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元夕

  多少年没有见过星河银汉了;多少年没有见过皓月寰宇了;又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忆中之人了。

  方州记不清了,陈芸芸也记不清了,他们只记得楼下的海棠花开花落又是一年。

  方州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爬上窗台的海棠枝丫,嫩绿的芽苞才堪堪从已老去的枝丫中拥挤出来,便迫不及待地绽了一抹春红,它的春天确也即将到来,情有可原,而我的呢?春风怕只能催得我落那离人泪。

  街巷上是张灯结彩,游人捻花放灯,寒风也似被捂成了春风,而昏暗的公寓里却只点了厨房的一盏孤灯,方州一个一个地叠好洗净的碗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衣架前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

  这个营养不良的17岁少年支撑不了这么大方的西装,显得他有种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方州在镜子前理了理领带,拍了拍前襟,又捋了捋发梢,他看着自己腊黄憔悴的脸,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十年漂泊的风霜和冷气,竟落下了两行清泪。

  “哥。”身后传来了一道恹恹的声音。

  方州听到这声音,抹净了眼泪,才转过身来,看着自己那瘦弱的妹妹,不禁再度哽咽了,半天只挤出了一句:“快睡吧。”

  小小的陈芸芸不懂什么离恨别愁,她只知道哥哥哭了、伤心了,要哄。

  陈芸芸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方州。

  “哥哥不哭,有芸芸在呢。”

  听到陈芸芸的话,方州几欲埋头痛哭,却终是昂起了头,将眶中的心酸泪倒回了胸中。

  方州想出声解释两句,但满腔的悲愁,让他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了哽咽的两个字:“睡吧。”

  ……

  方州闭上房门,借着元夕热闹的余辉,他看了眼腕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得赶快了。

  带上门口的垃圾,方州下了楼,楼下的海棠树枝丫越过了马路,越过了寒冬,越过了经年的祸乱,向四面八方挥洒着它的生命力,只待忽然一夜,春风拂过,芳沁人间。

  扔了垃圾,方州又看了眼时间,料峭的寒风,海棠感觉不到,它只知道春风,而方州却被这寒风消得憔悴,只知道要赶快了。

  方州轻快地跑了起来,彩灯、游人、寒风通通被甩在了后面,流动的元夕滚滚地向后逝去,只有在这时,方州终于感受到了少年意气,感受到了自己的独一无二。

  他笑了,笑得很是开心,他还有健康的身体和敏锐的头脑,即使等不到春天又如何,恨又如何,苦又如何,我还有大把的青春。

  ……

  巨大的南海黄花梨牌匾上铭刻着“花辞醉”三个篆体大字,其上飞檐乘凤,其下门框雕着是龙戾虎啸,意为乘凤上九天,龙虎缚庭间。

  以门匾为中心,近有怪石清泉,远有阁廊缦回,云雾缭绕其间,不知是用了什么技术,让此间宛若仙境神台。

  这是方州工作的地方,它是一家酒吧,准确来说是一家酒吧性质的贵族庭院。

  慢下脚步,方州平复了急促的呼吸,整顿了衣容,绕到后门走了进去。

  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乐团正奏着一首悠扬的新曲子,穿着名贵罗裙的富家千金正在舞池中谈笑盈盈,掷下万金,只为赢那“辞酒”游戏。

  少年意气的纨绔们纵情赋才,在雪柳蛾眉之中或聊些故事,或弄些笑话,引得她们笑靥如花。

  方州看着他们,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呵,真是个流水落花春去也(此处引用南唐词人李煜词句),自己这个流落客的故事若说出来,不定能搏哪个贵人一笑,讨些碎银花花。

本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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