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远行

  万历二十年,江湖有二害,一害倭寇,二害叶平生……

  骗你的,我叫叶平生。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土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平生二字听上去倒是顺耳,但加上个叶字,就显得格外轻飘飘了。我不止一次跟我爹说想改名,每次都被打一顿,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一想,该打,改名哪有改跟领居姓的。

  后来我娘跟我说,平生的平是平安的平,生是生生不息的生,这话一出来瞬间就听着高端多了,我就再没想着改名了,叶平生就叶平生吧,一蓑烟雨任平生。

  老家沧州,家里是跑药材的,听我爹说,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在这扎根,就算天南海北的跑到最后还是回到沧州,我不明白为什么,于是我问我爹,我爹给我的解释总是落叶归根。我寻思这是叶子也没落啊,怎么就归了根了呢?不过这些我自然是不敢再问我爹的,恐怕就算是问了也只能换得一顿骂。

  打小我就不乐意上私塾,先生讲课我是听不进去一点,上课光偷看话本了。现在一想那话本子倒也没什么吸引人的,无非是哪个少侠又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哪个魔头又被谁谁谁打败了,都是些老套路了,但那时候……也许因为年纪还小吧,看的倒是起劲儿。但也就因为这点“起劲”,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我的故事连自己说出来都觉着像话本子,实在是太巧。

  一切的故事从一个春天开始,那年我刚满十五。

  按照我爹的想法我是应该备考的,他的想法估计就是让我早日考取个功名,到时候也好给他添光,但老头子估计也是知道他儿子我是啥样的人吧,没逼着我读四书五经,反倒让我跟着他们跑商队了。听到这消息我都乐飞了,毕竟打小我也听不懂那些什么之乎者也的,整天知之之的,学这些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到时候还是靠自己手吃饭,于是我很果断的答应下来了。

  唯一比较出乎我意料的是,我走的第一趟商跑的就是洛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老惊讶了,那可是洛阳城,我这辈子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儿,第一次出远门就能去到这么远,咋不算好事儿呢?即使是去走商。

  在去洛阳之前,我准备了很久。要说我这人吧,没啥爱好,就喜欢收集点小东西,但这突然说要出远门了反倒有点不知道该带点啥,翻了半天也没啥有用的,最后还是我娘催我,随后揣了本话本就走了。

  当时光想着是第一次出远门了,又是向往又是紧张的,颇有种乡下孩子要进城的感觉,再加上本来也用不着我,说是走商,其实也只是跟着过个流程,于是从点验到后来装船,有一半时间都在走神。

  后来……我只能说当时想的还是太少了。从沧州到洛阳,地图上一眼看去并不是很远,但林林总总算下来有一个月的路程。这消息还是领队的陈叔告诉我的,那时都已经到船边儿了。

  陈叔大名叫陈少峰,与其说是领队,不如说是我爹的心腹,我爹一有啥事儿都跟陈叔讲,不管是商队的事儿,还是家里那些家长里短的,这么说可能不直接,讲直白点就是…陈叔对我的了解完全不亚于我亲爹,甚至可能比我爹更懂我这种不安分的主。

  陈叔一副看乐子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我看他都快憋不住笑了,刚想问,陈叔就比我先开了口了。

  “小子哎,这趟去洛阳,山高水远的,路上得磨个个把月,够你受的喽!”

  我当时人就傻了,我爹没跟我说呀。但我又仔细一寻思,我爹这人可精了,估计压根也没打算让我知道,惦记着给我点下马威,好让我老老实实回去读书。

  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谁让大侠都是都要经过历练的呢,重新打起精神,跟着陈叔一边往船上走我一边和陈叔唠嗑。

  “叔啊,我爹折腾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折腾我……”

  陈叔一听就止不住的乐,一边笑还一边对我说:“不折腾你折腾谁呀?方圆十里也就你这么个孩子。而且你爹可是给了话的,让你好好‘操练操练’。”

  这话一出我就知道了,准没好事儿。

  果然,我的猜想半点儿没错,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漫长的就跟蚂蚁爬泰山似的,前半截晕,后半截颠,估计再晃个两三天我都得摇晕了,别说看话本了,陈叔念叨那些话我都半个字没听进去,好在是船开的快了,不然好悬死船上,但到了洛阳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柱子吐,还当大侠?别逗你叶哥笑了!

