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且说妺喜被囚、费昌破案之事已经在宫中口口相传,自然也传到了司空府内。赵梁得知后大为惊慌,赶紧思考保命对策。
赵梁想道:“干辛背叛了元妃,将所有内情全部招供,不仅保住了性命,还保住了官职。若我主动投案,检举同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目前妺喜已经被收押,整个巫蛊案的同谋只剩施坤一人还在京城。赵梁想要抓住施坤,主动献给费昌,来为自己减轻惩罚。思索已定,赵梁便令人将施坤请来。
施坤来到司空府,对赵梁见了礼,问:“赵大人令卑职来此,有何吩咐?”赵梁心里有鬼,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施坤抬头一看,见赵梁眼神躲闪,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他见赵梁还不说话,便一声长叹。
赵梁听到叹息声,也清楚施坤心里明白,便知道自己已经无可回避。他只得对施坤说:“你可知巫蛊案事发了?”施坤道:“有所耳闻。”赵梁说:“既如此,你有何打算?”施坤道:“元妃娘娘贵为国母,都已经被收押,足见此事已经无可挽回,只好束手就缚,一死而已。”
听到施坤已经抱了一死的心思,赵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他:“既然你不避一死,不如在临死之前帮本官一把如何?”施坤问:“小人已经是待罪之身,黄泉路近,又有何能耐可以帮助赵大人?”赵梁说:“不如让本官将你拿下,绑送司寇,就说此事完全由你出谋划策,本官和元妃娘娘是受你蛊惑。如此一来,或可保全娘娘和本官的性命。你死之后,本官和元妃将四时祭祀,并照顾你的家小。”
听了此言,施坤仰天大笑,说:“当初在蒙阴定计之时,赵大人曾承诺小人:事成之后,将多有赏赐。如今我被迫与大人共同犯下这等弥天大罪,大人却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况且司寇费昌做事干练,耳聪目明,岂能被此等花言巧语蒙蔽?小人本就知道此事凶险,只是被逼无奈,没得选择。小人死后,在地下等着大人!”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赵梁心中慌乱,指挥左右:“快把他绑了!”众侍从就要上前,施坤喊道:“且慢!容我再申一言!”赵梁道:“有话快讲!”施坤说:“赵大人,你我和元妃都是有施国人,不可忘本!事情既然败露,就应当自行承担后果,不要把祸水引到娘娘身上,更不要引到有施国去!你此前蛊惑天子,作恶多端,但都是奉命而为,尚有可恕之处;若再背叛乡土,则天地不容!”
赵梁听施坤把自己的老底都掀了起来,害怕别人传达此语向夏桀告密,急得亲自从刀架上拿了刀,就要杀施坤。施坤见了,大叫一声,一头撞向司空府中的铜柱,顿时脑浆迸裂,死于地上。
众人见了大惊。赵梁赶紧安排侍从们收拾施坤的尸首。侍从正忙乱间,忽然听得门外一声响,费昌带着自己属下卫士早已撞开司空府大门,进来拿人。费昌走在前面,看见地上躺着施坤的尸首,对赵梁大怒道:“赵大人不来投案,反倒杀人灭口,销毁证据。元妃都已认罪,大人也不必巧说!”便令卫士上前,将赵梁绑了,押解到大理廷审问。
宫里发生了此等巨变,事情也传到了丞相关龙逄的耳朵里。他听说元妃、赵梁已经下狱,干辛已然招供,顿时额手称庆,大喜道:“奸邪之人,终究到了遭受天谴的时日!”吩咐侍从:“打酒来!”
