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城的炊烟总算又袅袅升起时,周明远在城主府后辟了座独院。青砖灰瓦围出半亩菜园,墙角青藤攀着木架往上爬,倒比别处多了几分清净。陈玄几人便安置在此静养——陈玄要调理被幽冥邪皇震伤的内腑,萧灵需借灵种与忘川泉的余韵温养神魂,风亦辰和陈大东伤得轻,也跟着沾了这份“清闲”。每日辰时、申时,府里仆妇会端着汤药膳食来,轻手轻脚放在院门口石台,不多做打扰。
林文轩头一日就寻了周明远,站在城主府石阶下,语气恳切:“城主,萧灵他们需人照应,我想在独院旁住些时日。”
周明远瞧着他眼下青黑——这几日林文轩几乎寸步不离守在萧灵屋外,早把他心思看在眼里,当下便笑了:“本就该如此。”转头对身后周霜华道,“霜华,你也搬去院旁厢房,平日里帮着照看,缺什么就来跟我说。”
周霜华脸颊微红,脆生生应了:“知道了爹。”
第二日起,独院便添了几分人气。萧灵气色渐好,会搬竹凳坐廊下晒暖;风亦辰拿根竹棍在院里比划土系灵技新招式;陈大东闲不住,要么蹲菜园边看蚂蚁,要么追檐下麻雀,倒把沉寂驱散不少。
这日午后,陈大东蹲灶房外劈柴,斧头抡得呼呼响,额角汗珠滴在柴禾上,洇出小片湿痕。身后忽传陈玄声音:“力道散了,气没沉住。”
他回头见陈玄拄竹杖站台阶上,忙扔斧头抹汗:“陈前辈,您咋出来了?”
陈玄走到他跟前,目光落他掌心——因常年控火,纹路间总泛淡淡红色。“你这火灵根是块好料子,就是野路子练得糙了。”他从袖中摸出张泛黄兽皮卷递过去,“这是‘火灵阵’图谱,我早年创的。能引天地火灵气入体,比你硬耗灵力凝火羽省力得多。”
陈大东捧着兽皮卷,指尖都抖——卷上朱砂画的阵纹,每一笔都像活火苗,看得他心头发烫。“前辈,这阵……”
“火灵阵是火属性,能攻能守还能困敌。”陈玄耐心道,“攻击时能放火龙、火球,温度高还带腐蚀性;防御能凝火墙屏障;困住敌人也容易,靠火焰高温和蔓延性就行。启动时用你火灵力激发,卷末有张引灵符,你按纹路拓下来,往后启动更顺。”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兽皮卷某处:“这阵火焰能变各样形态,启动后只要灵力够,能烧挺久。好好练,你那烈焰飞鹰本就有灵智,练熟了说不定能再晋一阶。”
陈大东猛地磕个响头,把兽皮卷小心揣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谢前辈!我肯定好好练!”
院里热闹传到廊下时,萧灵正给风亦辰看胳膊上未褪的浅疤——那是当年躲幽冥分殿追杀时,被邪火燎到的。“我八岁那年,爹娘没的。”她声音轻得像风拂柳叶,“那天黑瘴林雾特别浓,他们把灵种塞我怀里,让我往密道跑。我摔在沟里,是这疤蹭着石子疼,才没敢晕过去。”
风亦辰挠挠头,没敢接话。林文轩端药碗从屋里出来,正听见这话,脚步顿在门后。
就听陈大东凑过来,大大咧咧道:“可不是!后来遇着她,才十岁出头,抱着个破布包蹲树洞里,眼睛亮得像小兽。我塞给她个烤红薯,烫得她手直抖,却攥着没放——那是她头回接别人给的热乎东西。”
萧灵瞪他一眼,眼眶却悄悄红了:“哪有?”嘴上反驳,指尖却无意识摩挲腕间灵蚕丝绳——那是后来风亦辰用聚土铃里暖玉磨了珠子,串起来给她挡寒气的。
林文轩站在阴影里,心口像被什么堵着。他总见萧灵笑,要么被陈大东逗得弯眼,要么看风亦辰摆弄土疙瘩时抿唇,连对陈玄递来的药碗,都能笑着说“前辈熬的药比上次甜”。他从没想过,八岁丧双亲的孩子,那些笑底下藏着多少冷——沟里攥着灵种的疼,树洞里攥着红薯的抖,夜里缩着身子忍的哭。
“文轩?药凉了。”萧灵抬头见他站着不动,轻声唤道。
林文轩定了定神,把药碗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她手背,凉得很。“我让仆妇烧了炭盆,屋里不冷。”他低声道。
萧灵接过药碗喝了口,笑了笑:“早不冷了。”
待萧灵回屋歇着,林文轩拉着风亦辰到院角,沉声道:“风哥,我托你件事。”他从怀里摸出块刻着林家纹章的玉佩,“你帮我挑一百个可靠卫士,让他们悄悄去林家堡附近探消息——我爹娘的事,还有爷爷的安危,总得有个准信。”
风亦辰接过玉佩,指腹蹭过上面纹路:“放心,我这就去办。挑最机灵的,绝不让露踪迹。”
“还有。”林文轩又道,“让他们探着消息就行,别贸然行事。等我们养好了伤,实力再提一提,就亲自去接人。”他攥了攥拳,眼里光沉得很,“不管林家堡现在啥境况,我都得把爹娘找回来,把爷爷接来轩辕城——咱们几个,总得有个能叫‘家’的地方。”
风亦辰点头应下,转身往院外走,正撞见陈大东捧着兽皮卷蹲柴堆旁比划,指尖竟真凝出点细碎火星。“你这傻小子,倒真有悟性。”风亦辰拍了拍他肩。
陈大东抬头嘿嘿笑:“陈前辈这阵谱厉害!你看这小火苗,比之前稳多了!”
廊下周霜华正帮萧灵晒药草,听见动静回头,见林文轩站院中央望着菜园出神,便轻轻走过去:“在想什么?”
林文轩回头看她,又瞥了眼萧灵紧闭的屋门:“在想……她才八岁就没了爹娘,这些年得有多难。以前总觉得她笑得敞亮,原来不过是把苦都藏得深。”
周霜华蹲下身,把晒干的灵草收进竹篮,轻声道:“她总怕我们担心。前几日夜里我起夜,见她屋里还亮着灯,窗纸上影子对着个旧木梳发呆——那是她娘留的。”
林文轩心口一涩,没再说话。夕阳把院中青藤影子拉得很长,缠缠绕绕落在地上,像谁心里解不开的结。他知道,眼下的静只是暂时的,不管是萧灵没说出口的仇,还是他悬着心的林家堡,都得靠实打实的力气去解。
这夜,独院的灯熄得比往常晚些。陈玄屋里还亮着,他正对着油灯修改阵谱,案上放着张新画的火灵阵拓本,边角写着“大东用”;陈大东屋里传来“噼啪”轻响,想是又在偷偷练阵;萧灵屋中,那把旧木梳被摆在窗台上,月光落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
林文轩站在院里,望着满天星子,悄悄握紧了拳。他得快点变强,不仅为了林家,也为了身边这些人——他不想再看见谁把苦藏在笑里,更不想再让谁对着旧物发呆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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