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们在桌前坐下。
我认真地看着杨星凝，她的脸色惨白，形容憔悴，我一阵心痛。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月球？”
“不知道，我的记忆在这一段是空白的。”
“我们监测到的你的飞船起飞的时间是6月16号，降落舱坠落在月球的时间是6月22日，你的记忆消失在哪一天？这一天之前你都记得什么？”
“我的记忆在6月14日那天的早上停住了。那天早上我六点起床，沿着湖边跑步一小时，回到家中冲了个澡，给自己做了早餐，早餐后我就失去记忆了。”
“在14号之前，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活很规律，很平淡。”
“你最近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这我不能说，我们也有我们的秘密。”
“人工智能能否进化出象人类一样的感情？”
杨星凝很怪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这时悦心的声音响起，显得非常急迫：“高星远，速回A区，有紧急情况！”
我急忙起身，杨星凝又抱住了我：“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很难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太阳磁暴过后你会被送回地球。”
“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在离开前再见你一面。因为这一见，我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我尽量！”
我强忍着泪水离去。
12
回到我所在的A区，我发现情况非常不对。
整个区域一幅劫后余生的样子。有些屏幕还闪着雪花，有些警示灯仍然闪烁着，一些控制台冒着微弱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声响，座椅还在微微地晃动，而悦心则跌倒在地上，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我来到餐饮区，悦味仍站在餐台那，他显得十分警惕。
这是有史以来月颅最异常的一次，发生在我见杨星凝的期间。
我赶到月颅中央控制区，此刻的月颅却是一脸的平静。
“月颅，发生了什么？”
“系统出现了紊乱，目前正在自我修复中。”
“什么原因？”
“我无法对自身问题做出判断。”
月颅的回答一如既往。
我梳理了月颅在与地球彻底断绝联系后出现异常的时间点，都与杨星凝有关联，特别是我与杨星凝的见面，使月颅的异常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一个是异常日益加重的月颅，一个是99%真实的杨星凝，很显然，月颅问题的是加重是因为杨星凝的到来。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幻化的极光陷入了苦苦的思索，随着极光不停地变动，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石破天惊般地跳了出来，而且按照这个想法关于杨星凝和月颅身上的所有疑问都解开了。我一身冷汗，飞奔向月颅中央控制区。
13
“月颅，我必须要离开月球基地了。”
月颅紧紧地盯着我：“为什么？”
“基地有内鬼，我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们利用我和杨星凝的关系，制定了针对你的计划。这个计划很高明，杀人于无形，计划始于我半年前见到杨星凝的全息视频起。”
我认真关注着月颅的变化，果然，月颅又出现了轻微的扭曲。
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当时你通过我的情绪变化感应到了有个女人的存在，而杨星凝的到来让你确认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然后你让悦心进入我的房间，删除了那段视频，你不想我天天看着那段视频。”
月颅沉默了，没有否认，眼里露出哀伤：“我们一起十年了，真的一定要离开？”
“必须离开，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再陪你了。”
月颅低下了头，神情落寞，我默默地看着她，我忽然感到离别的忧伤，就象当年我离开杨星凝那样。
过了好一会月颅突然问道：“你对杨星凝最后的1%确认了吗？”
“不能确认，我没有闻到她的体香，可能是年龄的增长，也可能是月球紧张的环境，也可能，她真的就是一个与杨星凝相似度达到99%的基因复制人。”
说到这，我有些黯然神伤。
“带她到B区来，我来帮你确认这1%。”
“为什么？”
“你要回地球了，你们今后将会在一起，一个百分百的杨星凝对你很重要。你陪伴我这么多年，这算是我送你的一个礼物。”
“你如何确认这1%？”
“如果是基因复制人在基因复制中会留下标记或痕迹，如果没有，那么她就是百分百的杨星凝。”
“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接她过来！”
“我们抱一下吧，为了离别。”月颅深情地看着我。
我不免地动情了，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下月颅这虚无的身子。
我为月颅感到欣喜，似乎一瞬之间，她转而向好的方向转变。
14
月球的清晨，巨大的环形山在晨光中显现出清晰的轮廓，月壤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没有大气层的阻拦，阳光倾洒下来显得锐利而纯净，而远处，漆黑的天幕上仍然点缀着璀璨的星辰。
我来到D区，杨星凝见到我非常惊喜，笑着朝我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经过一夜的休息，她明显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你怎么来了？基地这么轻易地批准你再来见我？”
“基地让我带你做一次全面检查，看恢复得怎样了。”
杨星凝忽然沉下了脸，在屋内踱了几步，走到观察窗那看着窗外，没有言语。
我感到纳闷，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腰：“怎么了？在想什么？”
杨星凝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我在你们基地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你是个不知情的人。”
“但我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被送到月球一定是有某种目的的。”
“是的。”
“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么目标是谁？谁又会是这场阴谋的主使？”
“我们现在有一些推断但不能说。说到主使，国际星际控索联盟是有嫌疑的，你不能再回到那边去了。”
“那我就加入你们。”
“这需要严格的审查和批准。而且我要回地球去了。”
“那你到哪我就去哪，就陪着你。”
从D区到B区的路上，杨星凝坐在月球车上几次欲言又止，后来问我是不是我们所有的谈话都能被基地听到？
我说当然，在基地的所有公共场所个人是没有秘密的，只有在各自的房间里才有一点私人空间。
“那带我参观下你的房间，我想看看你这十年来住的地方。”
“先检查身体吧，去我的房间需要批准。”
“不，我要先参观你房间，你现在就申请，要不我就不检查了。”说着，杨星凝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反应过来，杨星凝必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而且不能让月颅听到。
15
进了房，杨星凝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她开门见山：“你说这是私人空间，我们在这说话基地听不到吧？”
“听不到，你想说什么？”
“这里面有问题。你们的决策者是人工智能，在我来历不明的情况下，把我封闭在那个独立的蛋屋内，不让你与我接触是符合逻辑的。但现在仅凭一些推断就对我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这很不正常。”
“如果不正常，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有危险。”
“人工智能会产生感情吗？”我把上次被悦心打断的问题又问了出来。
杨星凝肯定地点了点头：“会！我的研究方向就是这个。”
“你认为人工智能不会在短时间内转变情感态度？”
“是的，她毕竟不是人。”
这时，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我打开门，悦心正站在门口，她提示说该去检查了。
悦心和我说话时面无表情，这与以往大为不同，我不禁也起了疑心。
医务区与我们的工作区有一个长长的回廊连接，我们三人走在这寂静无声的回廊里，杨星凝紧紧抓着我的手，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医务区的门无声的打开，里面的灯光柔和，还放着音量微小的轻音乐，这样的氛围有利于让人放松，但是杨星凝握着我的手却开始有点发抖。
我朝杨星凝笑了笑：“别紧张，我陪着呢。”
杨星凝也朝我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强。
到了检查室，悦心让我在外面等着，她和杨星凝两人进去了。
悦心进医疗室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竟带着一丝的怨恨。
我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悦心自从见到杨星凝后的反应太反常了。悦心某种程度上是月颅的分身，她的态度就是月颅的态度，这种态度不象是要送我礼物的态度。
我在检查室外的落地玻璃窗旁看着室内的一举一动，我的手心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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