侍从纳闷道:“老爷总说百姓生活艰苦,天下物资匮乏,平日里从不饮酒,今日怎么突然起了酒兴?”关龙逄说:“今时不同往日。奸人已经下狱,大夏基业有望复兴,值得庆贺。快去打酒来,老夫今日要一醉方休!”侍从领命去了。找了半天,也只在相府里找到了一坛陈年老酒,给关龙逄倒上。
关龙逄因为可惜民力,加上日夜为国事担忧,此前已经戒酒多年。但他本是能够豪饮之人,堪称海量,一坛酒根本不在话下。侍从在一旁倒酒,刚刚倒满一爵,关龙逄便饮下一爵。不多时,就把这一坛酒喝了个干净。关龙逄酒酣耳热,趁着酒劲,就铺开了一张绢布,给夏桀写了一封奏表。奏表中写道:
老臣关龙逄谨奏:元妃笃信左道,妒而害贤,万不可母仪天下,亦不能教导储君。大姚妃贤良淑德,宜代元妃之位。望陛下收回元妃玺绶,上姚妃尊号,令其奉宗庙而为天下母。此众望所归,国家之福,望陛下勿疑。
次日,关龙逄将奏表呈给夏桀。夏桀看后说道:“丞相之言正合寡人之意。只是若立姚琬为元妃,太子淳维该如何置之?名不正言不顺,此事难办。”关龙逄道:“可让太子过继给姚妃,此后就认姚妃为母。”
夏桀叹息道:“丞相有所不知。太子与元妃母子情深,此次巫蛊案,虽错在元妃,但太子不但不替其母反思罪过,反而迁怒于告发之人,甚至身藏匕首,试图刺杀。若让他认姚琬为母,怕是会惹出更多乱子来。”
关龙逄思索了一阵,对夏桀说:“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夏桀道:“关丞相乃三朝老臣,有什么不当讲的。但讲无妨。”
关龙逄跪地道:“老臣斗胆奏请陛下:若姚妃此后能诞下龙种,陛下当行废立之事,改立姚妃之子为嗣。”夏桀道:“此事寡人欲行久矣。只是姚琬一直未曾有娠,寡人至今只有淳维一子,故未改立太子。如今之计,只好先让淳维过继到姚琬膝下。若他能尊重姚琬,视作生母,则东宫之位不动。若仍怀恨在心,一旦姚琬有子,寡人即行废立。”关龙逄道:“陛下圣明。”便退下了。
次日,夏桀传诏:废黜妺喜元妃之位,改立姚琬为元妃。他还下令在国玺:苕华之玉上镌刻“琬”、“琰”二字,借此表彰姚琬、姚琰二人的贤良淑德。太子淳维过继给姚琬,从此令姚琬抚养。
众臣领旨后,关龙逄出班问道:“施氏既已被废为庶人,不应继续留在宫中。敢问陛下,置施氏女于何处?”夏桀道:“寡人欲将其遣返原籍,令其回归有施国。”关龙逄道:“陛下不可。有施国国主施建一旦得知其女被废,必然心存不忿。若其女回国,施建无所顾忌,或将造反。不如将施氏软禁于京城不远处,令卫士日夜监视,以为人质。如此以来,施建便不敢贸然反叛。”
夏桀道:“丞相之言有理。就将施氏安排在伊洛镇居住,每日供应饭食,但不许离开此处。至于监视任务,就交给施琮及其本部卫队。”关龙逄急忙反对:“施琮也是有施国人,又在施氏身边担任卫队长多年,怕是她的同党。”夏桀不以为意,说:“施琮主动揭发施氏作案细节,足见尽忠之心。何况我用施琮,也是为了安施建之心,让他知道女儿在自己一国同胞的监视之下,便不会太过担忧。不然难说他是否会铤而走险,造起反来。”关龙逄方才无话。
到了妺喜被贬出宫的日子。妺喜在斟寻城东门外带着两个忠实的侍女,一起准备离开。这两名侍女是从老家跟着她一起进宫的,如今又和她一起出宫。三人回头望向斟寻城,唏嘘不已,落下泪来。
妺喜的身后是施琮,带着十名卫士,准备护送她前往伊洛镇。两位宫女搀扶着妺喜正准备登上马车,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声呼喊道:“母后慢走!”
妺喜一惊,回头一看,是太子淳维前来。淳维跑到妺喜的车前,先是回头瞪了一眼施琮,随后扑到妺喜怀里,大哭道:“母后这一去,何时能再回来?”妺喜落泪道:“怕是回不来了。如今为母已被废黜,只是一介草民,再无回京之理。”
淳维听后抽泣不止,说:“既如此,儿臣也不愿再做这太子了,愿与母后一起去伊洛镇了此余生。”
妺喜听了,先是回头对施琮道:“你先带着卫士们回避一下,我和太子母子之间,有些私密话要说。”施琮便带着卫士走到了五十步开外。
妺喜见施琮走远了,赶紧悄声对淳维道:“你休要胡说!你是国之储君,与民间少年不同。若想见为母,待你登上天子之位,岂不随心所欲?若仍然如此任性胡来,致你父王震怒,果真废了你太子之位,那时性命都难保全,又何谈与为母见面?孰重孰轻,你要明辨才是!”
