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帅令后,王翦已点齐精锐,带着副将廖涛一路向凌虚山脉疾行。待抵达山脚时,天色已至酉初二刻,距离轩辕妭预定的亥正二刻尚存一至两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王翦停下战马,扫视山脉深处漆黑如兽口般的阴影,随即大手一挥,沉声下令:
“全军下马!步行上山!十人为一组,入山后立刻分散。各组组长注意自身行踪,切记不可惊动敌哨!所有寨哨能避即避,遇零散暗探或人手稀少之哨所……是否击杀由各组组长权衡!”
他环视众人,语气如铁:“你们皆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铁鹰锐士,百战千磨,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皆非妄语。你们是秦军中的刃,也是本侯最信任的兵。”
他声音压低,却更显威压:“本侯只有一个要求……亥初三刻之前,务必抵达凌虚山脉西坡伏击点!”
“末将等……毫无问题!”
“很好。第一小组,由本侯亲率。上山!”
王翦一声令下,一千名铁鹰锐士如猛兽般悄然散开,在各组组长带领下迅速分成百支小队。凌虚山脉本就山势巍峨、林密如网,再加上今夜无月、浓云遮天,正是杀人不见血、行军不留痕的好时机。
百组小队化整为零,在黑暗掩护下瞬间消失于林海深处。
这正是轩辕妭之策——
以百股细刃悄然切入敌腹,以夜行衣隐形于暗。攻击力虽分散,却换得无以伦比的灵活与隐密。
不久,王翦所率的第一小组穿行至鹿野谷。林间微光下,前方不远处出现五名巡哨的赵军士兵,正沿山道缓步行进。
王翦与廖涛等人早已伏于草丛内,身上夜行服隐得宛如山影。廖涛向王翦比了个抹喉手势,无声询问是否「全部做掉」。
王翦目光微动,沉思片刻后低声下令:
“那五人——留一舌头,其余四人杀掉。拨下衣甲,留作伪装。”
他语气冷静而精准:
“问完话后,将那舌头一并处置。十人中抽五人换作赵军衣甲,其余五人继续隐伏于暗,为变装者作外围保障。”
王翦看了看谷口方向,眼底寒光一闪:
“先看清敌哨规模,再决定是否端了这处哨所。”
命令一落,他轻轻一挥手。
身后五名铁鹰锐士如五缕黑影般滑出,无声无息地朝巡哨赵军迅速逼近——
猎杀,在夜色中悄然展开。
五名铁鹰锐士如夜风般贴近,瞬息之间各自选定目标,悄无声息地摸至赵军巡哨背后。下一刻,一片静默中五人同时出手——四名赵军嘴巴被大手死死覆住,匕首在月黑之夜中寒光微颤,贴着喉结一划而过,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散便被黑衣吸去;唯独为首伍长被制住喉颈,双眼惊惧瞪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前后不过三息,巡哨小队已全部倒地。
王翦率队迅速转入林间一处隐蔽山洞。被押来的伍长被捆绑在石壁前,嘴中塞木,眼神惊恐。
王翦淡淡一摆手:“严刑伺候。”
洞内传来压抑的闷哼与骨折声。
一炷香后,一名铁鹰锐士匆匆跪报:
“禀侯爷!此人供出前方山道尽头有一处赵军哨所,共十人,由什长统领。他身为伍长仅知军寨方向有百人驻防,由百夫长坐镇。至于寨内调度与诸哨配置,他不知情。”
王翦眉头微皱,冷声道:“知道了,把舌头做了。衣甲拿来。”
廖涛上前阻止:“侯爷!此等渗透之事末将可代劳,您乃秦军大将——”
王翦却摆手打断:“不用。本侯有自己的布置。”
一名锐士呈上伍长铠甲。王翦接过,披在身上,竟异常合身,宛如为他量体打造。
王翦召集众人:“廖涛,外围未换装者由你统辖。”
“诺!”
王翦挑选四名动作最敏捷、面容最不易暴露的铁鹰锐士,沿着巡哨既有路线朝哨所逼近。
哨所是一座依山搭建的小型木屋,外置简陋栅栏,火盆中的火焰因湿气忽明忽灭。
门口仅有两名赵军士卒倚枪打盹。
王翦低声道:“照巡哨步伐,随我。”
他披着伍长的甲胄,故作倦态向前走去。两名守卫听到脚步声,一名抬头问道:
“巡夜回来?怎么才——”
话未说完,站在王翦身后两名锐士已如魅影般绕到其背后,捂住口鼻,匕首刺入心口,完完全全无声。
另一侧士兵刚欲惊呼,王翦已抬手,手刀准确敲在他颈侧,将其打昏。
“进。”他低声道。
五人入哨所,屋内烛火微摇,其他赵军或躺或坐,气氛懈怠。
王翦步入中央,故意用伍长的声线喊:
“什长!巡夜回来向你……”
其余铁鹰锐士同时散开,各占死角。
什长回头尚未说话,王翦手掌一翻,袖中匕首疾吐,贴着对方喉侧轻轻一抹——
血线细如发丝。
其余士卒尚未理解发生何事,四名锐士已在瞬间完成清剿。
木屋中再次恢复死寂。
王翦对四人道:“把什长救醒,他还有用。”
什长被溅水惊醒,发现同僚尽亡,脸色煞白。
王翦以伍长打扮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声音不带情绪:“本侯不想浪费时间。说——军寨的通行口令,夜间换哨规律、巡逻路线、火盆信号、紧急鼓令,各说一遍。”
什长被锁喉勒住,呼吸困难,很快被迫崩溃般说出:
“今夜口令……『夜行不见月,暗路听风声。』……换哨每半刻一次……巡逻路线沿外栅、北侧断崖……军寨守门队五十人,点火为警示……”
王翦听完,微微点头:“很好。”
什长颤声:“大人……我已说了……能否饶……”
“不能。”
王翦语气淡得宛如谈论天气,匕首干脆地刺入心口。
王翦命人清理屋内血迹,将尸体搬至哨所后山崖下掩埋,再由锐士迅速换上赵军衣甲,将哨所恢复成「仍在正常运行」的模样。
一切处理妥当后,王翦抬头望向更深处的山林。
“走,”他低声道,“下一步……是军寨。”
哨所被清理干净后,王翦并未停留。其余五人隐身于附近林木暗影中,为接下来的行动护法。
军寨位于凌虚山脉腹地,依山成势,木石夹筑。王翦一行五人沿着什长交代的巡逻道趋近,远远便见木栅高立、烽台两侧火光跳动。
靠近寨门时,一队赵军士卒持长戟拦住喝问:
“报——什人!何事夜行至此!”
