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拘,时节如流。
转眼间,已是七年过去。
司马府内一砖一瓦仍是旧时模样。只不过,
张春华长大了。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张春华20岁,司马懿30岁。
不过此时,司马府外的天地,却已是瞬息万变。
北方实力最大的仍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七年间,他继续发扬之前的创业精神,再接再厉,把许昌集团做大做强。
建安六年(公元201年)九月,曹操夺青州。
建安七年五月,袁绍薨,所辖地一分为四,分别由袁绍三个儿子以及外甥高干治理。
建安九年九月,曹操收降高干,并州到手。
建安十年一月,曹操与袁绍长子袁谭战于南皮,曹操平定冀州。一个月后,曹操再接再厉,攻灭袁尚和袁熙,幽州归附。同年十一月,高干降而复叛。
建安十一年三月,曹操亲自平定高干,高干被杀,并州复归。
建安十二年五月,曹操北征乌桓,一时间辽东公孙康以及乌桓、鲜卑群夷慑服。
建安十三年九月,刘琮降曹,荆州归曹操。
可谓是每一年都在战斗。要面对这么多对手,我这个i人看了都替他累!
自此,曹操基本平定了北方,兖、豫、徐、冀、青、幽、并七州在手!
手握半个大汉的曹操,已经在憧憬不日饮马长江,踏平江左荆襄,再造大汉的梦想好像已不再如二十年前一般遥不可及。
事实果真如这般美好吗?
再来看看南方玩家。
建安十三年九月的南方,孙权久踞江东,交州太守士燮率全州来降。刘表病逝,辖内诸郡分崩,各自为战。刘备屯兵樊城(今湖北襄阳)。至于益州刘璋……如果从他爹刘焉算起,自190年到现在,刘璋的地盘就基本没变过,如果不是四海动荡,他们家族在益州起码能苟到司马炎登基。张鲁只龟缩在汉中弹丸之地,比刘备屯兵的樊城大点有限。
此外,还有始终徘徊在地图边缘的一些玩家,如马腾之子马超与韩遂共守西凉,公孙康割据辽东
目前全服玩家基本就这些了。
所以,这么看来,曹司空,不,现在是曹丞相了。对,今年刚封的。这么看来,曹丞相一统天下的梦想似乎真的马上就要实现了。
乌巢的大火已经过去八年了。时隔八年,曹丞相再次迎来了一把火。只不过这次被烧的,是他自己。
赤壁的那把熊熊大火,天空宛如数十万士兵赤红的鲜血泼洒出的残阳,那是统一的余晖。如果说八年前的那把火,烧掉的是袁绍欲携四世三公之威名,率河北雄壮之师复刻光武帝那般成功的雄心,那么如今的这把火烧掉的就是曹操拼搏半生都梦想达到的重整山河肃清海内的抱负。
赤壁的灰烬随风飘扬,就像曹操转战南北的前半生,竟显徒劳。旦夕间,一统山河化为泡影。
仓皇南顾的曹操,回到丞相府,一个人坐在议事厅的铜椅上。
此刻的他,活像一个高考失利的少年,看着那潦草的成绩单,老泪纵横。
他看到一旁端身拱手的丞相主簿司马朗,一时间想起了他的那位名士弟弟,想起了七年前那个拒绝他征辟的少年。
此刻他的内心:自孤迎奉天子以来,还没有人敢拒绝孤的!
“你,伯达,你那个弟弟的风痹症也早已康复了吧!你去告诉那个孺子,传孤的令,孤这次征辟他为文学掾,如果他还是逡巡不受,就让他去牢里做隐士吧!”
“喏!臣弟之前少不更事,此番,臣弟定会欣然赴任,做出些政绩来,方不负大王知遇之恩。”
他今天火气出奇的大。
回首自己这一生,他自幼时便一直因为自己阉宦之后的出身而耿耿于怀,也经常听到别人的悄声议论。于是,他心里暗暗发誓:“大丈夫生于世间,岂可庸碌一生?!我一定要让你们都对我曹操刮目相看!!!”
于是,自他步入仕途起,他便有意与宦官撇清关系。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他始任洛阳北部尉。他一上任,便严明法纪,处死十常侍蹇硕的叔父。因此得罪权宦,不久便被明升暗降至顿丘县令。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他受封骑都尉。带着对宦官集团满腔的愤恨,待着闲居多年的苦闷,他踏上了剿灭黄巾的征程。一战便斩首数万,大破黄巾。
不久,他因功升任济南国相。他在相位期间,打压豪强,整饬贪官。一时间,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自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在陈留首倡义兵讨伐董卓以来,已经在马背上连续度过了整整二十个年头。
二十年来,作为丈夫、父亲,他几乎没有时间多陪一陪妻儿,二十年间的夙兴夜寐基本是在军营里度过。
二十年来,挚友仇敌,转瞬之间。在官渡,他痛心的与袁绍这个儿时发小做了最后的诀别!
二十年来,青丝白发,听惯了旌旗猎猎,鼓角铮鸣;看惯了残肢断臂,妻离子散;
二十年来,热血已凉,厌倦了政变宫斗,尔虞我诈;久经了投毒刺杀,阴谋作乱。
二十年,他由那个整肃吏治以致豪强敛迹的济南国相,一步步变成了刚愎雄猜阴鸷狠毒的大汉丞相。
二十年来,雄心未改。
“不,不不不”他猛地发现,其实一切都变了,他还是当年那个敢提三尺剑,肃清海内,致君尧舜的热血青年吗?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为了打胜仗,不择一切手段的军阀。
杀人如麻——为了权力。
横征暴敛——为了工事。
破棺掠宝——为了军饷。
好像每一条都有充分的理由,但细细想来每一条都是冠冕堂皇。
陈留起兵前,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还大汉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现如今,是的,他改变了这分崩离析的天下,但同时,他也早已被这分崩离析的天下改变。
“即使我在赤壁大胜又如何,百姓依然是困苦不堪,即使我在赤壁大胜又如何,后世对我的评价早已经不再是治世能臣了,而是窃国之大盗。”
二十年来,支撑他走下去的只有那个最终极的信念:“我要在华夏这片大地上,建立起大秦和强汉那般的伟业!”
如今,那个仿佛不知疲倦的战士已近迟暮。英雄梦碎,他怎能不恼?!
“难道,难道这就是得天下的代价吗?孤,孤……”
他一个人,躲进书房,涕泗横流。
“孤,孤,我……”
他一个人,躲在书房,边哭边笑。
经历如此惨败,他甚至都没有在别人面前痛哭流涕的资格。
只因为他是丞相,他是曹操,是那个有无数双下属的眼睛、无数双仇敌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