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找到了一间比较中意的房子,总算可以再不用看那些势利的、令人作呕的脸。下了出租车我就一个人又拎又拖的把行李和我自己放在这幢满是尘世沧桑的上海老式洋房的门前。218号,是这里了。推开一楼灶间的门,在昏暗的灯光下,走廊里弥漫着一股烟熏肉的味道,斑驳的墙面象一幅拙劣的抽象画,墙面上挂满了油和灰尘组合而成的油絮,稍有风过,它们就上下翻飞起来,墙边放着每家烧饭用的煤气灶,“请问张师母在家吗?”我小心地问道。走廊右面的门开了,一张精明的脸伸了出来,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象看一个把手伸进她的钱袋的人。“我是那天说好来租房的,我是卓嘉影。”我陪着笑脸说道。“哦,是你,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我都等你一天了,耽误别的好多事…”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责怪我,一边带我去我的房间“对不起,对不起”我跟在后面陪着不是,“在我的房子里不许乱动家具、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带超过3个朋友来、不许带男朋友过夜…”“好,没问题。”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心里暗想‘天哪,简直是个女子教养所。’
往里拐弯上了二楼沿着走廊往东走到尽头,房东摸出一串钥匙,从当中挑出了一把黄铜的大钥匙打开了一扇红漆大门对我说:“那你进去吧,里面就这些东西,其他有需要的自己去买。”然后就趿着拖鞋,顶着满头发卷下楼去了,我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就拖着行李进了房间,这个房间很明亮,当初选中它就是因为它有个八角的大窗,让整个房间看上去大了不少,里面的角落里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件老式的家具,估计是房东家淘汰下来不用的,我和房东商量过,如果不要,可以处理掉,当然得来的钱归她。但是房间里居然没有床,那天来看房时明明有一张单人的木板床放着的,一定是房东搞的鬼,想着去和她理论一番,再想想还是算了,以后还要住在这里,不能搞那么僵,只能自己去买一张床了。说行动就行动,放下行李,关了房门我就准备出去买床,只听到旁边的小阳台上传来一阵阵的鸟鸣声,我伸过头去张望了一下,小阳台的凉棚下挂着三、四个鸟笼,里面的鸟我大概能认出是相思鸟、画眉和鹩哥,鸟儿们被挂在了攀满了爬山虎的竹棚下,煞是快意,于是我不自觉地走到了小阳台上,再走上铁扶梯就是用来晾晒衣服用的大阳台,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就象是个绿色之角,墙角边一溜排放满了种着各类植物花草的盆盆罐罐,甚至有用废弃的塑料牛奶箱种着青翠的香葱,从黑黑的土里冒出来尖尖的头来惹人怜爱,鹩哥一见有人走过来,立刻叫道:“侬好呀,侬好呀,今朝吃啥。”我听着哈哈笑起来,摊摊手说:“不好意思,我没带吃的。”不曾想,它能理解我的意思,看看我手里是空的,竟掉转头去,用个尾巴对着我叫道:“坑来,一样啊没格。”我差点没背过去,这么只精明现实的鸟儿啊,什么人教出来的,够牛。我转身要出去,从我眼前飞过一只黑黑的东西,我吓得一躲才没被撞在面门上,再要找它,却是看不见了,再看看飞来的方向,那堵水泥墙上由于长年受潮,自墙脚下开始往上长满了青苔,有些个甲虫正爬得不亦乐乎,想来就是个甲虫吧,松了口气就赶快往楼下走去,总得在天黑之前把睡觉的大问题给解决了吧。
乘上公车往家具城直奔而去,因为一直喜欢铁艺床,所以也没有犹豫,选了张自己最中意的,跟店员好话说尽,总算答应下午就送货,千恩万谢后赶快去百货商场买好了被褥,叫了部车就往“家”赶,回到小区门口,又叫了收旧货的跟着我去把那些破家具给收了走,拿着几十元旧巴巴的钱给了房东,房东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对着我扯了个不咸不淡的笑,‘嗵’的一声关上了门,我耸了耸肩哼着歌上了楼,翻开行李,开始打扫房间,手机却响了,拿过来一看,是小依,接通后就传来她懒懒的声音“你今天怎么没骚扰我啊,都下午两点了。”“哈,你以为我是你的闹钟啊,我今天可没空打扰大小姐的好梦,我一早上忙到现在,还在收拾房间呢。”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立刻来了精神“啊,你还当我是朋友不,说好帮你搬的嘛,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搬了呢。”“哎呀,你得了吧,打扰了你这个懒虫,就算来搬了,也是干不了什么事的,反正也没多少,我不是自己也搬来了嘛。不说了,我还在擦灰呢。”“那好吧,晚上出去吃饭吧,算我将功补过。”“别了,我还等人送床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两天再说吧。”“那行”挂了电话,我已经差不多擦好了大半个房间,准备拖地,等着我那可爱的床送来。
