奇其存在的故事。

  ——预习新知,7月18日始

  舒服地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我也终于首次开始接触高中的知识了。

  新未来教育——陪伴了我一整个初中时代的补习机构——尽管在某些政策的打击下,补习机构一度消失殆尽。其实我本身也并不是很想也不是很需要进行补习——毕竟从初二起我所补习的物理和数学这两个科目一直都是比较优秀的地位。但他给的优惠实在是太多了。

  理所当然的,自那次内部测试接下来两年的周末我都在新未来度过。而如今再度站在这里,也很大程度是考虑到优惠力度确实蛮大的——早在填报志愿以前机构就承诺只要考上丰山市第一中学就能给到四折的折扣。

  我只报了数学一门科目,毕竟高中的数学之难也是早有耳闻。

  但至少在两个小时的学习里,第一个名曰“集合”的板块并未使我感到有什么难度。

  接下来呢?谁知道……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7月20日

  我的课被安排在上午,理所当然地,我在花费时间这方面竭尽己能。

  所以在7月20日这天中午,我绞尽脑汁地计算着——距离开学还剩大约40天,而游戏内的一张月卡持续时间30天,有没有必要氪金提升下体验?

  最终认为——氪!此刻不氪更待何时?

  我因此满心欢喜地将30巨款氪入某二字游戏中。

  这可是30巨款啊!一定要物尽其用,不能浪费!不能错过每一天的签到!

  在游戏中畅玩几乎一整个下午之后,我总算是依依不舍地将其关闭了——人过于专注一件事总是会累的,尽管这不是学习。

  刺耳的铃声却响起,刘真的名字突然从手机的顶端穿插而入,带来了他的许多洋洋得意。

  我记不清当时我的心情如何,我在想什么,我之后又做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我看着手机屏幕,转而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手机屏幕关闭的提示音,我知道十分钟过去了,转而再次打开,思考着要不要回复——“你好,刘真同学在新的学年将进入明志班。拟于8月6日到丰山一中高中部报到,并正式开始学习,请做好准备。具体安排请留意后面的通知。”他只是简单发了这么一个来自于丰山一中教务处江主任的消息的截图。

  我最终决定不回复,假装自己刚好不在家,先整理自己的心情。

  事实上,刘真算得上是我初中时期关系最好的朋友,虽说其中闹过不少矛盾,关系早有些冷淡,但我们至今关系也仍算是不错。

  我毫无疑问是对此感到开心的,但是心里却也莫名其妙地感到纠结,因为他,更因为我——为什么我们初中时代水平相近,甚至我超越他的次数会更加多些,他最终却能站在我的面前,以胜者的姿态与我相距越来越远。

  但我最终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反复地看着这张图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复了他,文本框反复推敲,各式各样的文字前拥后簇,最终只是留下了“恭喜”二字。

  接下来的转变,却远超我的想象。

  一小时后,父亲突然问我,为什么会有一个自称丰山一中教导主任的人加他好友。

  震惊之余,我让父亲立刻通过他的申请,同时截图问刘真问,这是不是真的教导主任。

  未等刘真回应,父亲却突然叫喊起来:“儿子!儿子!进了!”

  “什么?”

  我立刻凑上前去。

  “你好,詹欲泉同学在新的学年将进入明志班。拟于8月6日到丰山一中高中部报到,并正式开始学习,请做好准备。具体安排请留意后面的通知。”

  这是全部的消息,我还未看完,也就仿佛看到了接下来的人生——原谅我没有讲清楚“明德、明志班”的实力——丰山市第一中学虽说放在整个岭南省内算不了什么特别优秀的学校,但是最终能上到全国公认的十所最优秀院校的人数也能达到一个比较优秀的水平——而这其中几乎是全部,都来自于搞学科竞赛的“火箭班”、学文科的“至善班”以及众目睽睽之下的“明德、明志班”。

  我只看到似乎在最优秀的那一批院校门前挥手,顺利进入我喜爱的计算机专业并完成接下来为圆梦将的一步步努力。

  毫无疑问,我为自己争取到了最有益的跳板,接下来就得看我怎么样才能做到用最优雅的方式得到最高的分了。

  刘真回复了我,他显然也非常惊讶。

  毕竟在这之前,又有谁能想到,一个连自主招生考试都没参与的人,怎么会因为中考分数超高而成为一个自主招生班级的学生呢?

  但这的确发生了,明明白白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简直是在看科幻小说。

  ——这之后,7月末至8月初

  母亲需要上班至八月初,因此整个七月的剩余时间我几乎都是两点一线地穿梭于新未来和家之间,就像此前二十天所做的一样。

  直到8月1日,家里的老车驰骋于高速公路之上,我们与舅舅一家人从丰山到丰海,再到岭南最东边,最后于8月4日折返回丰山。自小学五年级那个暑假起,时隔四年,终于再次踏上了旅途,由于那场席卷全球的大瘟疫。

  我本无意出游,奈何母亲大人认为我努力学习了三年,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了,于是被强硬地带出了我最喜爱的阴暗小房间,迈向了广阔的大地。

  期间得知了8月6日开学的消息——这也就是8月1日匆匆忙忙便离开丰山开始长途远行的根本原因。

  唯一令我感到难过的是——我氪金了!这下被迫浪费了十几块钱啊啊啊!

柠檬·君 · 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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