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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梅岭既不是绵延不绝的高山大川,它甚至都不是一座山。
三十年前,龙梅岭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村庄。
三十年后,它仍旧只是一座村庄,只是它也像其他村庄一样变得崭新,给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不变的是,过去的岁月里,仍旧有许多姓龙和姓梅的男孩或女孩们在这里长大。
三十年前,除了外村嫁进来的女人,其他所有的村民不是姓龙,就是姓梅。
究竟是先有了龙梅岭,才有了这一群姓龙和姓梅的人,或者是先有了这些姓龙和姓梅的人,才有了龙梅岭,已经无从得知。
年老的人已经混淆了记忆,年轻人们似乎也并不在乎它的来历。
他们坚信,他们始终是要走出龙梅岭的。
这其中以龙心心最为热心。
“心心,你想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只要不继续呆在龙梅岭。”龙心心满不在乎地说。
梅锋也不在乎去哪里,心心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两个人一起辍了学。
春节刚过,龙心心就跟着梅锋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车。
这件新闻让两家人都面上无光,彼此看到对方也不打招呼,都讪讪地别开面孔。
龙叔心中暗恨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只得对龙婶忿忿说:“看她回来我不打断她的腿!”
梅婶劝梅叔:“咱家是儿子,迟早都是要讨媳妇的,我看心心也是知根知底的好姑娘,他俩跑出去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两个孩子的事也就成了!”
梅叔想,也是时候给儿子成家做准备了。
这时候梅剑已经十五岁了,她知道哥哥这是跟别人家的姑娘私奔了,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发烫,在龙梅岭这种事确实算不上光彩。
龙心心的弟弟龙秋野和梅剑是同班同学,在班上梅剑一向不喜欢他,这件事之后,更是不愿意搭理他。
龙秋野自然知道原因,只不过他心想:“我还没有怪你哥哥把我姐姐骗走了,你反而来怪我,好没道理!”
两个人自然是一句话也不再说。
即使是在放假回家的路上碰到,也是各自走各自的路,梅剑在前面走得飞快,龙秋野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
梅剑心想,还好他们明年就要上高中了,到时候不在一起上学,就不用尴尬了。
龙秋野却不想继续读书了,他想去上海。
他想去投靠在上海开工厂的小叔。
每次小叔从上海回来,总是给他带很多稀罕玩意儿,还有很多没有见过的零食水果。
龙叔也没了主意,儿子不是读书那块料,能够早点出门打工挣钱当然是好事,但龙叔眼看着村里其他人家里都陆陆续续有儿子或者女儿考上了大学,他又有些不甘心。
四年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再加上高中三年,七年得挣多少钱呐?
龙叔决定取个折中的法子,他让龙秋野读技校,时间短,还能学一门手艺,以后不愁没饭吃。
梅剑的成绩不错,顺利考上了高中,但梅叔和梅婶没有让她继续读书的意思。
“和你一样大的珊珊和艳玲今年就去南方打工了,听说一个月挣一千块钱呢!”
梅剑不说话,她想要读高中、读大学。
梅叔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是一个父亲,似乎不好亲口说不让女儿读书的话,他觉得有些拉不下脸。
毕竟时代不同了,村里其他人家也有考上大学的儿子或女儿,摆升学宴的时候父母脸上得意的神情很让其他村民羡慕不已。
还是梅锋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听说了,他对梅叔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读书没有好出路,大学生找工作工资高、工作还轻松。”
“你要是不想供梅剑读书,大不了我出钱让她读!”
“你当你爹是什么人!对你和梅剑我都是一样看重的,梅剑会读书、肯读书,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会供她!”
本来犹豫不决的梅叔听从了儿子的建议,梅剑顺利考上县里的二中。
梅剑有些意外,她打心里感激梅锋。
本来两家人都以为梅锋和龙心心去了南方之后,撑不了一年半载就得回到龙梅岭,谁知道快过年了,两个人都还没有回来。
毕竟年纪都小,又是第一次出门,家里人既挂念又担心。
“心心,你爸已经不怪你了,过年回来吧,你和梅锋的事,让你爸和梅叔商量一下就定下来吧!”
龙婶苦口婆心劝心心。
“妈,你们不要管我,我和梅锋完全是没有的事,让爸不要乱做主。”
“对了,我给你们买了年货和新衣服寄回去了,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
“诶……”
没等龙婶话说完,心心就匆匆挂了电话。
暑假过后,梅剑去县城上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龙秋野帮龙叔把农活干完,也收拾行李坐上了去职业技术学校的汽车。
那之后的许多年,梅剑和龙秋野再也没有见过面。
龙心心一心想要走出龙梅岭,自从去了南方之后很少回家,甚至连春节也不愿意回来,和梅锋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像两家人预期的一样。
梅锋只有第一年春节没有回家,但后来的每一年都会回来过春节,他和龙心心之间的事情就好像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梅锋很为妹妹梅剑感到高兴,他对梅剑说:“等你上了大学,出来找工作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好工作任你挑选。”
梅剑感激哥哥,是他在父亲面前为她仗义执言,才让梅剑顺利上了高中。
龙秋野在技校里混了两年日子,并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虚度了两年时光。
他最终仍然背着简单的行李,跟着回老家过春节的小叔去了上海。
龙心心很少回家,只有春节过后梅锋回到南方的时候,利用给她捎带老家的东西的机会跟他见一面。
像他们一样,从龙梅岭走出去的男孩和女孩儿们有很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不全是喜剧,也不全是悲剧,他们只是在属于自己的舞台,属于自己的时刻,为自己起舞,抑或是跌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