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恩快步穿行在黢黑而漫长的小巷中,四周是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并没有把这股异味冲刷干净,反而让它发酵得更加难以描述。
玫瑰街的人一向不注重垃圾分类的问题,这导致这条听上去很浪漫的街区成为了圣城拉哥达生活环境最差的地区之一。
当然,对于流浪者来说这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如果你不觉得阴影的角落里太容易受潮的话,其实在玫瑰街区露宿街头有一项特别优待。
那就是你不用担心会被人以影响市容的原因踹醒,毕竟正经黑帮都不太看得上这边的油水。
当然缺点也有,就像谢尔恩现在看见的这样。
一道瘦小的身影,就那样突然跑了出来,好像一脚踩空,摔倒在了他身前的小水洼中。
他捂住了肚子,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只能发出微不足道的呜声,顾不得肮脏的泥水浸透他的身体。
谢尔恩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两个身材瘦削的男人面带慌张,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简易的用木板绑成的武器。
对方并没有像一般小说里的混混一样叫嚣着让他别多管闲事之类的,倒像是害怕他一般,把脚略微往后退了退。
毕竟谢尔恩的穿着并不脏乱,这在玫瑰街是一件很少见的事。
谢尔恩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瘦小的孩子,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瘦削的男人。
然后他沉着脸走了上去。
两个瘦削的男人脸色大变,眼见着就要往后逃窜。
结果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看见对面这个明显不好惹的人迈着小碎步,就从瘦小孩子的旁边绕了过去,最后一个大跳,居然是直接跳过去了好几米远,直接跨过去了一个大水坑,跳到了前面干的地块。
然后用他们眼花缭乱的行进方式,就这样一跳一跳的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处。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扭头看向地上瘦小的身影。
其中额头上留了一道疤的人朝旁边吐了口唾沫,给自己壮了壮胆,走上前去,用一只手把那个身影上半身提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脸,似乎是个女孩。
“没钱?你他妈怎么可能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天天往水仙街跑,你妈就是那儿的妓女,你说她一点没给你?”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了一番,似乎想要把自己站起来,长而杂乱的头发贴在脸上,泥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妈的,喂,说话啊?装哑巴是吧?”
另一个男人也走了上来,伸手把她的头发从脸上拨开,好像想看看女孩的表情。
但可能是在泥坑里泡久了,肮脏的泥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头顶流下来,让她的脸变得更脏了。
她的喉咙像是卡住了什么似的,只能发出哭泣般的呜呜声。
额头上带疤的男人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举起手中的木板就对着女孩,似是要先打一顿再说。
但突然,一只手稳稳的把他举起的木板给压了下去。
男人这才发现,刚刚“走”过去的青年男人又回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伸手抱起身上满是泥水的女孩,又用另一只手把还抓在女孩背后的带疤男人的手给挪开。
他的动作并不粗鲁,但却给人一种无法阻挡的感觉。
然后他向两个瘦削的男人点了点头,两手并用抱住小女孩,又以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跑开了,溅起一路水花。
路上,等到了一片灯光稍稍明亮了一点的街区,谢尔恩放缓了脚步,拿出一块带着花边手帕,细细地擦拭起女孩的脸颊。
一直到整块手帕变成了泥水的黑褐色,女孩才露出了稍微干净一点的稚嫩的脸颊。
她看着谢尔恩,眼神里带着一丝害怕,但某种原始的欲望促使她鼓起勇气。
“你有吃的吗?”
小女孩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一样。
他摸了一下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用油纸的东西,熟练地把纸剥开,露出里面一块不大的饼子。
他可能是怕女孩手脏,直接喂到了她嘴里。
“好吃吗。”
谢尔恩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自信而阳光的感觉。
女孩忙着往下咽东西,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发出嗯嗯的声音。
饼子并不大,她两口便吃完了。
谢尔恩看女孩不说话了,便把把油纸折了折塞回了兜里,把她背在背上继续赶路了。
她抬头问夏阳,“你是我爸爸吗?”
谢尔恩或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明显懵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这么问?”
“每次我问其他人,他们都说,‘谁会管你,我又不是你爸。’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我爸爸。”
谢尔恩沉默了一下,倒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你愿意跟我走吗,你现在不是很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
小女孩没说什么,低下头攥紧了自己衣角。
谢尔恩长叹一口气。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你哥哥。”
“你不是。”
“你妈妈呢?”
“他们说是水仙街那边的妓女,我这几天去找了。”
“你不知道吗?”
迎来的便又是沉默了。
谢尔恩装作很好奇的问了一句,“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
“这样吧,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今天看见你时你浑身是泥,我老家有种花叫莲花,能出淤泥而不染,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不会再掉进泥潭里。”
“叫做就叫你卡莲吧”
背后的人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了许久。
终于,谢尔恩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一排排高耸的石柱支撑起巨大的穹顶,烛光摇曳,映照着游走于大堂四处的精美的花纹,每一笔都透露出神明的敬畏。
而最前方,看不清面容的神像却显得几分威严,仿佛审视着所有前来祷告的信徒。
谢尔恩看着神像下静静矗立着的人影,很少见的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卢修斯主教,今天我又要麻烦你了。”
台上的卢修斯缓缓睁开眼,看见谢尔恩又背着一个孩子来找他,眉头一抽,也是显得有些无奈。
“谢尔恩先生,我是受艾莉莎之托为你授课的,如果你真的关爱这些可怜人,应当联系教会下属济世会的成员,而不是带他来这里。”
谢尔恩看出来卢修斯并不是真的责备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情况特殊,她差点就要被腐化了,我认为直接带她来教堂会更好一点。”
卢修斯示意旁边的另一位教士从谢尔恩那儿把女孩接走,他把女孩放下来,女孩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她。
顺手摸了摸头,朝她点了点头,“没关系的,去吧。”
两人走远之后,卢修斯才收回了眼光,向着谢尔恩说道。
“你其实知道,谢尔恩,这并不特殊,黑潮之下,我们都有腐化的可能,即使神恩的庇佑也不是永恒。”
谢尔恩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熟悉卢修斯习惯的他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腐化真的不可逆吗?”
卢修斯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对他问出这个问题很是认可。
“其实并不是不可逆,但确实十分困难,这要从腐化的本质开始讲起,这也是我们今晚所要学习的。”
“你已经知晓,腐化是智慧生物对‘智’本身的放弃,但为什么失去了‘智’的躯体,仍然存活着呢?”
“律法之神说,‘虔信者升临神国,无信者游离人间,背信者永堕地狱。’腐化是对智慧的背叛,腐化者的身躯是没有灵魂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们已经死了。”
“而没有灵魂的躯体为什么能行动,甚至还能施展法术,这件事我们至今仍未得出结论,我们只知道,腐化是在不断加速的,大约两百年前,腐化才被人发现,当初人们称之为失魂症,这在教典里也有记载。”
卢修斯领导谢尔恩来到一旁的房间,摊开了那本厚厚的教典为他讲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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