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余震还频繁发生地时候爹回了老家,二姐家是吃住之处。
此时正是灾后重建阶段,各庄都重新拉街基,统一标准建房。家家早已清理好自家倒塌地房屋及东西,只有我家因人不在,清理刚刚开始,经爹半个多月的劳动,基本理清房下所埋地东西。
虽然留家了什么没有清单,但自家用过多年地家什爹心中有数的,锹镐、锄头、筛子、笸箩在家里地基本没了。
太爷传给爹的那方好砚、狼毫笔,一个象牙质地雕刻如婴儿拳状把玩儿的烟斗和一些废止的旧币,实用的线装书,本打算在外待两年再回,这些属“四旧”的东西,不便翻腾带走,压在柜底都不见了。
房子上,剩下埋压得结实,轻易搬不走的材料,爹今天把二姐带来和他一起刨、挖、抬,把仅存的归拢在一起。
刚巧张明志路过,爹把他叫来,卷颗烟递给他,说道:“明志,我们打算回来,我家这地方能不能还给我,本来也是打算在外待几年就回来,没想到地震把房子都震倒了。”
“双兴回来吗?”张明志问道。
“他不大可能。”爹回答。
“那这地方就没有你的,庄里劳动力还该不着正经地方,虽然这次重拉街基是愿意在原地的可以,但是你们家搬走啦?这一重建多出来不少户,成年男孩要地方的都给,好多家该不上正经庄户,你们回来一群老小也只能上北沟给你旮地方。”张明志表态。
爹的心凉了:“老人家的心思想回家,去北沟就没意思了。”
张明志:“庄里还有事,我走了大叔。”
爹看着归拢在一堆的东西问二姐:“你看看有没有啥需要的拿去,这些就都处理了。”
二姐拿起自己在家时钉地一只小板凳:“这个是我自个钉地,坐着吃饭,我拿着它,作个念想。”
看着这一堆东西,爹心中感慨,自从九岁分家,就挑梁过日子。五十了,攒下个家底,一场地震改变了,木料、家什、坛坛罐罐,压在柜底,着点眼的没了。
东北房子盖上了,邮去也没啥正用。
爹看着几棵香椿木想,香椿木花纹好看,把它破了,用来打成箱子、柜是好材料。
嗯,就这么办。三个儿子,大的眼下就该娶亲了,二的、三的,哪个结婚不得用家具,打成箱子、柜,都成了正用,还为以后省下笔开销。
说做就做,爹上南当街找来木匠张析朴,让他帮看看,挑选可用之材。很快,张析朴帮爹把能用的挑出来,放在一边,不能用的放在另一边。
爹看着另一堆问道:“这个依你看咋办?”
张析朴回答:“这时候庄里正盖房呢,木头还不是快货,我帮你卖了,有的是人要。”
“就这么定了。”
爹回到刘庄坨,和二姐夫、二姐说。二姐夫和队上说用他们队的车把木头拉来,就在二姐家院子里摆开了作场,不到俩月,两对带座的箱子,一对红椿木,一对普通木,两口普通七尺板柜打成。
又是二姐夫找他们小队马车给送到火车站,发往锦海。
爹回来了,十几天后发货单到。小队马车给从锦海火车站把这些家具拉回来。
卸到房前,引得不少人来观看,特别是小夏,用手拍拍这口柜,又拍拍那对箱子,禁不住啧啧称赞。
爹又去城里,买来镀镁的蝴蝶形装饰锁安装上,更加美观又实用。
新盖的四间房,屋里又添了这么多新家具,亮亮堂堂,屋里屋外都看着是那么回事了。老张家一下子成了六队人热议的焦点。
小夏妈在当街晾柴火,四胖子奶奶就和她说:“来那天我就看老张家不像别的外来户,是正经过家人家,有正道。”
东北的冬季比老家来的更早一点,下过雨的大刘家学校操场泥泞湿滑。一阵风过去,我抱了抱膀,穿两件衣裳也有点冷。
我站在学校操场西南角,看着后排房六年级的教室门口,四姐、小菲她们几个怎么还不出来呢?那点作业还没写完?又一阵风,身后的稻田发出沙沙的响声,我心里越发着急。这时,数学老师孙秀清和另一位女老师从办公室出来,两人说着:“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是真的?这话可不敢乱说。”
这话钻入我的耳朵,我激灵灵打个冷战。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毛主席逝世,我们怎么办?中国怎么办?伟大领袖毛主席,是我们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从懂事起,学校、家里、小队无不这么称颂,心里早以为毛主席会像太阳一样天天、年年照着我们,陪伴我们,他老人家怎么能逝世呢!
此时才感觉到毛主席也是人,是人就有逝世,也不奇怪。将来会怎么样呢?不知道,不由觉得心里好怕。
惊惶不安地一个人回家。
到家里,显然人人都知道了毛主席逝世的消息,人人脸上都严肃又不安。
毛主席!毛主席啊!
