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余烬中的新序

  魔法塔的崩塌尚未完全平息,烟尘依旧在边境镇上空弥漫,如同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阴影。塔身近三分之一的结构化为废墟,尤其是核心区域,损毁尤为严重,象征着旧有魔法权威的绝对地位已然崩塌。

  会谈的地点没有选择在庄严的领主府,也没有在依旧混乱的魔法塔废墟,更没有在风格迥异的工匠工会。而是折中在了城镇广场旁,一间原本用于接待小型商队的、相对完好的石砌会馆内。与会者不多,却代表着此刻决定边境镇命运的三极力量:

  执政官代表着世俗权力与秩序,他面色凝重,眉宇间带着对刚过去灾难的后怕与对未来稳定的深切忧虑。霍恩大师作为魔法公会目前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莫里斯昏迷不醒,另一位牺牲),他脸色苍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恸,但眼神中更多了一份经历劫难后的坚定与清醒。李言则代表着新兴的、无法被忽视的“规律之力”,他神情平静,目光锐利如常,仿佛刚刚那场波及全城的危机只是他演算中的一个变量。

  会议由执政官率先开启,他语气沉重:“诸位,刚刚过去的灾难,险些将边境镇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魔法公会的内部纷争,已严重威胁到了领地的安全与稳定。我需要一个解释,以及一个保证,这样的事绝不会再次发生。”他的目光主要落在霍恩身上。

  霍恩大师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推诿,也没有试图美化,而是以一种沉痛而坦诚的态度,将索伦如何因偏执走向疯狂,如何动用禁忌力量,乃至最终试图引爆秘库同归于尽的经过,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他没有隐瞒公会内部监管的失职,也坦然承认了莫里斯大师与另一位女法师的英勇牺牲。

  “公会……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霍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随即变得坚定,“索伦的疯狂行径,玷污了魔法的荣光,也背离了公会守护知识与秩序的初衷。我以幸存高阶法师的名义保证,残余的索伦派系将会受到彻底清算与惩戒,公会内部也将进行深刻反省与改革。”

  执政官的脸色稍缓,霍恩的坦诚与担当,至少为后续的对话打下了基础。他转而看向李言:“李言先生,在此次事件中,你的……手段,起到了关键作用,避免了最坏结果的发生,领主府对此表示认可。但同样,你所掌握的力量,其本身也引发了诸多争议与不安。你对此有何看法?”

  李言迎着执政官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执政官大人,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与使用它的方式。我所探寻的,是物质世界固有的规律,并尝试利用这些规律改善生活,解决问题。从修复水井、提供取暖,到协助防御此次灾难,皆是如此。我无意挑战任何现有秩序,只希望知识本身,能不受偏见阻碍,得以应用与发展。”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次事件证明,固步自封与极端排斥,只会孕育出索伦那样的疯狂。无论是魔法还是我所探寻的规律,本质上都是对世界认知的不同路径。或许,共存与合作,比对抗与毁灭,更能带来繁荣与安全。”

  霍恩大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李言先生所言,虽与魔法传统理念有所不同,但……不无道理。索伦的悲剧,根源在于对未知的恐惧与排斥。魔法公会……需要重新审视自身,也需要重新审视你们所代表的‘规律’。莫里斯大师在昏迷前,也曾表达过类似的思考。”

  他看向李言,语气郑重:“我代表边境镇魔法公会残余力量,正式提议:结束过往的敌对与打压。我们承认工匠工会及其‘理工学院’的合法地位,承认其知识体系的独特性与价值。同时,我希望……能开启有限度的、基于平等地位的交流。尤其是在能量本质、物质特性等基础领域,或许我们能找到互补之处。”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代表着旧魔法权威的公会,第一次正式向新生的科学力量伸出了橄榄枝。

  执政官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他需要稳定,也需要发展。魔法公会依旧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而李言的技术则代表着未来的潜力与洛汗港的友谊。两者的和解与合作,最符合他的利益。

  “很好。”执政官点了点头,“仇恨与偏见已经带来了足够的破坏。边境镇需要的是重建与繁荣。我代表领主府,乐见于此。魔法公会需内部整顿,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工匠工会及其技术,在遵守领地法规、不危害公共安全的前提下,将受到保护,并可自由发展。至于具体的合作细节……”他看向霍恩和李言,“可由你们双方自行商议,领主府愿作为见证与协调。”

  会谈的核心框架,就在这弥漫着烟尘与悲伤的清晨,初步奠定:

  1.停战与承认:魔法公会与工匠工会结束敌对,相互承认。

  2.责任与清算:公会负责内部整顿与索伦派系清算。

  3.合法与保障:李言的技术与组织获得官方合法地位。

  4.开放与探索:双方开启有限度的学术交流可能性。

  没有盛大的庆典,没有激昂的宣言,只有劫后余生者的理智与务实。旧秩序的废墟尚未清理干净,但新秩序的幼苗,已然在余烬中悄然萌发。霍恩看着窗外依旧高耸却已残破的魔法塔,又看了看对面沉静的李言,心中明白,边境镇,乃至更广阔世界的未来,从这一刻起,已经驶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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