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后的校园静谧而空旷,夕阳在长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槐树,残存的槐花簌簌落下,铺满了地砖的缝隙。
沈怡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备用钥匙,手心微微发汗。
179号储物柜。
她已经看着它很久了,仿佛那里封存着某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只等她亲手揭开。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柜门缓缓弹开,一阵旧纸张和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排柠檬茶罐,从2016年到2020年,每年的8月15日,一罐不差地排列着。
——一张褪色的游乐园票根,背面潦草地写着“Светлана”。
——一个破损的哮喘喷雾,标签上的俄语花体字已经模糊,却依稀可见“陈雨桐”三个字母的缩写。
沈怡怔怔地望着这一切,指尖无意识地颤抖。
她终于明白了——
那些柠檬茶的生产日期,那些沉默的消失的周四午后,那些她误以为的温柔……
全部都不是为她。
最底层,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沈怡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翻开,陈旧的纸张上,墨水已经微微晕染开,却仍然能辨认出那遒劲的瘦金体笔迹。
——“2011年8月15日,雨,桐桐捧着生日蛋糕朝我笑,奶油沾在鼻尖。”
——“2013年8月15日,晴,她学会了用俄语数数,拉着我的手说‘你一定要记住我’。”
——“2016年8月15日,槐花落了,她没能等到今年的烟花。”
——“2017年8月15日,第一年没有她,我去游乐园坐摩天轮,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沈怡的眼泪倏然落在纸页上,墨迹晕开成模糊的一片。
陈雨桐,中俄混血少女,因哮喘去世。
而吴木忻,至今仍在用一切方式,将她的痕迹拼凑回来。
他所有的习惯、所有的细节、所有的“温柔”……
都是对亡者的仪式性复刻。
槐树下,吴木忻站在斑驳的树影里,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银色音符耳钉。
沈怡走过去,脚步轻得像风吹过落叶。
他听见动静,缓缓抬头,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倦意。
“你去过器材室了。”他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
沈怡的喉咙发紧,眼神落在他指间的耳钉上,那是陈雨桐生前最喜欢的饰品,另一半已经遗失。
“……你所有的‘巧合’,都是刻意的吗?”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吴木忻没有回答,只是将耳钉放入她的掌心,指尖冰凉。
“你低头捡书的样子……”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很像她踮脚够琴谱的模样。”
沈怡怔住,指尖收紧,掌心的金属滚烫而沉重。
她突然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午后,风吹过操场,阳光落在他的眉睫间,而她还以为,那是某种未曾命名的心动。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她从未真正走进过他的故事,她只是误入了一场祭奠。
高考结束后,沈怡去了墓园。
陈雨桐的墓碑前,一丛蓝风铃草随风轻轻摇曳,像是无声的回忆在风里低语。
沈怡缓缓蹲下,将那条有着错误织法的围巾,小心地系在墓碑上。
她知道,那本该是属于这里的东西。
四年后。
沈怡准备离开华国,去俄罗斯留学,她大学选择了学俄语,那个十八岁的沈怡真的喜欢过他。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点开,是一条未读短信——
“莫斯科今天下雪了。”
发件人:吴木忻。
沈怡站在风里,看着屏幕上的字,嘴角微微弯起,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槐树下的光影被风吹散,远处的天际,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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