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我回来了。”
门扉开合的轻响中，白夜单臂倚在玄关冰凉的墙壁上，熟练地翘起一条腿，准备松开鞋带换上拖鞋。
目光随意扫向客厅，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
动作停滞，一滴冷汗无声无息地从鬓角滑落。
“一、二、三……七…八…九。”
艰难地咽下干涩的唾沫，喉咙仿佛被办公室那盆快要枯死的仙人球堵住。
客厅里的九双眼睛，在他踏入的瞬间齐刷刷聚焦过来，空气凝固般死寂。
“都……都来了啊。”
他扯动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干笑，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完了。」
无人回应。
白夜的瞳孔慌乱地收缩，视线迅速掠过每一张脸。
从她们手中因紧握而变形的纸杯，到微微发红的眼眶、氤氲着水光的眼眸。
结论清晰：摊牌早已结束。
留下，只为等待一场终极审判。
一场对“渣男”的审判。
就在他大脑疯狂运转，思索脱身之策时，沙发上一个女孩霍然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
“还装吗？”
“……不装了。”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无瑕面容，白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避开那双即将决堤的泪眼。
“为什么？”蕴含颤音的质问响起，垂首的视线里，几颗晶莹的泪珠砸碎在光洁的地板上。
“真不愧是林平之，眼泪都拦不住……”盯着底板，白夜脑海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一闪而过。
“你不是最会骗人吗？为什么不肯再骗我一次？！”质问声带着撕裂的痛楚。
白夜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挂起惯常的平和微笑。
他一手搭上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一手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望进那双素有“小鹿眼”之称的灵动双眸。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林大俊同学。”
“噗嗤……”一声憋不住的笑从客厅人群中传来。
对视的两人瞬间扭头，一个釜山小妞正努力板着脸，眼神却心虚地乱飘。
笑声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紧绷的氛围。
小鹿眼的主人将目光移回男人脸上，嘴角勾起一丝练习过千百次的完美弧度，声音轻淡：“是啊，一点都不像我。你曾经说过，我懂得和所有人保持最恰当的距离，同事、朋友、陌生人……永远是最得体、最完美的那个。”
她微微躬身：“我以为情侣之间，可以是不一样的距离……看来是我想多了，刚才失态了。对不起，白夜xi。”
话音落下，白夜无力地靠回墙壁，眼前的女孩陌生得如同初见。
他缓缓闭上眼睛，耳中传来她快步迈向门口的脚步声。
“咔嗒。”
果然，三四秒后，门扉再次开合，紧接着是一串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允儿！”
直到女孩跑出去，客厅里凝固的人群才如梦初醒。
一个穿着斜露肩T恤的女孩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抓起身边的两个包包想追出去，却在经过闭目装死的白夜身边时脚步一顿，转身快步回到客厅，抄起自己的水杯。
“哗！啪！”标准的韩剧泼水加耳光套餐，精准糊在他脸上。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眯着标志性的迷人笑眼，加州小甜豆的语气异常认真。
“说得好，我也想。”一个女神范儿十足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又是一声脆响：“啪！”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门口，离开了这片狼藉的修罗场。
仿佛被点燃了导火索，客厅里瞬间又站起三人。
三人甫一站定，白夜整个人都慌了。
“等…等一下！你们三个……”话未出口，三记带着跆拳道黑带力道的巴掌已呼啸而至，“啪啪啪”精准地叠加在他脸上！
先前的水渍让巴掌效果拔群，五记掌印完美重合，在他脸颊上迅速隆起一个清晰、红肿的掌印。
“哼！”领头的短发妹子冷哼一声，眼角余光掠过那刺目的红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随即咬牙，带着两个小跟班，转身，帅气离场。
“嘿嘿~看你被打得这么惨，我就放心了呢~”
釜山小妞背着手，一步三摇地晃到白夜面前，同样是标志性的笑眼弯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高高肿起的掌印，指尖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戳一戳。
“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今天就……”她转身作势欲走。
白夜心头一松，这位虽然只是业余拳击手，但力气可不比林同学小……
“不打脸！”话音未落，釜山小妞猛地回身，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顶在他的软肋上！
“呃！”白夜瞬间弓腰，痛得几乎岔气。
“欧巴！”一声带着奶音的惊呼响起，娇小的身影已冲过来扶住他，怒视釜山小妞：“恩地！你干什么！”
“哎~欧尼，”釜山小妞流氓地搭上自家队长的肩膀，“刚才是谁咬牙切齿地说要给他一点「教训」的？”
“那个…我…我就说说而已嘛…我又不是暴力的人……”被称作欧尼的女孩眼神飞快地、隐蔽地扫过白夜，软糯的声音急促辩解。
“切！”釜山小妞不屑地斜睨了某位装温柔的“珑特勒”一眼，甩甩头发，当先走了出去。
“欧尼，我还有通告，先撤了！”
