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租界的胡同里，随着时间推移，迅速热闹起来。
“大爷早！”
“早早！哟，都买早饭回来啊！”
“是啊是啊，正赶上陈记头锅的油条！”
“老张，起来了！”
“哇……”
“别叫了，孩子都吵醒了！”
胡同中段，一座到处是蔬菜盆栽的二层小楼里。
二楼靠胡同的卧室中，七岁的周怀钰翻身，把小脑袋塞在被子里面，杜绝一切干扰。
迷迷糊糊中，虚掩的门被一下推开了。
二十来岁的李清秀，气势汹汹的走进房间。
“周怀钰，你哥把油条麻团都买回来了，你还睡！你别以为赖床就能不上学！”
周家李娘子火大的咆哮，眼看女儿根本动都不动，气得直接上手掀被子。
周怀钰努力的抢了，靠着天生神力，成功守卫领地。
只是怪力也有防守不到的地方，拉得住被子，守不住耳朵。
李清秀快准狠，猛的一抓一扭。
“啊！”周怀钰顿时发出杀猪般惨叫，不过没哭，皮惯了，被收拾多了，也就不哭了。
李清秀怒道：“给我起来！起不起！”
“起起起，起了起了！”周怀钰被揪着耳朵，随着母亲抬手，人直接在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被牵着挪到床边。
李清秀冷哼着松手，“赶快穿衣服。”
“哦。”周怀钰揉着耳朵向暖和舒服的被窝告别，晚上再来与你们相会。
李清秀帮女儿穿衣服，以免故意拖拖拉拉。
周怀钰很快穿上了毛线裤，套上了宽松领的毛衣，蹬上兔毛拖鞋。
“慢点下楼。”李清秀提醒。
“知道了。”周怀钰挠着刚剪成短发的脑袋，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灰溜溜的出门。
李清秀摇头，给女儿收拾床铺。
……
小楼二楼是一个四套卧室，外加走廊组成的小厅。
还有一个小房间是厕所，不过规定只能上小的。
对面两个房间的房门紧闭，爷爷与姥爷还在睡觉，他们每天凌晨回来。
隔壁父母的房间门开着，正在透气。
周怀钰顺着楼梯，一路轻拍着盆栽里的各种蔬菜，慢吞吞的下了楼。
楼下是四个大房间，厕所连着浴室，然后是厨房，饭厅和仓储杂物间。
楼梯口就是厨房，奶奶和姥姥在准备早饭。
周怀钰乖巧的打招呼，“奶奶早，姥姥早。”
“就你早！”
“赶快去刷牙！”
“哦！”
周怀钰瞄了眼杂物间，那里面圈养了鸡与兔子，还有一头产奶的羊。
有点小胖的双胞胎哥哥周怀仁，在那边分饲料，按天按顿分好。
转头瞄了眼饭厅，已经摆了早饭。
咂着嘴去上卫生间，那外面有个烧水的高炉。
有了它，天冷了也可以用热水淋浴，冬天还能通过管道给家里供暖。
洗面台上，漱嘴茶缸里已经接了水。
牙刷已经涂了牙膏，看牙膏量少，就知道是哥哥周怀仁的手笔。
周怀钰也不关门，蹲坑。
之后一手茶缸，一手牙刷，一步三摇的走出门。
蹲在家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邻居，慢慢的刷牙。
找到没人的空档，“噗！”
把混合着牙膏沫的口水，吐到路上。
“哈……噗！”
继续漱嘴，继续喷。
哥哥周怀仁出来了，“别玩了，爷爷姥爷他们，带了一些牛排回来，已经热了一遍，再热就难吃了。”
“噗！”周怀钰立刻加速，回卫生间猫洗脸，迅速坐到饭厅。
早上刚煮的白米稀饭，里面打了七个荷包蛋，老爸两个，其他人一人一个。
配上香油抓的小黄瓜片，臭豆腐乳。
然后是一篮油条，一篮麻团。
还有爷爷姥爷带回来的西餐，用铁饭盒装的，每个是两份牛排套餐。
那应该是，夜场厨房打烊后的处理货。
如今牛排已经切开，四个大人一人半块，两小孩一人两块。
……
周怀钰美美的吃了一顿，打着饱嗝穿上外套，提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书包。
辞别了奶奶姥姥，还有老妈，与哥哥坐上父亲周恺的自行车的前杠后座，前去上学。
“小钰，你好像又重了。”周恺随口说道。
“还好吧。”周怀钰顿时心虚了，因为想起书包里的板砖。
好在面向前，父亲看不到。
不久之后，到了学校，也拿到了零花钱。
“看好你妹妹，中午小心点。”
“知道。”
“爸爸再见。”
父亲叮嘱后，骑着自行车去上工。
周怀钰顿时感觉压力全消，意气风发的环视街头。
作为三岁就开始在街面上打架的问题儿童，上学什么的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没有父母在身边。
“走了，别找事。”周怀仁招呼妹妹。
那些没有学上的大孩子，跟胡同周边的孩子不一样。
周怀钰不甘心，“可他们要来收钱怎么办！”
“今天有警察在附近，那些人不敢过来。”周怀仁用力拉走了妹妹，只要他们不来，犯不着招惹他们。
“哦。”周怀钰懒散的跟进。
学校没什么意思，除了费钱，什么本事都不教。
教自然，数学，外语什么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图书馆的书倒是挺多的，小人书也挺多，只是上课的时候不能看。
真是的，老师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得，为什么总能看到！
……
周怀钰站了四节课的桩，终于混到放学。
摩拳擦掌的走出校门，时刻准备着，用书包里的板砖与学校周围的街头小混混干架。
一方要收钱，一方不给，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
不过今天没遇到，很失望。
周怀仁环视，发现警察还在。
想来是之前小混混来收钱，被学校知道了，所以叫来了警察巡逻。
能上学的，家里不一定有权有势。
但能办学校的，必定有权有势！
周怀仁也没多说，拉着妹妹去附近等公交车。
周怀钰跟上，到父亲工作的工厂蹭午饭。
公交车没到工厂呢，就听到了大喇叭声。
“我们要加薪！”
“我们不吃豆渣饭！”
“对，我们要吃白米饭！”
“我们要每小时休息十分钟！”
“上厕所不准催！”
“加班要给加班费！”
“夜班要有宵夜！”
一系列巨大的声音，充塞周围几百米。
不用下车都知道，工厂又在闹罢工。
周下车看到等他们的父亲，说话间跟着他绕了半圈，从侧门进了工厂。
工厂仍然在运转，闹的只是轮班休息的人，谁下班了，谁去顶一阵。
反正闹归闹，工厂不能停。
工厂停了，所有人的饭碗就砸了。
食堂仍然在运转，豆渣饭管饱，咸菜一人三样。
咸菜是萝卜全家福，萝卜叶子，萝卜梗子，萝卜皮，萝卜干，萝卜片，萝卜丁。
豆渣饭是黄豆渣，玉米渣，加上带皮的红薯块，碎米小米，陈米，配上赤豆，黑豆，混煮的干饭。
吃了管饱抵饿，据说营养丰富，就是感觉在拿人当牲口喂。
口感什么的，就不说了。
关键是没有一滴油水，吃得进去，拉不出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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