淳维听了母后教导,也觉有理,不由得渐渐收起了眼泪。他问妺喜:“既然如此,儿臣应当如何?”妺喜道:“你父王已经下旨,让你认大姚妃为母。从此之后,你当待她以生母之礼,对其谦恭有加,这样才有望保住太子之位。否则一旦大姚妃生下子嗣,你的地位就危险了。”
在淳维的思想中,此次妺喜被贬出宫,和姚琬、姚琰有着直接关系,他将自己的母后和姚氏二妃已经看作了水火不容的关系。听到母后让自己尊重姚琬,淳维不能接受,愤怒地从妺喜怀里跳了出去,大声喝道:“我宁死也不愿做此事!是母后生了我,又不是姚妃生了我!况且此次母后蒙难,也是姚妃导致,难道要让儿认贼作母不成?”
妺喜赶忙捂住淳维的嘴,告诫他:“小声!若让宫中人闻知,再报知你父王,好生了得!若论此事,原是为母的不对。姚琬、姚琰并未主动陷害为母,是为母为保自身地位,做出荒唐之事,反而弄巧成拙,悔之无及。她两人出身诸侯大家,知书达礼,不是阴险毒辣之辈,必不害你。你是男儿身,要忍一时之难忍,保全自身,以图后举。”
正说话间,只听得身后又有马车声。一名侍女来到妺喜面前报知:“姚妃来了。”妺喜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相见。淳维则是不知所措,吊着个脸站在一旁。
只见姚琬的车驾停在路旁,侍女将姚琬搀扶下车。她走到妺喜面前,依然像往常一样要行跪拜礼。妺喜赶忙上前将她扶起,说:“你是新任的元妃,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哪里有让你拜我之理。”姚琬说:“姐姐先进宫,年龄也较我更长。平日多蒙教诲,感念不忘。”
妺喜苦笑道:“妹妹是用此语来讽刺我罢了。我对妹妹常怀疑心,认为你觊觎元妃之位,迟早要对我下手,因此决定抢先设计害你。不想天子请来高人,为你还了清白。我与你并无私人恩怨,这只是后宫里的斗争。即使如此,妹妹特地赶来相送,还行此大礼,是存心让我心怀愧疚了此残生。”
姚琬道:“姐姐此言差矣。我此次前来,一是让自己尽了礼数,二也是代天子送行。发生此事,陛下也心里不痛快,常嗟叹不已。今日陛下不便出面,也令我来送送元妃。一日夫妻百日恩,望姐姐不要因为今日之事,就忘了陛下平日里对姐姐的好处。”
妺喜听后并无触动,说:“这倒不必。我已是戴罪之人,本不值得陛下挂念。只是仍有一事放心不下,正好借此机会托付给妹妹。”姚琬问:“可是太子之事?”妺喜道:“正是。天子已经让太子过继给妹妹为子,望妹妹将太子视如己出,悉心指教。我德薄才疏,本无教导太子的能耐。若能让太子学成妹妹一样的宽厚仁爱,我心足矣。”
姚琬说:“姐姐就算不说,我也当尽心尽力。”妺喜便招呼一旁的淳维:“快来拜见你的新母后!”淳维一脸不情愿,走到姚琬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妺喜催促他:“快叫母后!”淳维迟迟不愿开口,场面顿时僵住了。
为打破这个尴尬局面,姚琬赶紧说:“我毕竟不是太子生母,不如还是称‘母妃’好了。”淳维见她让了步,便也借了这个台阶下来,口称:“拜见母妃。”姚琬将淳维扶起,说:“今后若是想念你母后,我当奏明天子,让你时常前往伊洛镇看望。”
此时日已西沉,施琮派卫士来催促起身。妺喜只好和淳维洒泪而别,启程前往伊洛镇去了。姚琬也带着淳维回到了宫中。从此之后,淳维便跟着姚琬,居住在苕华宫里。
妺喜已经被贬,不知赵梁将会被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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