“哦…好…记得早点回宿舍。”朴初珑下意识地叮嘱，作为组合里当爹又当妈的队长，习惯早已刻入骨髓。
恩地走后，朴初珑扶着白夜，犹犹豫豫地小声问道：
“…疼吗？”
话一出口，她就想捂脸。
明明想问的不是这个，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自己这该死的懦弱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改，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嗯！疼~~~”白夜见客厅只剩一位看客，立刻厚着脸皮调戏，“需要初珑的亲亲才能好起来！”
他心知初珑的性子，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否则一旦关系切断，便是真正的陌路。
“呀！你这人真是……”见他竟厚颜无耻地用手指点着脸颊索吻，尤其客厅里还有人正饶有兴致看着这里，朴初珑瞬间羞红了脸。
“那…换我亲你好了？”白夜坏笑着，作势要把脸埋向她Q弹的脸颊。
“啊啊啊啊啊！！！去死吧！”脸颊被温热的嘴唇触碰的瞬间，朴初珑只觉热血轰然上涌！
近乎本能地，她闪电般扣住白夜的手腕，一记干净利落的合气道“小手返”，将他整个人狠狠掼摔在地。
气急败坏地又补了两脚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向玄关，夺门而逃。
“这样…你就没法结束关系了…”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白夜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的顶灯，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光线忽然一暗。
最后那位看客，走到了他身边，俯视着他。
背光的身影一时看不清表情。
“真羡慕前辈们，可以这样一走了之。”
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缓缓蹲下，那张令人屏息的绝美脸庞，如同拨开云雾的月光，由模糊到清晰，由暗到明，天使般垂临在他上方一尺之遥。
即使早已熟悉她的美丽，四目相对的刹那，白夜的心依然被那最初的心动狠狠撞了一下。
「果然，我是颜控晚期。」
念头闪过，白夜索性放松下来，安静地欣赏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他似乎有恃无恐。
时间在无声的对视中流淌，或许一瞬，或许永恒。
白夜觉得，若能一直这样看着，也是种幸福。
最终，还是蹲着的女孩打破了沉默：“知道她们今天为什么都在这里吗？”
“你组织的？她们可没家里的密码。”白夜微笑。
“是。”女孩嘴角弯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似乎对他没有对那群需要她仰望的姐姐们透露家中密码而感到满意。
伸手将垂落的发丝优雅地撩至耳后，她调整姿势，坐在白夜身侧。
白夜也顺势侧躺，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出道名单和日期确定了。”她微微侧头，迎上他的目光，平静而认真。
“嗯，听允儿说了。”白夜依旧微笑，目光流连在她完美的侧颜，“李秀满亲自给你取的艺名，Irene，和平女神。”他顿了顿，“李秀满取名还是老样子，宋茜是Victoria女王，你直接就是女神了。”
“不好吗？”见他竟又提起两个女人的名字，裴珠泫眼底掠过一丝薄怒，尽管刚才表现得大度，但眼前这个男人，她从未想过相让。
“很好，也很适合你。”看着她微愠的俏脸，白夜忽然理解了李秀满。
Irene，或者说裴珠泫，目光微微错开，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谢谢。”
白夜没有察觉她的变化，而是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的提出。
“话说，我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吧？带她们来家里，都特意避开你在的时间。而且…你怎么弄到她们联系方式的？允儿她们是同公司的我能理解，可其他人不是啊。”
“欧巴以为自己做得很干净？”裴珠泫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丝毫未泄露当初发现这些时的心碎，“门口的监控，又不是摆设。”
说完，她站起身，对着白夜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得晃眼：“感谢欧巴一直以来的照顾。出道前的集训是全封闭式的，即使再不甘心，这一次，我也要离开了。”
悠然的白夜骤然僵住，怔怔地望着她。
手臂下意识抬起，想要勾住她纤细的手腕，却被她灵巧地缩手躲开。
扑空的手臂无力地垂落。
空气凝滞。
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咕噜噜噜——”
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咔嗒。”
随着裴珠泫拉着行李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入户大门沉沉关上。
仿佛抽走了所有生气，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寂的冰冷。
白夜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家”空旷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
“kakao~”
一声清脆的手机提示音，像针一样刺破了寂静。
涣散的视线艰难聚焦，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短短一行字，却如惊雷炸响：
「爷爷病危，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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