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深处

　　陨石划破天际的那一刻，赵隆德正在春熙路的奶茶店后厨洗杯子。震耳欲聋的轰鸣让玻璃杯从手中滑落，碎成星子般的碎片。窗外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猩红与墨绿交织翻滚，尖叫声与汽车碰撞声此起彼伏。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赵隆德随着人流冲出店门，下意识地朝着最近的地铁口狂奔。脚下的地面还在持续震颤，广告牌上的明星海报被狂风撕扯得粉碎，露出背后锈蚀的铁皮。他冲进地铁 4号线入口时，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列车关门，巨大的推力让他踉跄着摔倒在车厢连接处。

　　黑暗骤然降临。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赵隆德看见车厢里扭曲的人影。有人被脱落的扶手刺穿喉咙，鲜血顺着地板缝隙往下渗；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蜷缩在角落，抱着断裂的小腿无声地流泪。列车卡在隧道中央，车门无法打开，只有通风口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是某种巨兽在暗处喘息。

　　他摸出手机，屏幕只剩下一道裂痕，信号格彻底消失。裤兜里的打火机还在，按下开关时，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周围惊恐的脸。有人开始捶打车门，有人对着通风口大喊救命，混乱中不知是谁的眼镜被踩碎，镜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别吵。”赵隆德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保存体力，听听外面的动静。”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躁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隧道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某种东西拖拽的声响，刮擦着铁轨发出刺耳的噪音。女孩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她看见了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长满倒刺的肢体。

　　赵隆德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想起新闻里说过，地铁 4号线穿越了成都最古老的城区，有些隧道深达地下五十米。现在这里不是避难所，而是坟墓的入口。

　　用消防斧劈开紧急出口的锁时，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同行的只有那个断腿的女孩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其他人要么吓傻了，要么固执地等待救援。隧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应急灯每隔十米才有一盏，光线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我叫林晓，是护士。”女孩咬着牙被男人搀扶着，额头上渗着冷汗，“他是张老师，教物理的。”

　　赵隆德点点头，举起打火机照亮前方的路：“我以前在汽修厂干过，懂点机械。”

　　他们沿着铁轨缓慢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张老师用手机电筒照向隧道顶部，那些裸露的电缆像毒蛇一样盘踞着，时不时闪过蓝色的电火花。林晓则用随身携带的急救包给自己简单包扎，血渗透了白色的纱布，在地上留下点点红梅。

　　走到中医大省医院站时，赵隆德突然停住脚步。站台深处传来滴水声，还有某种东西咀嚼的声音。他示意另外两人蹲下，自己贴着墙壁慢慢探出头——昏暗的灯光下，三个半人高的生物正趴在一具尸体上撕咬，它们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手指进化成了镰刀状的爪子，嘴里不断滴落粘稠的液体。

　　“是辐射变异体。”张老师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恐惧，“新闻里提到过，陨石带来的辐射会改变生物结构。”

　　赵隆德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注意到变异体的眼睛似乎不太好使，总是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转动。站台的自动售票机还亮着微弱的光，屏幕上显示着购票界面，仿佛末世从未降临。

　　“看到那个消防栓了吗？”他指着站台另一端，“我们从侧面绕过去，到设备间躲一躲。”

　　他们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移动，赵隆德走在最前面，用消防斧轻轻拨开地上的碎石。林晓咬着牙忍着剧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张老师断后，时不时回头张望，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滑。

　　就在快要到达设备间时，林晓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矿泉水瓶。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站台里格外刺耳，三个变异体同时抬起头，发出尖锐的嘶鸣，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跑！”赵隆德大喊一声，拉起林晓就往设备间冲。张老师紧随其后，慌乱中撞到了广告牌，发出巨大的声响。

　　设备间的门是厚重的铁门，赵隆德用消防斧插进锁孔用力一撬，只听“哐当”一声，门开了。他们连滚带爬地冲进去，赵隆德反手把门关上，用铁棍死死抵住。变异体撞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墙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喘过气来后，赵隆德才发现设备间里别有洞天。角落里堆放着备用的电缆和工具箱，墙上挂着地铁线路图，旁边还有一个小型通风系统正在运转。最幸运的是，架子上放着几箱未开封的应急食品和饮用水。

　　“暂时安全了。”张老师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林晓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但还是强撑着给伤口换药。

　　赵隆德走到通风口前，用手感受着微弱的气流。空气里依然有硫磺味，但比隧道里淡了很多。他拿起工具箱里的扳手，开始检查通风系统的管道：“这里的空气还能流通，暂时可以作为据点。”

　　他的目光落在线路图上，手指沿着 4号线的轨迹慢慢移动。从中医大省医院到宽窄巷子，再到骡马市，每一个站点都可能藏着危险，也可能藏着生存的希望。他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乘坐这趟地铁上下班，那时的拥挤和喧嚣，如今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赵隆德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铁丝，开始打磨消防斧的刃口。火花在昏暗的灯光下跳跃，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簇微弱却顽强的火苗。隧道深处传来变异体的嘶吼，但这一次，赵隆德没有退缩。

　　在这个地下五十米的黑暗世界里，一个普通打工人的末世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