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湿寒。
苏清辞跪在泥泞里，单薄的粗布衣裙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瘦削的脊背，勾勒出几分与六岁年纪不符的伶仃。她面前是两座新垒的土坟，黄土还没来得及被雨水冲得紧实，坟头插着的两根柳木枝光秃秃的，连片新叶都没抽出来，就像她这骤然塌了半边天的家。
三天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席卷了青溪镇。镇东头的苏家夫妇是最先倒下的，丈夫苏老实是个本分的樵夫，妻子林氏平日里帮人缝补浆洗，两口子为人和善，邻里们虽念着情分，却也怕被疫病沾染，只敢远远地帮着把人抬到后山埋了，连口薄棺都凑不齐。
此刻雨势渐急，砸在苏清辞的脸上，冰凉刺骨。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直直地盯着那两座土坟，眼眶干涩得发疼。自记事起，爹娘就把她捧在手心疼，林氏总说她生得好看，眉眼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将来定有大福气。可这“大福气”还没到，爹娘就先撇下她走了。
“吱呀——”
不远处传来木门转动的声响，是隔壁的王大娘。她端着一碗热粥，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雨中的小身影，脸上满是不忍，却还是没敢靠近，只扬声喊：“清辞丫头，快过来喝口热粥吧，总这么跪着，身子要垮的！”
苏清辞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别的声音，不是雨声，不是王大娘的呼喊，而是一种极淡、极悠远的吟唱，像是从亘古的黑暗里传来，带着幽冥地界特有的沉郁与肃穆。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在她的识海深处汇聚成一道柔和的光影。光影里，一位身着玄色宫装的女子端坐于九层高台之上，女子面容模糊，周身却萦绕着让人心安的气息，她轻声唤着：“辞儿，十万年了，你终于要醒了。”
“你是谁？”苏清辞在心里问道，她忽然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像是刻在灵魂里的印记。
“我是你的母亲，冥土娘娘。”光影中的女子声音愈发柔和，“十万年前，上古大战，你本是随我在幽冥界长大的孩儿，却因战火波及，魂魄坠入凡界轮回。我寻了你十万年，才在这一世将你找回，又托了疫病让你脱离凡俗羁绊，就是为了今日，让你觉醒记忆，重归正途。”
话音落时，那道光影骤然炸开，无数玄奥的符文、繁杂的功法口诀如同潮水般涌入苏清辞的识海。她的识海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这些信息落入其中，不仅没有拥挤之感，反而像是找到了归宿，自动分类排列，形成一座座恢弘的“藏书阁”。
有修炼灵力的《鸿蒙灵诀》，有锤炼肉身的《九转不灭身》，还有滋养神魂的《万魂心经》；有炼制丹药的《丹经总录》，从凡界低阶的凝气丹到神界顶级的九转还魂丹，丹方与炼制手法一应俱全；有锻造器物的《器典》，小到凡界的铁剑，大到神界的神器，图谱与淬炼之法详尽无遗；还有布设阵法的《阵图秘要》，困敌、杀阵、防御、传送，各类阵法的原理与布置之术应有尽有。
这些信息太过庞大，换做寻常人，识海早已被撑爆，可苏清辞却只觉得一阵清明。她的神魂在这些功法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大，原本因悲伤而混沌的意识，此刻却锐利如刀。
与此同时，她的体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灵力从丹田处缓缓升起，按照《鸿蒙灵诀》的路线自动运转；四肢百骸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气流在奔腾，锤炼着她瘦弱的肉身；就连她的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雨中泥土的腥气、远处王大娘家粥碗里的米香、甚至百米外一只田鼠窜过草丛的声响，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这便是……修炼吗？”苏清辞缓缓抬起手，雨水落在她的掌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水分子的流动。按照《鸿蒙灵诀》的记载，她尝试着引导空气中的灵气入体，那些游离的灵气像是受到了召唤，争先恐后地涌向她的丹田，原本微弱的灵力瞬间壮大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三个穿着短打、腰挎柴刀的汉子快步走来，为首的是镇西头的张屠户，他脸上带着贪婪的笑意，目光落在苏清辞家的方向：“听说苏家那两口子走了，家里还剩些家当，咱们去看看，能拿的就拿点。”
“张哥，那丫头还在那儿呢，万一她闹起来怎么办？”旁边一个瘦高个汉子有些犹豫。
“一个六岁的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张屠户嗤笑一声，“再说了，她爹娘走了，她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咱们拿点东西，也算是帮她‘处理’后事了。”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到苏清辞面前，张屠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耐烦：“丫头，让开，我们要进去看看你家还有什么能用的。”
苏清辞缓缓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深邃如潭，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让张屠户三人莫名地一阵心悸。她没有说话，只是按照《九转不灭身》的基础法门，将体内刚凝聚的灵力运转到双臂。
“嘿，这丫头还敢瞪我？”张屠户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伸手就要去推她。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苏清辞的瞬间，苏清辞猛地抬手，一拳砸在张屠户的胸口。她的拳头很小，力气却大得惊人，张屠户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泥泞里，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两个汉子见状，脸色骤变：“你……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苏清辞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爹娘的东西，谁也不能动。你们要是再敢上前一步，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她的话里没有丝毫威胁的意味，可那两个汉子看着她眼中的寒意，却莫名地感到恐惧。他们看了看地上哀嚎的张屠户，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个人的小女孩，最终还是没敢上前，扶起张屠户，狼狈地跑了。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苏清辞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跪回坟前。她知道，从觉醒记忆的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凡界的安稳已经不属于她，她要走的，是一条通往三界巅峰、甚至超越巅峰的道路。
“爹娘，你们放心，”苏清辞轻声说道，“我会好好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将来我一定会回来，让你们魂归幽冥界，不再受这凡界轮回之苦。”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林氏生前给她缝的平安符。她将布包埋在坟前的土里，然后转身朝家里走去。
回到空荡荡的屋子，苏清辞没有再悲伤。她按照《丹经总录》的记载，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最后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小包晒干的草药——那是林氏之前感冒时，从山上采来熬水喝的，其中有几株正是炼制凝气丹的主材“青叶草”。
“凝气丹，凡阶低品丹药，能快速提升修士初期的灵力。”苏清辞回忆着丹经里的内容，“炼制凝气丹需要青叶草、白灵花、淬灵水，白灵花后山就有，淬灵水可以用井水通过阵法提纯……”
她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后山采集草药，炼制出第一炉凝气丹。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她才能在这凡界立足，才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
夜色渐深，雨势渐歇。苏清辞坐在桌前，按照《万魂心经》的法门修炼神魂。她的识海一片通明，那些上古功法如同星辰般在识海中闪耀，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而在青溪镇外的一片密林里，一道黑影悄然浮现。他单膝跪地，对着虚空恭敬地说道：“娘娘，小主子已觉醒记忆，初次展现实力，击退了图谋其家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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