王翦压低声线,完全模仿哨所什长的语调:
“鹿野谷南线巡查,例行汇报。当值百夫长可在?”
守门兵神情一松,仍例行追问:
“口令。”
王翦毫不迟疑,低声吐出从什长口中套出的密令:
“夜行不见月,暗路听风声。”
守门兵立时撤开长戟,“是自家人,放行!”
寨门吱呀开启的一瞬间,王翦心中暗道:
——这些口令换得太容易,李牧的下属并非人人谨慎,正好成全我秦军。
五人大步踏入军寨。
军寨规模不大,约四百余人。因在山中,地势逼仄,营房皆以粗木搭建,排列成两条直线,中间留出狭窄通道作为行军大道。
内部布署井然:
四座箭楼呈方阵守备。
第一层:弩手二十人轮值。
第二层:高台斥侯监山隘。
中央校场篝火微明,有二十人夜操巡值。
最深处的帅帐旁立着两支重甲小队,各十五人,铁甲乌亮。
暗哨则分布于:各营房后方交叉处、粮仓屋顶、水井旁、甚至有三名伏哨藏于厕棚后
——看似无章,其实是以「乱中有序」的方式布伏。
这些布局对普通小股部队极难摸进,但对王翦而言,反倒是可利用的漏洞。
转过第二排营房时,王翦忽然停下,低声说:
“火药包。”
铁鹰士兵立刻递上小巧皮囊,内含点火即燃的黑火粉。
王翦指着粮仓后方的干草棚:
“点三处小火,别太大,让他们以为是营中士兵失手。”
两名铁鹰迅速溜入暗处,不多时远处便传来:
“起火了!谁当值?!快提水!”
一时间,巡夜士兵乱作一团,营中警报声大作,多支巡查队冲向火源方向。
王翦冷眼看着混乱扩散。
“时机到了——动。”
军寨的内门通向后山,是边军重要的调度点。王翦带着四名“伪装哨兵”突入门前,两名暗哨刚要喝问,王翦已抢先喊:
“火起得凶,百夫长要调水队支援,快开门!”
暗哨一惊,急忙去拉门闩。
——啪。
下一刻,一柄匕首已贴上其中一人的喉咙;另一人则被扭断脖颈,连声音都没发出。
“开门。”
木门无声地敞开,露出后方大片空地。
王翦吹了一声极短的哨音。
这是铁鹰锐士的暗号:“通路已开。”
林间。
黑影无声滚动,一组又一组铁鹰锐士如同夜色中活起来的野兽,沿不同方向向军寨推进。
前后不过十息,最前方的三十多组已抵达城内门外。
王翦掩上面罩,沉声喝道:
“入寨——杀!”
铁鹰锐士化整为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渗透进军寨各处。
木营房间响起闷哼、倒地声、短兵相接的低促呻吟。
箭楼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七组铁鹰协同夺下;弩手们甚至没明白如何就被割喉倒地。
粮仓旁的火势逐渐被压下,但士兵刚放下水桶,十数条黑影便从背后冲出,一瞬将他们全部撂倒。
混乱在军寨内加速蔓延,赵军已完全分不清敌我,只听得四周皆是:
“敌袭——敌袭!!”
“从哪来的?!”
“不是北面,是内部!有人混进来!”
王翦率队冲向最深处的帅帐。
百夫长披甲而出,刚想下令集结反击,便见王翦持刃而至。
“何人——”
话未毕,王翦已掠至其面前,一记肘击轰向护心镜。
——铿然巨响!
百夫长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断营柱,跌在地上尚未爬起,脖颈已被王翦踏住。
“结束。”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失去统率的赵军彻底崩溃,四散逃亡,几息的时间四周的铁鹰锐士就将四散的赵军全数斩杀,竟无一人出逃。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军寨已被铁鹰锐士完全夺下。
王翦未做停留,立刻下令:
“按计画,撤!亥初三刻前,向西坡伏击点汇合!”
铁鹰锐士如潮水般从不同出口散出,重新融入漆黑的山林。
夜风猎猎,山林沙沙。
数百组铁鹰锐士在无月之夜,如百条黑龙蜿蜒汇聚,一组接一组抵达伏击点。最后一组踏入时,山间铜壶沙漏正好滴落「亥初三刻」。
王翦立于林间高石之上,披风猎猎,沉声问:
“全员到齐否?”
“启禀侯爷——无一人缺席!”
“很好,速速布置火场,静待亥正二刻的山风到来……”
王翦抬眼俯看宁梦城方向:
——李牧啊,棋局已动,你可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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