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原来，我才是最大的输家。”8号的脸上写满苦涩。游戏内仅存在小白鼠时，小白鼠获胜；游戏内只剩下铲屎官时，铲屎官获胜；而猫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利条件。猫只是规则中用以引发冲突、隐藏铲屎官身份的工具人而已。
“但，即使我赢不了，你们也别想轻易取得胜利！”想到此处，8号心中血气上涌，他举起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宣。陈宣反应迅速，他掏出袖珍手枪瞄准13号；13号也不甘示弱，将手里的枪对准了8号的脑袋。
游戏接近尾声。此刻，作为小白鼠的陈宣、作为猫的8号和作为铲屎官的13号之间构成了危险的三角关系。这种关系既稳定又极度脆弱，只要任何一方率先开枪，这场漫长的游戏就将迎来终结。
“再这样下去，谁都别想赢哦？”13号半开玩笑地说道。
8号沉默不语，他的眼神中酝酿着怒火。
“是啊。”陈宣冷漠地回答道。在当前紧张的局势下，陈宣的精神高度集中，肾上腺素含量上升，额头上也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所以……就让我们痛快点吧。”陈宣咧嘴笑道。
砰！枪声响起——是陈宣的袖珍手枪，他率先朝13号射击！一颗子弹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准确地命中了13号的拘束服。
“铲屎官被淘汰了！”8号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甚至比头盔内的广播先行一步，“既然如此，就必须要干掉剩下的小白鼠！”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手中的步枪连续朝陈宣所在的方向射出两枚子弹。
然而……陈宣的身影从天台上消失了。
“什……”8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但就在他试图寻找陈宣的踪迹时，8号的耳边再度响起了清脆的枪声——砰！来自铲屎官的红色子弹击中了8号，8号在项圈的剧烈电击中昏倒在地。
“见鬼！”13号面色难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他也在陈宣开枪的同时射击了8号。他开枪后才注意到，陈宣射出的子弹并非属于小白鼠的黄色子弹，而是一枚并不陌生的灰色子弹——那是“耗子急了也会咬猫”枪里的子弹！在最后的时间里，陈宣找到了第三把“耗子急了也会咬猫”枪，并卸下子弹装进自己的手枪！
对了，子弹的口径全都是一致的！13号懊悔地想到。而如今，为时已晚。
“陈宣哥，我在这！”耳边传来林杏瑶熟悉的声音。
在陈宣射击的同时，他选择了从楼顶纵身跃下——从天台跳向最高的四楼。他始终没有忘记，四楼的走廊没有天花板，因此陈宣只要调整好距离、控制好方向，还是能准确地落在四楼的走廊上的。
至于落地时的缓冲，他就全部交给林杏瑶了。他嘱咐少女把淘汰的玩家拖到约定好的位置并找东西捆好，这也算是一种二次利用了。反正他们都没有知觉，被压一压也不会死。
“呃！”陈宣从空中下坠，却并没有摔在预想中的肉垫上，而是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呀……陈宣哥。”他听见了少女娇羞的声音，却无心继续体验这异样的柔软的触感。
“天台，快上天台！”陈宣焦急地说道，马不停蹄地跑向了通往天台的楼梯，他必须赶快用手枪里的黄色子弹淘汰13号。陈宣将自己与林杏瑶取胜的最后机会押在了这一跃上，就算他会因此断几根骨头也无所谓。在这孤注一掷的行动中，他必须取得胜利！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陈宣与林杏瑶再度冲上天台。陈宣的手中握着最后一把袖珍手枪，他仅有一次机会。但此时，冲上天台的两人却有些绝望地看见，13号捡起了原本属于8号的步枪，瞄准了他们。
陈宣与13号不约而同地射击——枪声响起！
两人的子弹，将决定在场所有人的命运。他们究竟是该踏进胜者的天堂，还是陷入败者万劫不复的地狱？
结果分晓，玩家的头盔内响起了广播。
【2号玩家已被淘汰。】剩余小白鼠数量：1。
【13号玩家已被淘汰。】
【“场上仅剩余小白鼠”目标达成！恭喜所有小白鼠玩家获得胜利！】
陈宣愣在原地，他维持着持枪射击的姿势，就这样僵硬地呆立着。
在关键的最后一刻，林杏瑶冲到他身前，替他挡下了13号射出的子弹。少女的身躯在陈宣面前倒下，在痛苦中昏厥的她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林杏瑶失去了所有获胜的可能，她被无情地淘汰了。
说到底，这场13个人的游戏，最终还是只有一位玩家获得了胜利。
13
【游戏场地的限制已经解除。请所有获胜的玩家陆续前往场地外，尽情享受胜利的喜悦，并等待下一场游戏的开始。】
广播的声音在头盔内响起，陈宣没有理会。陈宣听见自己身上各处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拘束服和头盔的限制也都已经解除。他无声地脱下拘束服、缓缓摘下头盔，露出自己苍白的面色。
“说起来……开局的时候，如果所有人都信任对方，依次用小白鼠的子弹射击自己的下一个号码，很快就能淘汰掉铲屎官。而12只小白鼠也能安然无恙地获胜了呢。”他忽然想到。接着，陈宣又在心里驳斥自己：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该死的天真呢？
他沉默着，空气中一片死寂。
陈宣蹲在地上，轻轻摘下少女的头盔，露出她姣好的容颜。
胜者与败者的界限已经划定，事情不再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两人今天初次相识，萍水相逢的他们却又很快走向了最终的道别。
