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得从那个平淡但风雪萧瑟的暮时说起。
刃始终记得他和你踩着雅利洛VI百年经星核侵蚀早已冰封的冻土、踏过皑皑苍雪和无垠的死寂后抵达贝洛伯格上城区的那天,你们几经波折才终于在幽暗窄巷间寻到了一处破旧却足以栖身的旅馆。
卡芙卡的“外派任务”开始后,除却银狼会于固定日期通过某种骇客渠道向账户汇入行动拨款以外,你们几乎和外界断了所有联系。
终年积雪的大地映衬得天空都泛着隐隐灰暗,寥落白雪犹如无声的夜幕替你们隔绝了外界一切觊觎的势力以及命运的追索。
房间内,昏黄的灯芯散发微弱光晕,似乎是星球本身的贫瘠所致,大部分时间的室内照明旅馆店家只提供蜡烛以及陈年老旧连带着芯丝都有些损坏的台灯,此时突如其来的寒潮使得夜间温度骤降,现在想要更换旅店更是难上加难。
你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环境,甚至眼下还有心情专注于将手中发黄干瘪的苹果削去表皮,本就不算饱满的果肉只能在刀尖的旋转下逐渐暴露于空气中,随着时间推移部分边缘已经因氧化而隐隐生出黄棕色。
刃其实并不能理解你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终年寒冷的环境使得这片土地很难结出像样的农作物,水果更是已经卖到了平常居民认知范围内的天价,导致刃方才去买下它们时引来商家的惊异视线。他没有出声,视线掠过少女手上的动作最终停滞在光秃秃的苹果表面。
炭火烧焦后噼啪作响、偶尔自铁质盆皿中窜出点点火星,这间偏僻旅馆或许是没有被分配到地髓能源的室内使用权,又或许是因为旅馆老板并不待见两个看着不算阔绰的外地旅客,所以你们只能使用着最原始的取暖方式。
寒风夹挟着细雪扑打玻璃同屋内温暖共鸣后浅覆白雾于窗上,模糊着夜幕下贝洛伯格的轮廓,房间隔音极差,能听见楼底下的闲散居民小酌过后在酒桌上肆意的聊着贝洛伯格街头巷末的八卦琐事,其中就包含两个不知来历的异乡人在这颗贫瘠的星球进入冬令时的阶段于贝洛伯格下榻,而这毫无疑问是在意指刃和你。
幸好二人来此地之前做过调查,毕竟住在一颗与外界失联百年的星球上应该接触不到承诺着天文数字赏金的通缉令。
刃隐隐蹙眉,不动声色间的表情似乎在无言中表露了他心中的烦躁,随即肩胛微微后靠背倚墙面将视线移向窗外。
“刃。”
清澈声音轻轻响起传入刃耳中,像是平静水面偶然起伏的涟漪短暂地唤回浮躁不安的思绪,他微微转过身将眼神从窗外收回,紧接着定在了你的身上,以沉默来等待那声呼唤的后续。
“吃苹果。”
女孩将掌心的苹果递到了刃手里,可能是因为你的目光太过于冷寂,在苍白面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空洞无力,消瘦的身躯套着松松垮垮的衣物在银白发丝轻笼下像是这几分苍白要将所有神色都侵占殆尽,一如这颗笼罩着风雪的星球。
刃束缚于绷带下的手根本感受不到果肉的干瘪亦或者其余触觉,他只是在近距离接触到它以后更加清晰地望见了其上的氧化边缘以及小刀割过果肉留下的痕迹,随即自喉间逸出浅淡的音节以示回复,启齿缓慢咬下其中一角。
但是很遗憾,这颗被精心处理过的苹果味道本身实在算不上好,就连身堕魔阴之后鲜少能品出食物味道的刃也能察觉其中的酸涩,即使削去了外皮也并没有为之带来更好的口感。
刃对此没有给出多余的反应,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侧重复着咀嚼吞咽的动作吃掉了余下的果肉,仿佛尝不出酸楚一般。随后在你准备再为下一个苹果削皮的时候出言以低哑声音打断。
“等两天再吃吧,没熟。”
“……”
你有些沉默,表面上仍旧平静其实内心在有些诧异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好笑…
原来这个人是笨蛋吗,都吃到果核了才说苹果没熟。
“那你为什么还把它吃完,”你抛出疑问,因为如果仅仅通过刃的表情来观察,压根猜不出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不怕中毒吗。”
果不其然,刃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隐泛着血色的双目此时安静抬起,连带着五官锋利的轮廓一同在焰芯窜动的微弱光芒映照下变得晦暗不明,
“…你刚刚削了很久。”
嗓音低沉,冷淡却直直跌进心底。
言毕,你们就这样不知为何似乎陷入了某种沉默,屋内只剩窗镜被轻叩的碰撞以及恍若要渗过旅馆墙壁的风雪呼啸声。
……
案上的蜡烛逐渐消暗,纯白柱身化作一小滩澄澈的液体,烛焰在散尽所有光明和温暖后只余下一小节灯芯的棉线浸泡在融化的蜡液中,狭小房间于无息间重归黑暗。
……
流逝的时间消磨了记忆,你有些忘记那一晚的最后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黑暗中结束这段短促的交谈,或许是相顾无言、在寂静中匆匆睡下,又或许在那片冰冷的黑暗里,刃同你说了些什么……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记得兴许是周遭环境使然,你在长夜里偶然回忆起来一切的起点。
这是有关于百年漂泊途中无意踏入的一隅暗角,掠过绝境的雪原时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这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命运”的解释下显得既诡谲又合乎必然。
如果说苹果因被刀锋削去外皮后露出酸苦空洞的本真。
那么你们的初遇便是自彼此既定命运的外壳上无端裂开的缝隙间穿过枷锁与束缚。
将延伸出来的一缕交汇于星海边陲某个现在已经被星核侵蚀殆尽只余下不尽霜寒的那颗无名小行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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