收工后全家聚齐地时候,还是谈起此话题,不由得泪流,毛主席,关乎了每一个中国人,他逝世牵动了每个人的心。
全中国人的心情是一样地,无比的悲痛。学校建灵堂,全大队的人到灵堂来怀念毛主席!
柳河中学的灵堂外,全农场各个学校、学生,由老师带队轮流到堂内集体怀念毛主席。大喇叭里放出一个老年女同志怀念毛主席的哭诉,把人们悲伤的心引出了共鸣!灵堂内外,哭声一片。
全中国都在哀恸中。
这时,我们已升到六年级、初中了,班主任夏伏,徐家大队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抽烟,中等个儿,白肤色,双眼皮,金鱼般的眼睛往外鼓鼓着,四肢垮垮的,他女儿在本校上二年级。
我和曲回已相当熟悉了,很要好,我俩年龄最小,个儿最小,总是站在第一排,排座也是第一座,老坐在老师下巴底下,有时老师唾沫星子都能喷到我们脸上。正是我们坐第一座,在老师眼皮底下,不说话,不敢搞小动作,上课只能认真听讲,学习起来不费力,各项作业都能很快完成,下课毫无顾虑到外面去玩。看见我俩这般单纯,班里后边坐上的大个男生女生,都把我俩叫小孩,和他们比,我俩的确是小孩儿。
四姐学习成绩是班级最好的,还有一个男生王尚,我们几个包揽了每次考试成绩前三。这样招来了班里另一名男生刘贱的嫉妒,他和刘菌粘一座,受菌粘传染,往四姐身上泼脏水。期末鉴定的时候,学习常得到四姐帮助的同学提优点:“张秋莲爱帮助同学。”他俩马上举手:“反对,没有,没帮助过我。”
老师:“帮助女生就可以了,反对无效。”
见没污到四姐,又生一计。一早上学,前面黑板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张秋莲和孙友才(班级一个极老实的外来户男生)······。”同学们个个看见了,没人擦,班级空气紧张,拭目以待夏伏老师怎么处理这件事。一天过去了,放学时,四姐秋莲和我找到老师,请求老师查找肇事端,还秋莲清白。
老师:“明天再说吧!”
一连三天过去,老师不闻不问,作恶者开始得意,其实第一天,刘贱与同桌刘菌粘也是很紧张的。放学后,我俩留下来再次和老师谈,要求他查找、惩办恶人。
老师推诿:“不知谁写的。”
我俩:“我们知道谁写的。”
秋莲:“刘贱。”
老师:“你有什么证据?”
我:“凭他的表情和他周围人的目光。”
秋莲:“鸟飞还有影呢!何况三天过去了,每天在一个班,秦桧还有俩相好的呢,我们怎能不知道。”
老师:“那你找秦桧去破案!”
我们被老师的话气呆了,心里一百个反问没有说出口。
“老师你这样很令我失望!这事你就不打算管呗!”秋莲说完我俩悲愤离开教室。
从此,我的心里不再敬佩老师。
刘书念,是大队会计刘施寿的二女儿,学习中等,班级学习委员,老师把她、王尚树为全班学习榜样,常加以表扬,曲回和我们姐俩不管学习如何好,表现多积极,都被老师看不见。
和我们要好的女生,私下议论老师待人不公,我们都以“不往心里去”来看待,谁让我们是外来户?
六年级算初中了,新来了位物理老师,姓吴,一家四口落户在了六队,是柳振一的妹夫。很快给了房身,他们盖上房子安了家,在大道西和柳振一一趟街。
这一天放学,老师、同学、五队、六队男女生十几人赶在一起,一路说说笑笑很热闹,到了地头路口,我们没有迈过去,而是和老师同学们一起走大道,听他们讲一些有趣的事。先是柳振学老师讲了一段他小时候淘气的事,引得人哈哈大笑。
柳振伍也兴奋起来:“哎!八哥,有一年咱大沟帮苇片那苇子长得才好呢,我和我二姐怕人看见,钻里头去了,割呀割呀一刀一刀贼来劲,一会儿就割它么一小车。”
柳振学打断他:“你这是贼不打三年自招啊!那片苇芦还总有人看着。”
吴老师:“你能偷割苇子,算什么能耐,有时间把你那学习搞好,你看人老张家姐俩,真是大学苗子。”
柳振伍正说得来劲飘飘然,自觉这位叫三姐夫的吴老师个子矮,还没自己高:“哎呀!你还不服呗?不服溜一跤。”
吴老师:“孩伢子,看把你能的!”搬住他双肩,一个扫堂腿,柳振伍倒在地上。他立即跳起来,正想向吴老师动手,他大姐也是我班同学上前喝道:“小五,干啥你,敢跟三姐夫动手,看我不回家告诉妈的!”
柳振伍手摸摸脖子,眨眨眼,转笑道:“咋不咋地儿,一点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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