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流魂不息

  长留山,太一村。

  陈对与刘羡阳随张生穿过泥泞巷道,踏上青石砖,至王友柱家门前,抬眼望去,一处大宅子,院门立着两座石狮子,据此来看,此宅邸先前应该是七品以上官员的故居。

  张生恭恭敬敬地敲门,随后退在门口等着应门,刘羡阳望着那略有些褪色的红门,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

  待仆人开门,弯腰做请,张生带着二人入了门庭。

  一路走去,穿过低矮精美的亭台楼阁,刘羡阳二人被引入后院,只见王友柱坐在树下石凳上,胳膊搭着的石桌边上,摆着四杯茶,茶杯中间围着刻于石桌上的经纬。

  陈对顿感不对,看向刘羡阳,却看到刘羡阳仍一副平静的样子,跟着张生走了上去,陈对上前紧紧抓住了刘羡阳的胳膊。

  王友柱微笑看着刘羡阳坐下,笑道:“喝茶,这茶叶是这里最好的了。”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宅院,“这个宅子是以前朱崖退居的六品高官留下的,好东西不少,咱也想不到这官员这么能赚钱。”

  刘羡阳点点头:“官老爷赚得多是应该的。”

  王友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了一声,接着看向陈对,喜道:“我这边已取得了太一道长的消息,你的病有治了。”

  还不待陈对做出反应,王友柱便双手掐诀,而后神魂外化的淡淡光辉,萦绕在其周身,接着一道虚影自王友柱眉心飞流而出,凝成一身着道袍的道士。

  刘羡阳反应极快,只一瞬间,便拉着在惊惧中愣神的陈对,一齐跪了下来。

  那名为太一的虚影,弯腰看了看刘羡阳的脸,笑了笑,一道声音至众人心湖,“友柱,辛苦了。”

  王友柱躬身行礼:“太一尊上说得哪里话。”

  “你之前所说,患有有脑疾的,是其中那位?”

  王友柱指向陈对,“是这位刘羊的老婆。”

  陈对握着刘羡阳的手有些颤抖,见那虚影慢慢走近,心中的恐惧逐渐蔓延,瞥了眼刘羡阳,却见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陈对当即决定拼了,盯着太一看了几秒,发疯似得喊叫着有鬼,冲出了院门,刘羡阳与张生反应过来,两人正要去追,太一笑道:“别追了。”

  刘羡阳指着门外,“不成,我老婆又犯病了。”

  只见太一好整以暇坐到原先陈对的位子上,笑着看向刘羡阳道:“她想出去就让她去吧。”随后他话锋一转,看向刘羡阳,“见过天尊了?”

  刘羡阳略过王友柱与张生投来的震惊的眼神,心知是装不下去了,眼神锐利冷漠,看向太一,“你就不怕陈对出去后,这里被扬了?”

  太一摩挲着手指看向刘羡阳,笑道:“你们二人还算是有勇谋的,只是输了些智计,此处作为先前的大本营,到底是求尽善尽美,在你来那日,我已让此处时间比之外界快了十天,因而对于外面的人来说,你们已在此地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太一见刘羡阳低头沉默下去,接着道:“昨日,外面的那些你的同伴,已然坐不住了,他们依照先前抓住的,出门探查的村民的样貌,易容后进了村,现在就在门口。”

  张生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刘羡阳,满脸杀意,对太一道:“尊上,那些王八仙人现在在干啥?我要杀光他们!”

  太一似是悠然,笑看向张生,“仔细听听,在杀人。”

  张生心中大急,刚要冲过去,却见天空暗了下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尊巨大法身立在苍穹之上,肩挑日月。

  太一轻声‘哈’了一声,“亲自来了,倒还挺护犊子。”

  张生亲眼望见仙人怒火,看向只是虚影的太一,跪下说道:“恳请尊上救救我们村。”

  太一看向王友柱,王友柱一脸宁静,他上前摸了摸张生的脑袋,道:“他还成。”

  太一似是叹了口气,对张生道:“抬起头。”

  张生抬头看向太一,太一望着他的眸子深处,显然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那便是杀了王友柱做投名状,请刘羡阳饶自己一命。

  太一看向刘羡阳的脸,还没成长,透着一丝傻气,而后看向张生,不由笑道:“你倒是个心思剔透的人。”

  张生心中一惊,太一则轻点张生额头,张生随即出现在了数百里之外,挪移之术的反噬立即使得张生头晕不已,天旋地转之下,哇哇呕吐。

  一道声音刺进张生的心神:“现在,你可以跑了,跑到玄周的提壶渡口,本尊就饶你一条小命,给你些玄妙,不过这老鼠有了,猫也合该有,刘羡阳就不错。”

  话毕,张生愣了半晌,远远望了望远处那轮日月,扭头便跑。

  与此同时,王友柱见张生身影不见,看向刘羡阳,道:“村中的人都要死?”