一直到傍晚7点多,工人师傅才把床送来并装好,我兴奋地擦干净并铺上了淡蓝色的床单,放上我最喜欢的大枕头,看上去就让人想好好地躺一会儿,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大汗,皮肤上粘粘的,头发也松散了不少,赶紧去洗了个澡,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好不舒服。然后就想窝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突然想起还没给妈妈打过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搬出来了,赶紧打个电话给家里,妈妈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时,顿时有一种热热的东西涌上了眼眶。“妈妈,我搬出来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打我手机吧。”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搬出来就搬出来吧,你住在那儿也不舒服,只是自己一个人出来要注意安全啊。”“知道,我会当心的,我挂了。”“好,自己当心点。”我知道再不挂,一定会哭出来,这么大的人了,多糗的事。但是听到妈妈的声音还是让人很幸福的,我想那一晚,我睡得很香甜,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一觉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感觉是艳阳高照了,那扇大窗正对着我的床,才想到连窗帘都没有,于是我决定叫上胡依依跟我一块去。起了床,才觉得四肢有些酸痛,估计是昨天“操劳过度”吧,唉,缺少运动。等到依依大小姐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已经是接近中午11点了,我故作气恼地看着她,她忙对我敬着礼说:“你也知道的,我是接到你电话才刚起来的,你看其实到这也没花多长时间,呵呵,走吧。”买完后刚想在街上闲逛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原来是同事陈卫,“喂,怎么了?我在逛街。什么?去公司等你,什么事啊?好,好,好”挂了电话我只好跟依依分手去公司,依依斜眼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听声音,好象是男的啊,谁啊,叫你去你就去啊。”“哎呀,是同事啦,当然是公事了,下次再约你。”“哼,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你就这么抛弃我啊。”她撅着老高的嘴拉着我不放,“哈哈,你少来,今天是不是没人陪你,在我这装可怜,乖点回家啊。”我拍了拍她那伪装的哭脸,拦了部出租车直接向公司开去了。依依是我回上海这么多年最贴心的姐妹,虽然有时候有点长不大,可我们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不大会产生很大的分歧,即使有些小分歧我们总是会为对方妥协,除了男人,有时对男人的看法,我们简直是南辕北辙,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一笑了之,因为我们不会为了男人这个话题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气氛。
公司的玻璃门关着,里面一点灯光都没有,更别说有人了,我只好在门口站着,没一会儿,陈卫拿着一大摞稿纸匆匆地从电梯里跑了出来。“什么事啊,急急忙忙叫我过来。”陈卫冲我笑了一笑“麻烦帮我拿一下钥匙,在夹克右边的口袋里。”我帮他拿出钥匙开了门,“我上个星期接到的case,是个服装品牌,快完成了,我想让你以一个女性的视角帮我看看出出主意,不好意思,让你牺牲休息天,晚上我请吃饭。”陈卫边摊开稿纸,边满脸歉意地道歉。“噢,你小子,拿我当廉价劳动力啊,我又不是你们设计部的,凭什么出主意。”我故意刁难的说,坐在椅子上看他前前后后地忙着。“哎呀,我看你平时眼光挺独特的,上次你的小建议黎兰兰和亚德采纳以后都有不错的效果,好歹平时我们交情还不错嘛”陈卫忙沏了杯茶毕恭毕敬地端过来“谁跟你交情不错,可不要乱说,人家要误会的。嗯,看你请我到哪儿吃喽。”我一脸敲诈勒索的无赖相,斜着眼看着他,他想了想说“你决定吧,我还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如果吃法国菜呢,我们就去毕卡第西餐厅;如果吃意大利菜,就去帕兰朵,怎么样?”“没问题。”“好吧,看在大家是好哥们的份上,我就屈尊给你个请教的机会吧。”我站起身看见CD架第一层放着张安东尼.德沃夏克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于是提出要听,还假模假样卖弄地说:“听音乐可以给我灵感,我挺喜欢这位捷克的音乐大师。”他笑着看着我说:“没想到你也喜欢,那你赶快寻找你的灵感吧。“结果一直等他都完工了,我的灵感火花也不曾闪现过,但到了晚饭时,他依然很有风度地请我去帕兰朵吃了一顿很道地的意大利晚餐。后来我才明白这只是他的一个小小的策略而已。