“这是最后一次了。”陈宣对自己说。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他不愿继续倾听自己的软弱。少年直起身子，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走向远处未知的黑暗。
尾声
数十分钟后，公寓楼的天台。
脱下了厚重拘束服的少女安静地站在天台上，望着游戏场地的出口。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似乎在默默思考着什么。很快，在她身后传来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你终于来了，都等你半天了。对这场游戏还满意么？你亲口说的：‘看别人玩哪有亲自下场有趣’，可你不还是一开局就被淘汰了嘛。”少女转过头，却发现来人竟然还穿着臃肿的拘束服、带着厚重的头盔。
他拘束服胸前的号码是“10”。
少女看着他笨拙的模样，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
“这衣服好像坏了，脱不下来。”来人的声音低沉，他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你也太笨了吧，”她埋怨道，“我们作为主办方的人员，项圈的电击小得跟挠痒一样。你可是躺在地上扮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尸体！我还得一直演出一副顺从的、乖乖女的模样，累死我了。”
来人更加尴尬了，他低下头没有回话。
“不过嘛，在这场游戏里倒是见到了有趣的人，”她望着公寓出口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4号的陈宣……不知道他能赢下几场游戏，真令人期待。不枉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回去得告诉上头，有潜力的种子选手又出现了。”
少女好奇地问道：“说起来，陈宣还是被你拉入这场游戏的呢。你的眼光竟然这么好，怎么发现他的？”
“这个嘛……”来人对自己的头盔又抠又扭，缓缓靠近天台边缘的少女，“其实是他主动联系我的。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手段和途径，竟能知晓‘游戏’的存在。接到他的联络时可把我吓了一跳。”
“呃，你在干嘛？”她看见眼前之人摆弄自己头盔的滑稽模样。
“头盔好像取得下来了，能帮我拿一下么？热死我了。”
“你不会玩个游戏还穿着你那黑色的西装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接过了头盔——在头盔之下，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张独眼、带着狰狞伤疤的面容，而是另一位男人陌生、苍白的脸。
“你……”她汗毛倒竖。
他将林杏瑶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看着少女坠落的身影，陈宣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陈宣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胸膛，这身拘束服的胸口的电子屏幕不像4号的那般又厚又重，而是一块轻薄、不影响行动、甚至能轻微形变的电子膜。这块电子膜也没有从阿拉伯数字切换成猫图案的功能，只能显示编号而已。
他是如何发现端倪的呢？仔细回忆的话，应该是在陈宣遇到第一只猫、拿10号当肉盾之时。当时情况紧急，陈宣没有机会感受细节；他真正开始注意到这个差异，是在与8号和13号对峙、从天台跳下撞进林杏瑶怀里的时候。少女的胸口仿佛真正的肉体，柔软得有些异常了。
为什么会这样？
电子膜意味着她的身份特殊。再联想林杏瑶整场游戏中的表现，在陈宣指明隐藏的规则之前，她从来都不表现出主动变成猫的意愿。只有早就知悉规则的人，既不想也不能主动成为猫——这个怀疑的念头油然而生。
于是，游戏结束后的陈宣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直接去验了10号的“尸”。他不知道10号是昏迷还是清醒，干脆抢先出手直击10号的要害、死死掐住他的脖颈，确保10号完全丧失挣扎和反抗的能力。
结果不出所料，10号的拘束服也是特殊的，胸前仅有一块电子膜而非屏幕。陈宣扒下10号的衣服，10号的真实身份出乎他的意料，竟是负责将他接进游戏的疤脸男人。
一切都连起来了。胸前配备电子膜的是主办方的人，他们提前知道游戏的全部规则，自然不可能成为猫。也就是说，林杏瑶与10号一样，都是伪装成玩家、实则监视每个人的主办方的卧底。
仔细回想，在这场游戏中，陈宣始终被主办方的人跟着，可以说是从头监视到尾。这也是为什么，游戏最后林杏瑶会不惜淘汰自己来帮陈宣挡刀，她个人胜利与否自然无所谓，倒不如行个成人之美。
我被特殊对待了。为什么会引来如此多主办方的关注？陈宣不由得流下冷汗。
他不清楚林杏瑶和10号在主办方中的立场和能量。关注他的人越少越好，能察觉出他真实目的的人越少越好。
威胁必须排除。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懈怠，但细节的地方可不能偷工减料哦。而且，你竟然还毫无戒备地给了我近距离触碰身体的机会。”
“呵呵，哦对……你可没有下次了呢，‘林杏瑶’。”陈宣的脸上毫无笑意，冰冷的神态就像从地狱爬出的幽魂。
“嗯，这是最后一次了，一定。”
他向自己的软弱告别，完美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