  太一摇头道:“不止。”又指了指空中的那轮日月,“一切早已注定,一村之地,实在太小,能惊动陈淳安已算是不得了了。”

  太一见王友柱平静的接受了,笑道:“不过你不会,你的使命不在此处。”

  刘羡阳见天穹那两轮日月越来越近,连地面的石子、树叶都浮了起来,灵力重新流入此村,与此同时,太一看向了他。

  “你刘羡阳的生死,陈淳安到底是在乎的,也罢,那便回见,对了,刚走的那个叫张生的少年,身上有天尊的种子。”

  刘羡阳闻言,望向似笑非笑的太一的脸,霎那间,周遭所有的一切爆射出极明亮的蓝光,刘羡阳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可闭上眼后,却能看得清楚了,只见一望无尽的蓝色汪洋中,王友柱站在中央,不知几多的魂灵化为流光,钻入他的身体。

  王友柱看向刘羡阳笑了笑,手里捏着一封信,刘羡阳看着眼熟,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果然空空如也。

  他看向刘羡阳笑道:“我便不言回见了,也不再见。”

  刘羡阳睁开眼睛,四处望去,只剩一片白地,一切都消失不见。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刘羡阳肩膀,刘羡阳回头望去,正是陈淳安。

  只见他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见刘羡阳目光投来,他将那只握成拳头的手举起,指缝间不断有蓝色流光逸散出。

  “简直如同光阴之水一般,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刘羡阳笃定地问道:“被他逃了?”

  陈淳安颔首,他不由望向远方,方圆数百里,凡是信仰天尊的信徒,全部化为了流光。

  陈淳安问道:“发生了什么?”

  刘羡阳本想说自己见过天尊,可是想起陈平安,便又迟迟不能说话。

  陈淳安温和笑着拍了拍刘羡阳的肩膀,他想到了那个以魂身四处溜达的老秀才,心中不免叹了口气:“陈平安啊……”

  ————

  李飘又受伤了,又受了很重的伤,以后也必不会少,想到此处,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和阿兰一行人算是暂时休战,此次交锋算是他胜,如今只需静待十天,便可知晓这帮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且已差陆台飞剑疾书,告知神诰宗。

  如此一来这帮人要么偃旗息鼓,要么……

  想到此处,李飘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要么,就是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可一位金丹,一位元婴鬼婴,都折在了自己手上。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状如舍利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幽芒,他喃喃念道:卢淼。

  正想着,陆台走了进来,李飘将珠子收回,陆台自然当没看见,走上前笑道:“你是不知道,今天这鲲船可是热闹得很,这船上的剑客自不必说,这船外的剑客都疯了,把鲲船围了起来,人家好不容易蕴养的飞剑,毁的毁,损的损,能不急吗?哈哈。”

  李飘望着幸灾乐祸的陆台,无奈道:“我在这里,又不在馆舍,岂不是有很大的嫌疑?”

  陆台点点头,笑道:“你还拐走了人家一个姑娘,不过人走人留,在这鲲船上不是常有之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一句话的事,有时也用不着一句话,不过确实缺德。”

  李飘揉着额头,“有多少剑客?”

  “你出去就知道了,呜呜泱泱的,一剑搭着两三人,御剑飞过来,叫嚣要鲲船所有的剑客出来,要么赔剑,要么宰了他们。”

  陆台见李飘重新躺平,笑道:“现在船外没剑的,和船内没剑的,要先打起来了,说到底还是想着闹起来,要么见见心中敬仰的剑仙,是为何出剑,看看值不值,要么让鲲船这边多少赔点儿。”

  “你说这符箓要是在剑气长城甩出,那该是何等蔚为壮观的景象?”

  李飘笑道:“确实,满城剑仙追杀你一人,确实蔚为壮观。”

  陆台微笑望向李飘,道:“那倒也不错,若不是那样……”陆台心想,那又该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李飘见陆台又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便将一叠符箓递给陆台,抬眼却见陆台脸上第一次表露出不喜。

  “你伤还没好,不是还没好,只是缓了一些,如此造作,修行讲究的是个厚积薄发,不论何等修士都循此理。”

  李飘手指微抬,一道符纸掠来,符纸上灵金芒闪动过后,只消片刻,符成,以此显露不费任何功夫。

  陆台摇了摇头,只得接过那些符箓,问道:“什么符?”

  “不侵符,我根据一道上古符箓,万法辟易符改来的,简化再简化,嗯,再行简化后的成品,你出去后按八卦方位的守门放置就成。”

  陆台右手捏着那一沓符箓,用力在左手手心里拍了拍,而后撒纸钱般来了个天女散花,转瞬后,那些“纸钱”又如长了翅膀一般,整整齐齐飞回陆台手中。

  李飘见状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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