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天，让他们闭嘴！

　　上午，雪奈去上学了。

　　狭小的公寓里，只剩下荒木宏和中森明菜两个人。

　　他伏案书写，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房间里再无旁人。

　　空气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这种彻底的无视，反而让中森明菜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在榻榻米上挪动身体。

　　她抱着那几页打印纸，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啃噬。

　　英文歌词是巨大的挑战，她的英文不是特别好，虽然能看懂，但是要唱出来又是另外一码事。

　　她只能依靠下面标注的片假名，笨拙地，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她在心里哼唱，嘴唇翕动，却不敢让一丝声音溢出。

　　这间破旧的公寓是她的避难所，也是一座无形的牢笼。

　　她怕自己的声音会打破这份宁静。

　　更怕那声音，不够好。

　　午后，荒木雪奈回来了。

　　推开门，她第一眼就看到缩在角落里，身影单薄的中森明菜。

　　雪奈的眼神里，依旧满是审视与戒备。

　　她故意把书包重重地甩在榻榻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然后，她径直走到哥哥身边。

　　“哥，我回来了。”

　　“嗯。”

　　荒木宏头也没抬。

　　雪奈不满地撅起嘴，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外人”，决定用行动宣示领地。

　　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哥哥手边，然后紧挨着他坐下，拿出作业本，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整个下午，公寓里形成了一个无声的对峙。

　　荒木宏是绝对的中心，纹丝不动。

　　雪奈是忠诚的卫兵，寸步不离。

　　而中森明菜，则是那个闯入了这个小小世界，悬浮在角落，不知所措的闯入者。

　　晚餐，依旧是酱油拌饭。

　　饭桌上的气氛，比昨天还要凝滞。

　　雪奈不再偷瞄，而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中森明菜，眼神里的警惕再不掩饰。

　　中森明菜把头埋得更低，脸几乎要戳进饭碗里。

　　吃完饭，荒木宏依旧在工作，雪奈也像昨天一样，主动收拾了所有碗筷。

　　夜色渐深。

　　雪奈做完了作业，有些无聊，她凑到哥哥身边，轻声问：

　　“哥，你写的这是什么啊？”

　　“编曲方案。”

　　“哦……”雪奈似懂非懂。

　　她看着哥哥专注的侧脸，那种强大而陌生的感觉，让她着迷，又让她觉得彼此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公寓的另一端。

　　中森明菜还坐在那里，借着昏黄的灯光，嘴唇无声地翕动。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雪奈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就是这个人，占用了哥哥的精力，还住进了她的家。

　　也许是练习得太久，太过投入，中森明菜在尝试一个英文长句的发音时，下意识地，带出了一丝气声，将那句歌词轻声唱了出来。

　　“This is the moment come…”

　　“Now it's time to choose…”

　　那声音很轻。

　　却穿透了一切。

　　穿透了笔尖的沙沙声，穿透了窗外的虫鸣，也穿透了雪奈心里那道防线。

　　雪奈的动作，停住了。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中森明菜。

　　那是什么声音？

　　不是电视里那些甜得发腻的偶像歌曲，也不是声嘶力竭的摇滚。

　　那声音里，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像是哭泣，又像是祈祷。

　　带着一种破碎的美，和一种就算跌入尘埃，也要抓住最后一丝光亮的决绝。

　　仅仅一句，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浸满了悲伤。

　　荒木宏写字的笔，也停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像一个调试完仪器的工程师，给出了结论。

　　“这句，情感对了。”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指令，瞬间将中森明菜从忘我的状态里拽了出来。

　　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仿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她看到了雪奈那张写满震惊的脸。

　　完蛋了，她心想，一定是被彻底讨厌了。

　　“姐姐……”

　　雪奈开口了，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中森明菜的身体绷紧，准备迎接意料之中的任何指责。

　　“你……你刚才那个……是什么？”

　　雪奈的眼睛睁得很大，那里面的敌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与震撼的，纯粹的好奇。

　　她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声音，可以像这样，直直地戳进心脏。

　　不等中森明菜回答，荒木宏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定义一切的权力。

　　“这是她的武器。”

　　武器？

　　雪奈看着中森明菜，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公寓里那层看不见的冰，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缝。

　　雪奈站起身，走到水池旁，倒了一杯温水。

　　然后，她迟疑地，走到了中森明菜面前。

　　“姐姐，喝水。”

　　她的语气还有些生硬，但已经不再冰冷。

　　中森明菜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看雪奈，一时间不知所措。

　　“快喝呀。”雪奈催促道，小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不自在的红晕。

　　“……谢谢。”中森明菜连忙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雪奈的手，两人的身体都微微一颤。

　　喝完水，雪奈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凑了过来，用极小的声音问：“姐姐，你刚才唱的，能再唱一遍吗？就一遍。”

　　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名为“崇拜”的光。

　　那是中森明菜从未见过的光芒。

　　被认可的感觉，像一股无法抗拒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她的鼻尖一酸，眼眶迅速泛红。

　　就在这时，公寓里那台老旧的电话，突兀地咆哮起来。

　　铃铃铃——！

　　尖锐的铃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温情。

　　荒木宏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喂，我是荒木。”

　　电话那头，传来多崎司那混杂着激动与焦虑，几乎变调的声音。

　　“荒木君！是我，多崎！最好的录音棚，最好的录音师，全都准备就绪！你确定……真的确定，要把那首新歌交给那位少女吗？”

　　多崎司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巨大的压力。

　　他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他输不起。

　　荒木宏听着电话那头的嘈杂，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到。”

　　他说完，不给对方再啰嗦一个字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雪奈正一脸兴奋地拉着中森明菜的手，叽叽喳喳地问着关于唱歌的事。

　　而中森明菜，虽然还在害羞，但眉眼间已经舒展了许多。

　　荒木宏的目光扫过她们。

　　“中森小姐。”

　　他的声音，让中森明菜瞬间挺直了背，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立刻切换回“艺人”模式。

　　荒木宏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明天，让他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