  虽然前两天还说什么“再也不想当大侠了”,但少年人的心思你猜不透啊。事实就是,船上没来得及看的话本子,到了客栈后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看完了,跟被喂了粮草的马似的,我很迅速的恢复了想要成为大侠勇闯江湖的念头,如果只是因为晕船而放弃当大侠的话,那未免有点太丢份儿了,我可是要成为武林高手的男人。

  到洛阳的第三个午后,父亲老早就不在家了,母亲说是去找什么旧相识,我也落得清闲,便想着四处转转。

  该说不说,城里的就是好啊,打眼一瞧,光这街面估计就抵我家门口那街十条宽。

  出了客栈,沿着街走,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觉得是时候转转了,来都来了,而且这辈子指不定能出几趟远门儿呢。

  蒸饼的香气、货郎的吆喝声、色彩鲜艳的的布料,还有那些像西域来的似的姑娘……我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了,虽说家里是经商的,但我爹属实是没混出什么名堂,我更是没见怎么过这种场景,顶多过年过节的时候能有这么热闹,可我思来想去,今个哪有过什么节日啊?还是说这洛阳城里每天都是这样?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也没买东西,其实不是我不想买,主要是走太急了,忘带钱袋子了。

  太多的东西一次性涌进了我的脑子里,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消化,一边走一边发愣。要说这城里真是玩什么的都有,斗蛐蛐就算了,怎么还有斗鸡的。

  正当我看着两只互啄的公鸡愣神之际,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我这才好像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人群像水流似的分开,望这架势就算我不走也是会被挤开的,一队人马稳稳当当走了过来,打头的是两匹高头大马,马上那人身着藏青色对襟短袄,目光平视前方。车上插着一面杏黄色的旗,上面写着大大的“常远”二字。周围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车轮声过青石路的动静、哒哒的马蹄声,甚至旗子猎猎作响的动静,几乎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感觉我呼吸都停了一瞬,不是吓的,是惊的,与其说是惊讶,更不如说是惊奇。

  那面旗子,那两匹鬃毛黑亮黑亮的马,叮叮咣咣响的马车,还有骑着马的那个男人,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说的走镖?插在车上那面旗子就是所谓的镖旗吗?那那个领队的男人,便是书里说的镖头了?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我没见过走镖的,对镖局这东西的了解,也是来自于那几本话本子。书上总是说这些走镖的很神秘,又是飞镖又是远行,什么夜黑风高,又是飞鸽传书,讲的跟锦衣卫似的,属实很难让人不好奇,我当然也好奇,我也不止一次琢磨过那些所谓镖头都会长什么样子,刀疤脸?长袍?还是其他?不知道,毕竟想破头了那也只是我自己瞎寻思,但如今这么一见……还真是,真帅。

  车队不疾不徐的从我面前踏过,又消失在长街的另一端,散开的人群重新混成一团,我却还没缓过劲儿来。他们护着的那辆沉甸甸的镖车里,装的该是多少银两?或是什么牵扯到江湖恩怨的秘密。我一边走神,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手心全是汗,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我还是下意识的沿着街走,但没像来时刚才好奇了,脑袋上像是蒙了层布一样的,也没心思去看那些胡姬了,刚刚过去的那车队像是钩子一样的,而我像是钓上去的那条鱼,身体越行越远,心思却跟着他们跑了,按家乡话来讲,我这他丫的就是得癔症了。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但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也许是街上太吵了吧,吵得我有些头晕,于是我开始原路返回,掉头向着客栈方向去了,于此同时,我心中竟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念头,瞬间顶破了我所有窗户纸似的的茫然。

  看话本子当不了大侠,光靠看书更是纸上谈兵,卖一辈子药是没有前途的,是时候做点什么了。15岁的我如此对自己说道。

本章说
同人创作0条评论

好书等你评,快来成为鉴赏第一人

上起点App查看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